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渡泽云在内心疯狂吐槽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但萧秋秋也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咄咄逼人了。


    他就是因为不熟悉云天城，才想着趁这个机会，问一下这几位肯定比他更熟悉云天城内部的人士。


    不懂的问题，难道不就应该多问吗？


    怎么还就配不配了？甚至还要被莫名其妙的骂低能？


    任谁是听到了这话，无名的火气都会从心中升起吧？


    萧秋秋非常讨厌这种仗着自己天赋优等，张口闭口就去鄙视所谓“天赋差”的俯视发言。


    要是可以选择顺风顺水，谁又愿意被迫命途坎坷？


    他又不是自己自愿生为五灵根的，凡人更不是自愿做无灵根的。


    投胎投到了好天赋，固然值得羡慕，但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五灵根飞升的先例。


    实力的强大与弱小，从来都不是恒定的，而是相对的。


    比如被认为阶级差异巨大的修士和凡人，理论上已经是绝对的强者和弱小了。但那些完全从内心蔑视烦人的修饰，一样会被没有灵根的弱者，通过智取的手法带走生命。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修士结下仇怨，都会第一时间想法子杀人灭口，就是会害怕以后对方变强了找上门来复仇。


    只可惜，以暴虽然可以短期制止暴力，但以杀却不能长期止杀，只会带来更多的杀戮与混乱。


    因此，在修真界构建新规则时，特别出了一条公约：高阶修士不能在公共场合乱杀凡人和弟子修士。


    表面上，这条公约似乎是对弱者的保护，但受益最大的，是那些还在成长期的潜在强者。


    而世界的另一条潜规则是，“强者不会永远都是强者”。


    所谓的强者，都是从弱者成长起来。


    而“强者”这个概念，是在某一参照物的对比下，两相比较才区分出来的。


    只要条件转换一下，强者一样会变成弱者。


    比如林风远相较于萧秋秋来说，是绝对的强者。


    但当参照物一下子换成了渡泽云，那么原本算的上相对“强者”的林风远，至少在表面修为上，一样会变成相对的“弱者”。


    但哪怕是渡泽云这样称得上是“绝世强者”的修士，如果遇到顾修弥，也一样是相对的弱者。


    当今的修真界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混乱无序的黑暗年代，经过了多年多轮的秩序重组，无论是“凡人歧视”还是“灵根歧视”，都已经被主流思想厌恶。


    虽然很多人私底下还是会有着这种歧视，认为所谓反对歧视的观念，彻底背离了在真实世界里“弱肉强食”的残酷，只不过是为了维持表面文明秩序的假象。


    但对于支持绝对现实主义的修士来说，正是这些理想主义者的放纵，才在修真界圈养了如此之多的绝对弱者，来瓜分本就有限的修炼资源。


    虽然渡泽云对绝对现实主义者“瓜分资源”的这一论点不屑一顾，但他那些听起来明显有歧视灵根嫌疑的言论，也确实是他这么多年散修经验的潜规则总结。


    这是萧秋秋这些后辈修士所接触到到基础教育，是各代理想者为了建设美好新世界，而努力推动的理想规则，教书先生压根就不会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潜规则。


    所以渡泽云的这些理论，便与这一代年轻人所接受到的教育理念，相悖而驰。


    这些潜规则理论，其他人倒是已经在听弦峰被迫听着渡泽云念叨了无数遍了。


    而他们作为在修云中这个修真界第一宗门内，都称得上是天赋顶尖的天才，心里面对这些歧视灵根的言论，本就有着很强大的抗性。


    几人都很清楚，渡泽云平日里就是这么个说话习惯，并非是在刻意针对谁，所以只是在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但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萧秋秋，本来就对自己的天赋耿耿于怀，猛然听到这些理论，火气直接蹿上了头。


    “先不说我配不配去的问题，五灵根怎么就低能了？五灵根怎么了？五灵根也是出过飞升大能的！五灵根确实修炼慢也耗费资源，但在同等境界，五灵根的灵力续航能力可是比灵根少的人强多了。”


    听到这一举例，渡泽云忍不住发笑，“得了吧，五灵根飞升，纵观整个修真界的历史，有且仅有无情道门这个理念特殊的宗门出过。况且光说结果有什么用？你怎么不说，那么多飞升者，究竟是在什么年代什么环境成长起来的？要是把你丢到那些年代，你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


    “你自己都说了，那么多灵根强者不是在稳定的小宗门成长起来的，所以我想成为散修有什么错？”


    “受不了了，理想再好，总归你也要正视现实吧？你有几斤几两重你自己不清楚吗？现在是法制时代，高阶修士都要被管教，你个低阶菜鸟还想当散修，你甚至还没筑基，还是个炼气期，炼气当个屁散修的你是想笑死我吗？散修可没那么好当。”


    “炼气怎么了？谁还不是从炼气期修炼过来的？”


    “啊对对对，还都是炼气期起步呢，你怎么不说都是人，为什么别人能进修云宗，你不行啊？想要别人的尊重又拿不出实力……”


    这下萧秋秋彻底被渡泽云给气哑火了。


    这个人，真的好烦啊！


    萧秋秋可以打一百个包票，这个人绝对是长老级别的人物。


    正当渡泽云因为萧秋秋的沉默，而在心里洋洋得意时，就听到林风远突然“噗嗤”一声，毫无遮掩地笑了起来。


    就当渡泽云扭过头看向林风远，以为要认可自己的高见时，就看到她眉眼弯弯的看着萧秋秋，语气和蔼的解释。


    [听苗赢说，你很喜欢我的师尊？]


    不知道林风远为何会笑的萧秋秋，内心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回答了林风远提问。


    然后就听到她继续说，[那你知道我师尊当年为何会成为散修吗？]


    “当然知道！”这个问题可谓是问到萧秋秋的舒适区了，“他原本是打算加入宗门的，结果一位大宗门的长老为了逼迫他加入，就用了很多你不加入宗门就绝无出头之日的理论疯狂打压他，所以为了证明自己，一气之下就去当散修了。”


    林风远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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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点点头。


    像渡泽云这种年轻时就异常叛逆的单灵根修士，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被各大宗门哄着加入才对。


    结果他恰好遇上了个着急的招生长老，此人没看透渡泽云的犟钟属性，便试图用招收其他弟子时，相当管用的能力打击、焦虑制造、优势否定、资源威胁的言语打压结合法，反向激励渡泽云加入宗门。


    哪成想渡泽云这个家伙压根不吃这一套，干脆直接莽头做了散修。


    得天独厚的天赋与运气，打破了普通散修只会被各宗门弟子联合起来当猴耍的现状，真正做到了全打六路、脚踹八方，打得同代宗门弟子嗷嗷叫惨。


    放眼整个近代修真界，渡泽云这个做散修的理由，也算得上是极其稀有的特例。


    [所以倒也没必要为此生气，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你现在被问的这些问题，都是我师尊当年被为难过的问题。]


    被这么一提醒，萧秋秋的思绪阔然开朗。


    对呀！我现在面临的处境，真的好像渡泽云当年打算做散修之前的处境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从这个方面靠近了我的偶像一步啊？


    虽然萧秋秋的表情是由怒转喜，但渡泽云的表情确实由得意转为了震惊。


    不是？你这油头滑嘴的小鬼！


    然后就看到林风园完全不看他，而是继续安慰萧秋秋，[你也可以对比一下，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与当年那个为难我师尊的招生长老类型相似。]


    萧秋秋猛猛点头。


    [所以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言语而否定自己，因为这种话感到愤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我们在愤怒的同时，也要保证换位思考的能力。记住愤怒，是为了记住自己所厌恶之事；换位思考，是为了不让未来的自己成为那个曾经讨厌的人。]


    萧秋秋分大的眼睛中，似乎冒出了许多星星飘向林风远。


    脸上的表情，更是醍醐灌顶的恍然。


    虽然萧秋秋什么话也没有说，但苗赢却能从他向往的表情中，读出一个令她尴尬万分的表达：仙人在上，这就是我偶像弟子的思想境界吗？不愧是能成为我偶像亲传弟子的人啊！


    而渡泽云脸上的表情，却彻底变成了憋屈中又欲言又止。


    渡泽云当然不傻，他肯定听出来了林风远的言外之意。


    虽然他很想把林风远狠狠地反驳一通，但他明白，当初遇到的那个冤种招生长老，确实说了很多诸如他今天所说的理论。


    诸如：


    “单灵根什么了？外面可不会因为你是单灵根就给你送资源。不加入宗门，你就绝对得不到修炼资源。”


    “不加入宗门，你还想去做散修不成？别痴心妄想了！你做散修就是死路一条。”


    “便以为天赋就是实力。炼气期的单灵根，也就是一只手能摁死虫子，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


    渡泽云暗中吸了一口凉气，坏了，真被这个吃里爬外的弟子给说中了。


    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