15.大礼

作品:《夫人,你的马甲掉了

    绿草老家的线索已然断了,却也给杜罗衣一些新启发。她吩咐白芷,让暗社那边的人帮忙找个人,不过不是她自个身边缺人。


    她要送一份大礼,给一个好些日子没见的人。


    灵芝阁,杜华浓这些时日几乎是闭门不出,除晨起请安外,其余时间都窝在屋里。


    眼下夜深了,她还没要就寝的迹象。遣散了外头服侍的人,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今对佛前求忏悔。


    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


    心灭罪亡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1]


    待将抄完的经文放入香炉点火烧着,她才转身往榻上去。暗红色的飞絮伴随着她走路带起的风飞了出来,在盆顶盘旋了几下,转身朝各地散去,附上了她的床沿、书架乃至窗台。


    杜华浓睡得并不踏实,她又梦魇了。有一双着白衣的背影杵在她床头,慢悠悠地调转了身体。


    杜华浓怯怯地望向她们的脸,一张脸上完好无损,只是七窍流血;另一个像被水泡发过,眼睛鼻子全部凸了出来,只是看她的眼神依然是张扬锐利的,和以前一样,带着不屑。


    是绿草!还有——杜罗衣!


    那两人相视一笑,随后露出獠牙,伸出双臂,一步步朝捂着枕头瑟瑟发抖的杜华浓走去。阴冷月光照拂在她们身上,恰如厉鬼索命。


    杜华浓感觉覆在自己身上的被褥被一点点掀开,长着长指甲的手离她脆弱的脖颈越来越近。她想挣扎起身,却无法动弹。擒住脖子的手愈加用力,杜华浓脸憋得涨红,嘴边“嗬嗬”的气声越来越弱。


    涌入鼻腔的空气愈发稀薄,还带着刺鼻的烧焦味,到最后接近没有。频死之际,杜华浓看到一个模糊身影,直直地朝她奔来。


    她垂下了头,晕厥了过去。


    “走水啦,快来人啊......”此起彼伏的呼喊刺破寂静长空。


    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起,刚开始只是杜华浓的卧室,到后面甚至连黄慧的主屋都被波及。火光冲天,熊熊的热气在夜里萦绕。


    杜罗衣还没睡,陈士林送来一批蜜薯。怕白日里杜月生看了会馋嘴贪食,她和白芷便趁着夜间支起了小炉,把小个头的扔进去烤。


    刚烤好还没进嘴呢,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喧闹以及夹杂在其间的呼喊。


    两人急匆匆跑出了门,头顶的天被烤的通红,带着星星点点红光的余烬散落在杜府四方。


    白芷判断了一下方位,“姑娘,是黄姨娘和五姑娘住的灵芝阁。”


    “......”,杜罗衣沉吟,“白芷,这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吗?”


    白芷摇头,暗社找的人目前刚安插进去,她们只叫那人见机行事,切勿急功近利。


    “啧啧,点儿这么背,祝我可怜的五姐姐平安吧。”杜罗衣无心再观赏,调头准备回去享用香甜小蜜薯,再耽搁下去就凉了。


    白芷脚步未抬,像被钉在原地。杜罗衣奇怪了,“白芷,干啥呢还不走,待会蜜薯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白芷总算抬起了头,眼圈红红的带着倔强,“姑娘,姨娘说过的,她人遭难时就算帮不上忙也不可落井下石。虽说您和五姑娘关系不好,可如今人命关天,您怎可如此......如此.......”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杜罗衣替她说了,“如此冷血?还是如此刻薄?”


    白芷刚刚还初生牛犊不怕虎,杜罗衣真说出这些话来,她又怂了,“奴婢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白芷胳膊肘往外拐,杜罗衣也不生气,只饶有兴味地追问。


    “哎呀,奴婢说不过您,但是您还是不可如此!”


    杜罗衣乐了,这死鸭子嘴真硬,看来被周冉教的很好。


    “臭丫头,你家姑娘几年前寒冬腊月被她推进池子差点没命见你。你现如今还替她说话。唉,真心错付,以后不跟你好了。”


    “啥,您说啥?”白芷慌了,敢情小姐不是失足,而是被蓄意谋害,刚刚心里面燃起的那一点怜悯瞬间化为怒气——火给老娘烧大点,让那贱人也享受一把频死的滋味。


    刚刚自己还指责自家姑娘,她觉得自己真该死,姑娘听着这话得多难受。


    “姑娘,您别生气,是奴婢说错话了......”泪珠从眼角滑落,但没掉到地上,而是在半路就被一张帕子温柔擦去了。


    杜罗衣原只是想逗逗这傻孩子,没成想她反应这么大,那眼泪快把她帕子给浸湿了。她再不哄,待会白芷的的泪水都能把灵芝阁的火给灭咯。


    “你干嘛呢傻姑娘,你先前又不知道,不知者无罪。”白芷还是停不下来,她只能加大攻势,连哄带吓,“别哭啦好不好,你要是再哭,我就当作是我让你受了委屈你才哭的了喔?”


    白芷总算停了下来,抽抽嗒嗒地,“姑娘你当时为什么不跟姨娘和大爷说,白白咽下这口气?”


    “无凭无证的事情,仅凭一张嘴哪能说得清。”杜罗衣冷笑,“不过这样也好,她既能害我,我自然也能一报还一报。”


    “行啦,别提那无关人士了,进屋吃东西去了。再不吃,待会月儿闻着味就来了。”杜罗衣不再多费口舌,拉着白芷进屋去了,顺便带上了门闩。


    这场火没遗留多久,便被杜府的下人合力扑灭,只是造成的损失也不小。灵芝阁全方位战损,别提屋内诸多摆设烧的只剩个残骸,就连屋顶都烧出了窟窿。住是肯定住不得了,杜华浓母女只能搬去了比灵芝阁窄一轮的临风居。


    赵元倚气得半死,本来杜想容的婚事就够她操持了,偏这时又来这一出。这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她便称这是二房的事务,让萧锦查清原委。至于何时着人修缮房屋,她提也没提。偌大的府邸又不是没地方住了,急什么。


    杜华浓被烟熏得只剩半条命,好不容易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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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接她的却是萧氏的好一通排头。


    起火原因虽不明,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火势是从杜华浓屋子里朝其它地方扑过去的,不怪她怪谁。


    杜华浓被罚跪了三日,每天正午日头最大时,她就要在院落中央最晒的地儿跪上一个时辰。三日期过,她的膝盖已是大片青紫,人也颓靡了。


    每天只呆坐在罗汉床上,既不抄经,也不说话。好容易睡下去,不出一炷香就会被魇住。所以她干脆连觉也不睡了。


    有侍女捧着汤药进了门,声音怯生生地,“姑娘,喝点安神汤吧。”小小的一张脸,眼睛弯弯的,正是那晚把杜华浓背出火场的丫头。


    杜华浓终于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菩提,一树一菩提的那个菩提。”


    “名字不错,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杜华浓淡淡地问。


    菩提撩起衣袖,被火燎到的地方已经结了痂,“好多了,多亏姑娘叫人给奴婢送了药,奴婢现在能吃能睡的。”她说起话来总是笑着的,显得眼睛更小了,却有一股莫名的亲和力。


    杜华浓一勺一勺喝完了安神汤,迷迷瞪瞪睡过去前,对面前的菩提说了句,“以后,你接替绿草的位置。”


    绿草死后,她身边大丫鬟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底下几个二等丫鬟你争我抢,谁都没想到这位子就这么让一个新来的洒扫丫鬟抢了去。


    菩提一时风头无俩,她依然见谁都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不论奉承还是低贬,她都只当没听到。每天就服侍在杜华浓身侧,给杜华浓讲笑话,为她熬煮安神汤。


    得亏着她,杜华浓的精神头没过多久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对菩提的倚重程度更是与日俱增,几乎去哪都带着她。


    “看来我送去的礼物,五姐姐很是受用。”杜罗衣望向两人相携而去的身影,唇角微弯,“喜欢就好,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聚宝斋近日出了件糟心事。


    倒不是话本生意不好,就是太好了,才出了问题。有那买了话本又看了剧目的,看完后便气势汹汹地同陈士林投诉,不然就是说演员长得太丑,不符合主角形象;要不就是说演员台词不清,离得远些听还以为是家里老祖宗叽里咕噜讲梦话呢。


    这还是有素质的,碰上那横的,演员还在台上呢,便直接在台下抗议,让演员滚下去,别脏了大家伙的眼睛。


    关键是在演员颜值这块,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人讨厌,自然也有人喜欢。不同阵营的几方常常一言不合就开炮,差点把聚宝斋屋顶掀翻。演员状态被干扰不说,其他好端端看戏的观众也颇有怨言,更别提在二楼专注看书的客人,被这么一吵,谁还能看得进去?


    陈士林头都要大了,翻来覆去好几宿也没想出什么可行的法子。再这么耽搁下去,别说营收了。他都怕哪一天那群人脾气上来干起来,把他聚宝斋给砸了。无奈之下,只得修书给杜罗衣。


    信上只几个大字:施主!江湖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