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晚课一下便奔回宿舍改动画，为免断电导致发生「未保存」惨剧，林维特地设了个闹钟，提前一分钟响。


    “滴滴滴滴——”这是闹钟响了。


    “咔嗒。”这是有人按了「保存」的快捷键。


    “嗞！”这是宿管老师统一拉了电闸。


    “啊啊——”这是隔壁哪位倒霉鬼文件忘存了。


    “丝丝啊，”赵钱荀之躺在床上，双手交迭，很安详地说，“答应我……别再改了，好吗？”


    宿舍里很安静。王达志去关灯锁门，林维正在偷偷摸黑上床，大气不敢出。


    就在他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去时，身后传来“嘭！”一声巨响——赵钱荀之猛地拍了下床板：“听到没？！”


    林维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条件反射道：“听到了！”


    江君尧不满斥道：“赵钱，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我又没跟你说话，”赵钱荀之反唇相讥，“姓江的，你自作多情什么？”


    江君尧心想这人太欠了，不收拾一顿不行。刚起身想下床的时候，就撞上了爬上他床梯的林维，险些磕着人额头。林维眼睛亮亮的，凑过来对他耳语：“将军，我有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


    江君尧看着近在咫尺，几乎要亲到脸颊的距离：“……是什么？”到底忍下了心头一点火气，只喉结微动，轻声问。


    由于床头离得近，赵钱荀之能多多少少听到些：“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我什么坏话？”


    林维眨了眨眼，扬声问：“少爷，要不拜个把子吧？”


    赵钱荀之：“啊？”


    江君尧显然也没想到，眼睛瞪着林维，眼神似在警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维又被他的表情逗乐，忍着笑道：“大家都是九一年的吧？我六月的，将军你呢？”说着，他索性坐到对方身旁，拍了拍人手臂。


    江君尧：“……三月。”


    林维：“哦，你比我大三个月。”


    赵钱荀之明白了他的用意，犹豫了几秒，很不情愿地说：“我九二年的。”


    林维惊叹：“那你比我们都小啊！”并努力让话里的笑意别太明显。


    而这话才落，王达志弱弱地出声了：“……那、那个，我八九年的……”


    一瞬间，屋子里静得仿佛落了根针都能听见。


    林维想起了胖子复读了两次，确实是年龄最大的没错，那要让他们仨管王达志叫「大哥」……？他对上江君尧酝酿着阴云的眼眸，立刻道：“我回去睡了。将军晚安。”一个翻身下了床，动作利落地回了自己的床，拉帘、盖被、躺平，一气呵成。


    “大家都晚安了哈，”拜什么把子，林维当自己压根没说过，“明早还有好多课。”


    ……


    这周的思修课，任课老师临时有事，所以请了另一位来代课，要晚到十分钟。


    那早到的同学们自然是互通有无，热火朝天地聊起了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蚊子周一大闹院长办公室。”


    “真的假的？”


    “数媒那边都传疯了，说是我们动画这边不满作业太多才闹的。”


    “才不是呢！明明是蚊子想为娃娃讨个公道！”


    “又不是学院让娃娃吞吃木偶的，她去找院长有什么用？”


    “那「爱你娃」就放着不管吗？不找院长找谁啊？”


    林维从后门一进教室，就看到唐梦雪手舞足蹈地跟一群同学比划着：“你们都不知道有多夸张！当时我跟数媒的小舟一起去拿社团活动表，本来走廊里很安静的，突然！”


    兴许是爱好cosplay的缘故，唐梦雪的模仿能力极强，班上哪个同学的口癖神态都能被她仿得惟妙惟肖，讲起故事来活灵活现。


    “突然，左边的门‘嘭’地就开了！一个辣么大的蚊子被扔了出来！”唐梦雪张开双臂，夸张的动作逗笑了好几个人，“真的是被扔出来哦！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她做出惊吓的表情抚胸，“第一次看到院长那么生气的样子耶！”


    林维把电脑包交给江君尧去放，自己溜达到旁边听了一会儿。


    “蔡晓雯！”唐梦雪板起脸，模仿院长严肃的语气指着前面一个男生道，“我让你给我证据，不是让你给我编故事！你拿着一个你做的动画来跟我说，这就是证据，小蔡同学，老师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建议你先去心理中心看看校医，好吗？”紧接着她转成了旁白的语气，“然后，‘嘭’地一下，院长就把门关了。然后，蚊子就扑到那扇门上，我跟你们说哦，”她煞有介事道，“她真的是一边拍门一边哭的！”


    唐梦雪说着，转过身模仿起蔡晓雯的语气：“院长！「爱你娃」在零二届感染了三十个人，杀掉了七个人！死亡率百分之二十三！在这一届感染了一百零八个，整整翻了三倍！三倍啊！难道要我们真的死二十个人，你才能看到吗？！”


    然而她喊得越凄惨，效果就越好笑：“金洁惜不是误食木偶死的，她是被「爱你娃」杀害的！她才不想死！院长！院长！救救我们！”


    又笑抽了好几个人。


    “救~救~我~们~”黄羽也跟着伸长脖子学了一遍，成功把自己笑喷，“哈哈哈哈你怎么学的这么搞笑？”


    姚乐乐手搭她肩上，表情古怪道：“我就说她是真疯了吧？”


    “其实我还蛮感动的，”黄羽抹着笑出的泪花道，“没想到蚊子对娃娃的事那么上心……但是真的好好笑，”说着又学了遍，“救~救~我~们~”


    路过的李刻来了句：“我能说吗？我一直觉得问题少女有点精神病。”


    胡菲举手：“我也觉得。”


    她一表态又带了若干人认同。


    林维透过重重人群，看到最前排的蔡晓雯，依旧是背对着他们，孤伶伶地坐着，仿佛没有听到背后的纷纷议论，又或许听到了也不在意。


    原来非要追查「爱你娃」的人看起来是这种感觉，傻冒烟儿了。


    “喂，将军，”林维坐到江君尧帮他占的位置，问旁边画画的人，“你会觉得我很傻吗？非要你请来原老师，现在也不联系了。”


    这会儿，大部分同学们都聚到右边看唐梦雪表演去了，左边的最后一排也空空的。


    “不会。”江君尧停笔，看向他，“我知道你有顾虑。”


    “……是的。”林维叹了口气，他承认原蕙心描述的后续有点把他吓住了。什么配合实验、做各种检测，当小白鼠其实都还好……


    ——“紧急情况也许会需要你们停课，甚至进入封闭状态，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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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外出活动。”


    ——“到最后，也许你们能否毕业都会成为问题。”


    老太太说完那段话后，五一七宿舍里再没人提要科学家来帮忙的茬了。「爱你娃」固然危险，但那种危险是虚无的、缥缈的、摸不着的，毕竟谁也见不着别人的「爱你娃」，搞不明白那「爱你娃」到底是怎么害人的，随便交个自己做的垃圾动画就能规避，成本也不是很高。


    而原蕙心提到的情况，是肉眼可见、实实在在的损害。被关房间里出不去？还毕不了业？林维不用问都知道，单拎出任何一条，三个班的同学们都直接会炸，并杀去院长办公室要学院给个说法，没准儿比蔡晓雯还激动。


    两害相权取其轻，王达志和赵钱荀之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也只能趁着赶《时代树》的进度，先埋头逃一会儿。


    当晚回了宿舍，林维一如既往地打开手机公放，跟毛英同步他们目前的情况：“……事情差不多就这样，如果要科学家介入，大家估计会不愿意，但现在确实没法拿出更有力的证据。”


    蔡晓雯发群里的，说是能证明「爱你娃」存在的动画，他也转发给了毛英。


    怎么说呢？这动画，其实就是把一只卡通动画做的小猫，加在了实拍的电脑书桌上，感觉像余万泽《小鱼大喵》的仿作。猫走路、猫舔爪，猫张开嘴说话，猫跑到电脑屏幕上变成矢量图……可以看出制作者花了很多心思来还原他们看到的「爱你娃」动作。但奈何水平有限，动态僵硬、动画糟糕、合成粗糙，看着十分廉价，可信度不是很高。


    楚院长会有那样的反应，可谓情理之中。


    倒是余万泽看了表扬连连，说问题少女动画进步了，还在上午的动基课上放出来，对大家夸道：“晓雯同学做的很有创意，做动画就是要这样玩起来！一只动画小猫跑到电脑里，吃掉了我们做的动画，这不是很好吗？就是这个动画呀……我觉得还可以再柔软点，小猫的跳跃准备动作，往下再蜷得紧一点，这样这样！”他说着，跳下来给他们做了个示范，“看，这样压到极致，弹出去才有力！大家做动画不要怕，就是要夸张。”


    蔡晓雯背对着他们什么表情林维看不到，但周围的同学们憋笑憋得很辛苦，林维看到了。


    “……的确像历史重演。”看完蔡晓雯的动画，毛英沉默久久，说了一句。


    “怎么办？”林维拿着手机，看看旁边站的仨室友，示意他们也说话，“师兄你有什么建议吗？”


    王达志打着赤膊，脖子上挂条毛巾：“师兄，你也建议我们把帖子当预告来防吗？”


    “不，不一样，”毛英答道，“我们那会儿的「爱你娃」，没这么智能。”


    赵钱荀之被逗笑：“智能？这戆东西根本听不懂人话，哪里智能了？”


    江君尧接道：“但它却能给我们的动画提出修改意见。”


    赵钱荀之反驳：“就一句‘加点冲突会更好吃’，算什么修改意见？”


    “现在想想，”毛英打断他们的争执，停顿了三五秒，方继续道，“如果那个时候，「爱你娃」就能对动画提出优化建议……恐怕很多同学也不会那么恨它……会像你们一样，叫它「爱老师」。”


    林维敏锐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师兄，你是说「爱你娃」进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