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银河

作品:《crush是血族女爵

    “黎队到星城了。”宁白扫了眼手机,对奥黛说。


    奥黛把头一偏,就着宁白的手机瞥到了黎信步几十分钟前发的朋友圈。上面只有很简洁的三个字,“回来了”。


    这几天她书面的工作多,简单的方块字倒是能认出来不少,至于底下密密麻麻的评论,她就不认识了。


    “说的什么?”她问。


    宁白说:“徐让叫他快点参加联谊,还能赶上趟。再下面,都是笑他提前回来得正是时候的。”


    奥黛拿出自己的手机,轻轻一划:“是么?”


    深蓝色的夜空头像并没有再发来消息,像宁白那样点进他的朋友圈,却能看见他的新动态。


    原来,她的手机并没有坏。


    一片阴影笼罩在了她的头顶,她不悦地抬眸,看到了一双好看的眉眼。是浓黑的眉,清澈的眼。


    这双眉眼渐渐往下移,虔诚地仰望着她。对方单膝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捧着银链递到了她的手边,温醇的嗓音道:“姐姐,要不要收留一只小狗呀?”


    见奥黛没有说话,他又把银链往她手边递去了几分,一双眼睛湿漉又可怜地望着她。


    奥黛的眸光冷了下来,莫名的,她有些不高兴。


    她不想见到有这样眉眼的人对陌生人展露出温驯的一面。


    毕竟,那人并不温驯。


    静默了片刻,她突然捏住了对方的银链,朝她的方向猛地拽了过去。对方冷不防被她一扯,脑袋瞬间就埋在了她边上的沙发里。


    然后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束缚在他颈边的银链轰然坠地。


    男孩有些意外地抬头,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姐姐?”


    表演过这么多场节目,他的颈链或被拽走,或被推开,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被解开。


    眉眼间排演过上千遍的做作的楚楚可怜被尽数收回,他用力地挺直了背脊,认真地看向奥黛,“我,我会很听话的。”


    不需要。


    她看了眼手机,仍旧不高兴。


    在弄清楚究竟为什么不高兴以前,她仰头喝完了杯中所有的酒,离开了这家酒吧。


    99层高楼的楼顶,一对邪恶的翅膀像巨大蝠翼一样张开。


    奥黛站在高楼边缘,狂风扬起她及踝的白裙。飘然的醉意袭来,天地好像在她的脚下颠倒,车水马龙是移星换斗,满天星辰是万家灯火。


    血红的眼睛以联谊的江景餐厅为中心,目光在缓慢移动的星光里搜寻着,利用血族的力量,无声地感知着她奴隶的方向。


    近了。


    更近了。


    感知到那人正朝江景餐厅的方向驶来,她轻笑着,垂在裙边的一双手,指甲正悄无声息地伸长、变尖。


    那些隐忍在血液里的戾气,急不可耐地想要冲破束缚,爆发出来。


    明明,她讨厌伊芙琳女爵强势的作风。


    明明,她厌恶吸血鬼的残忍本性。


    明明,她一向尊重奴隶的正常交往。


    可是现在,她只想要抓到他。


    要是能把他的双腿折断就好了。


    忽然,猩红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在数百米之下喧嚣声里,她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引擎。


    随着黎信步的加速,雷霆般的炸响轰隆咆哮。


    他骑着机车彪悍掠过大街,气势汹汹地驶向宁白定位处的酒吧。


    ——准备去扫黄。


    经过无人的巷角时,一片巨大的阴影急速坠下,全然展开的翅影俯冲向他。


    风驰电掣的机车紧急一刹,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了让心尖发颤的难听声响。他长腿支地,惊异地看见降落在他面前的奥黛。


    却敏锐地察觉到她今晚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翅膀嚣张地挺立,卷发遮住大半张脸,鲜红的薄唇冷冷地往上挑,浑身都弥漫着酒气。


    一声心跳清晰传来。


    她冷冷问:“要去哪里?”


    黎信步摘下了头盔,露出深邃沉冷的眉眼,定定地望向她:“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在问你。”她走向他。


    “哈。”黎信步的喉间溢出一声沉闷的冷笑,抬起下巴时,他桀骜地眯起眼,问她:“我的行踪对你很重要吗?我不该来吗?”


    “还是我打扰你和酒吧的小男孩一起玩了?”


    奥黛没有说话。


    见到他以后,再次感受到熟悉的失控感。


    冷冽的视线掠过他因生气而紧皱的眉头,因失言而微抿的嘴唇,因被逼近而滚动的喉结,然后一路往下,停顿在了他的手上。


    几天时间过去,手上的伤口已然结痂,可不知道为何,仍然释放着似有若无地馥郁的香气。


    引诱着她。


    含苞的蔷薇,尚未绽放,只能闻见很清浅的一点幽香。


    可它确凿存在。


    有些降温了,冷风在狭窄的巷道里穿梭回荡,吹过他风衣的风,也吹向了她的裙摆。


    被这样的风吹着,奥黛并不觉得冷,相反,她觉得很热。


    热到有些紊乱,只想依靠本能行事。


    如果撕裂他掌心的疤痕——


    这样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恶劣地闪过一瞬,瞬间被截断。


    如果她的感觉能通过戒指传递给黎信步,那么刚刚那个不假思索的荒唐念头是不是也会被他察觉?


    可笑。


    竭力像个上等人一样维持了三百多年的体面,最后还是让人看到了自己像恶魔野兽一样的真面目。


    “还给我!”


    酒精放大了此刻的情绪,她俯身,把黎信步逼在了墙角和机车之间,作势就要抢夺戴在他手上的蔷薇戒指。


    黎信步被她逼得身体往后仰倒,骨节分明的大手向后抓住了金属车架,另外一只手高高举起,蜷握成拳,用拇指抵住了戒环,避免被她碰到。


    “不给——”


    乌黑的眼睛愠怒地圆睁,眼底的情愫再也压抑不住,像火山一样喷薄出来:“为什么别人能留下你的戒指,我却不可以?”


    奥黛一怔,止住了手中的动作,撑着他胸膛上紧实的肌肉,直起了身,往后退了几步。


    竖瞳眯起,她问:“什么?”


    黎信步从车上下来,仍旧高高地举着手,高大的身影轮廓一下就覆盖在了她的面前。


    “你说不想说话就不想说话,你说要远离我就远离我,你说要收回戒指就收回戒指。”他走近一步,扑面而来的是磅礴的冷峻,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哽咽:“为什么?”


    “奥黛,为什么?”他哑声问。


    “你不该直呼我的名字。”她对他说。


    青年一米89,看上去要比女爵高半个头。可当女爵仰头对上他垂落的目光时,却并不像是在仰望。


    平静的漠视下,她残忍地道:“因为我是女爵,而你只是我的奴隶,所有事情都应该以我的意志为准则。而你,要去哪、见什么人,都需要经过我的准允。”


    “——现在。把戒指还给我。”


    一瞬间,黎信步高举的那只手传来切实的灼痛感,有如万钧压在了手上,整只手臂都怪异地弯折起来,手掌像枯萎的花苞凋谢低头,手臂像衰败的茎叶倒伏垂落。


    臂膀在他的身侧来回晃动,像脱臼了一样,不受控制,随风摆动。


    又是警告吗?


    黎信步疼得脸上再次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但他倔强地盯着她,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奥黛朝他伸出了手,下巴轻轻点了一下,示意他摘除戒指,念咒语。


    然而他——


    骨节绷紧。


    手腕拧动。


    奥黛神色一冷,看见黎信步竟然顶着万钧压力和痛楚再度高抬起了手。


    那只手像旗帜一样在她面前高高举起,不屈的红色蔷薇在他的指间熠熠生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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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黛凝望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很倔。


    他为什么会这样倔?


    撤回威压的时候她这样想着。


    风声里,黎信步声音更哑了:“你也会这么对他吗?”


    “谁?”


    “上一个你送过戒指的人。”


    “谁?”


    沉默了片刻,黎信步不知怎么,忽地笑了。


    心头有些悲凉,不知道该替谁:“你记不起他了吗?”


    “——那你以后,也会忘记我吗?”


    奥黛不解,刚要说话,却看见那双深潭一样好看的眼睛里涌动起了细细的波光。


    波光越来越颤,就在它们即将凝聚成为波涛之前,被黑夜给吞噬掉了。


    他闭上了微红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奥黛静静地看着他。


    混沌失惑的脑海里,却隐隐有一个念头——


    她可能要失去什么。


    是什么?


    黎信步睁开双眼,压下眼底的水泽,慢慢地抬起了手,捏住了这枚暂时寄存在他那里的戒指。


    食指拇指微微用力,像是想要摘除。


    如果要摘除,就要念咒语。


    而咒语是——


    奥黛看见他紧抿的唇线缓缓松动,嘴唇轻轻张合。


    他再一次念出了她的名字。


    “奥黛。”


    我讨厌你。


    这句话,说十遍,就能把戒指摘下来。


    可此刻奥黛却不想听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眸色究竟有多么深,指甲究竟有多么尖锐。浑身的骨骼咔咔作响,喧嚣,鼎沸,混乱,无序,冰凉的血液沉默地沸腾,沸腾的愤怒冰凉地沉默。


    她一语不发,身后的翅膀微微一颤,像被按下关伞键的雨伞,萎靡地收束在她的肩膀附近。


    即便如此,她还是倨傲地抬起了头,像是在等待什么宣判。


    只是骄傲的女爵从来不会等待谁的判决,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但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如果他真心实意地说出那四个字,如果她想,那会是他最后的遗言。


    可是他说——


    “我喜欢你。”


    竖瞳一顿,慢慢扩圆。


    幽暗的瞳色渐渐恢复成红宝石一样的光彩。


    风停了。


    寂静的小巷里只剩下他们的心跳。


    黎信步眼眶发红,双手合十地握紧了她冰冷的手,生硬又低沉地说:“别收回去。”


    哪怕这只是你随手给出的众多中的一枚,可它是我的唯一。


    奥黛有些出神。


    被他一碰,破烂的翅膀像含羞草一样迅速敛回肩胛。


    黑暗中,他们共享着一样的心跳和情绪,却久久不语。


    直到黎信步的微信在疯狂轰炸。他挂了,对方再度打来。


    奥黛瞥了一眼头像,是徐让的。


    巷口人影晃动,传来小孩的声音:“妈妈,那边是什么啊?”


    在那对路人母女到来之前,奥黛反握住了黎信步的手。


    她没有收走戒指,只在一瞬间收走了他的手机。


    紧接着,一辆机车从巷尾驶出,她骑在机车上,带着他扬长而去。


    “哦,”孩子妈妈笑说:“是大摩托。”


    孩子呆呆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好像银河呢!”


    机车上,肩头上的白色绸缎随风飘扬至她的身后,在交错的光源下,富有光泽的塔夫绸变成了一块移动的画布,车影,树影,霓虹灯影错落地在上面描绘渲染,绘制出一条绮丽的银河。


    而他坐在她的身后,隔着风轻拥着她,如同暗物质晕一样围绕在银河周围。


    银河要去哪里?


    他不知道。


    随她吧。


    去哪里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