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幕:前路(1)

作品:《穿越到爱女文的我拒绝去死

    “主说,当爱你们的姐妹,如爱你们的兄弟。”


    可惜这个世界的人们既不爱他们的姐妹,也不爱他们的兄弟。充满恶意的造物主不是将人类切割为两半,而是将每一个人都割裂开来,它说一部分人高贵但善良,另一部分则低贱而邪恶,这个恨意凝结成的怪物散播着邪恶与愚蠢,为降下天火寻找借口。


    但它不会得逞。


    石头总会在淤泥里找到义人,而当太阳升起之时,化为盐柱的将是那位伪神。


    这个世界发展出一神教并不奇怪,但亚当这个唯一神很奇怪。祂太温和,太软弱,太愚蠢。


    「凡有那行巫术的女人,必被治死」


    这才是一个残暴而专断的神明该有的样子。


    一个父权化身的神明,一个所谓的父神,难道祂的基础是男欢女爱?是粉红泡泡?


    不,是鞭子!是剑!


    生产力才是万物之基,铁犁铸成宝剑,宝剑再捍卫锁链。而父神亚当不然,祂只是个用稻草填充的空壳,用不着等待大女主的降临,石头便决心将之推翻。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所谓的父神亚当完全就是自上而下地制造出来的,祂对女性的“保护”、祂那虚假的伊甸园都是从王侯将相的角度申发的。至少在石头穿越前的世界,那些延续至今、影响广泛的宗教最开始都是穷人的宗教。


    曾有一位王子抛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唾弃婆罗门的种姓之见,苦行明悟,将三教九流乃至被歧视的妇女也纳入僧伽。


    曾有一位木匠与祂的门徒行走万里,要求信众们交出私产,共同劳动、共享面包。祂成为奴隶、小商人、无产市民的神之子,即便烈火与刑架也不曾令他们悔改。


    而统治者们总是维护自己的、缺乏生命力的宗教,对这些新兴势力视为洪水猛兽,欲除之而后快。只有经过底层民众一次次的抗争,才迫使君王们改变策略,腐化、利用这些宗教,来为自己的统治添砖加瓦。


    父神亚当的信仰不满足这些条件,而祂又是位客观实在,且确实能干涉现实。这使得石头无法托古改制,冒充亚当之子,否则就有被揭穿的风险。因此,可用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


    「你们不是看见这殿宇吗?我实在告诉你们,将来在这里没有一块石头能够留下。」


    受压迫者要创造自己的神明。


    记得在原著的隐藏设定里,这个世界还有一位原初的创世女神,只不过没什么人记得了,祂的落寞代表着远古母系社会的崩塌。但结合父神亚当的软弱表现来看,很难相信这么个玩意能够完成背刺母神,篡夺大权的伟业。


    想到这里,石头不禁冷汗直冒。这个父神亚当该不会只是女神的马甲吧?这个世界夸张的性别压迫难道都是女神的自导自演?塑造上万年的苦难,压制被难者的反抗,就是为了等女主降临发生大清洗……什么钓鱼执法。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毕竟他没怎么细读原著,只记得父神亚当没怎么直接针对过大女主,但女神就不一定了。万一自己背后蛐蛐太多,被女神听见,认定为此子有取死之道、断不可留,一道雷劈下来就中道崩殂了。


    “您在画什么?”


    萝卜把他的一头棕毛凑了过来,看着地上那个陌生的几何图案,那是由两个正方形交错叠成的八角星。


    “太阳。”


    石头边比划边解释,


    “它有八个角,代表八道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还有汇总起来的白色。太阳公平地施与阳光和雨水,既降在君主的头上,也降在奴隶的头上,没有分别。”


    石头其实还想给八个角对应上八种美德,但是他还没有编好,所以延后再说。


    “您是怎么想出这么……”


    萝卜有些词穷,这个图案的结构很简单,但也很锐利醒目。再加上石头的解说,使之更具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庄严美感。


    “在梦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太阳照耀了噩梦之我,并带来解脱之道。”


    “就像您击败魔兽一样,是祂带来的力量么?”


    打爆魔兽这种事闻所未闻,也难怪奴隶们将其与神明联系在一起。这几天,石头已感觉到奴隶们对自己的态度愈发敬畏,无论男女。除了苔藓,她打他的时候可是一点没留情。


    “所以,您是神的……使者?”


    萝卜其实想说神子,但又不相信神子会诞生在奴隶之中,能当上神的使者也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我一直以为世上的真神只有主父。”


    即便亚当再软弱,祂的信徒们也君临了这个世界数千年,领主们还得按时祭祀以示尊敬,而像萝卜这样的奴隶甚至都不敢提起祂的名讳。


    “亚当给过你什么吗?祂可曾保佑过你?”


    石头问道,直呼父神之名,


    “值得你这样敬畏?”


    “您别这么说,祂……主父曾赐给我两个健康强壮的儿子。”


    萝卜踟躇了一会,慢吞吞地说道。


    “那你还不如向你的妻子祈祷,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她出的力可比神明大多了。”


    石头冷冷地顶了一句,接着换成温和的语气,


    “你妻子呢?被领主留在家乡?”


    “死了。”


    萝卜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沉痛,那副表情与其说是事不关己,更像是习以为常。对他人与自己的生死秉持着一样冷漠的态度,习以为常。底层文化轻视生命,并非他们乐意如此。


    “难产死的。平时生孩子的时候,都是让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女奴帮忙,她们有经验。但轮到我的第二个儿子出生时,不巧赶上领主的宴会,那几个老女奴都被管家叫去干活了……我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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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了,请他再等等,就一小会,但……”


    不等石头提起,萝卜主动解释了妻子的死因。以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水平和严峻的阶级壁垒来说,她能撑过之前的生育已经算是幸运。


    “他们杀了你老婆,萝卜。”


    石头偏过脑袋,冷酷地说道。


    “但……但……”


    但又能怎么样呢?在生死关头,萝卜愿意相信领头人,为之拼死一搏,只图一夜安枕。但向领主,不,哪怕只是向管家复仇都是不可想象的。他们那么的、那么的强大,那么令人恐惧。


    萝卜想起那些反抗者被钉起的尸体,那些干瘪的眼珠和盘旋的乌鸦,直教他腿软。


    “瞧,在一个星期以前,你应该也没想象过自己能挣脱锁链吧?”


    石头认真地说道。


    萝卜低下头,没有作答。萝卜对这位头儿的期待是一场成功的逃亡,逃往奴隶主们无法触及的地方,隐姓埋名,聊过残生。为此自然可以拼命战斗,避免被抓……但若要说是为了推倒奴隶主而战,他显然还没有准备好。


    “你的儿子们呢?过得好吗?”


    石头不再强求,干脆换个话题。


    这个问题让萝卜的眼神更加黯淡:


    “大的被魔兽吃了,小的生病没了。他们,他们那么结实,我……我一直以为他们能活到五十岁。”


    “那你有女儿吗,萝卜?”


    石头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个夭折了……还有一个,我不知道她还活着没有。就算活着也只是在领主的田里干活而已。”


    萝卜往旁边缩了缩,似乎不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


    “您问这些做什么呢?”


    “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石头看着他,轻声问道。


    “莴……莴苣……”


    萝卜浑浊的眼珠染上湿气。


    他还记得她,真让人意外。


    “莴苣,莴苣……我知道了。”


    石头点了点头。


    “头儿,您问这些做什么呢?”


    萝卜实在不理解他的用意,


    “我……我实在不明白。”


    “没什么,祈祷命运怜悯,让这个名字还能用得上。也许我们将来能找到她,让她不用戴着锁链干农活,不用被人欺辱,让她能读书、识字,让她能养活自己,吃饱、穿暖。”


    石头带着感情地说出这段诗意描述,连自己的嗓音都为之动容。


    “那是……天堂吗?是您相信的天堂?您的那位神明是这么说的吗,会让莴苣的灵魂享受到这一切?”


    萝卜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不,我的朋友,不是天堂。”


    石头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


    “就在这世上,就在太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