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进退

作品:《蔷薇心事

    入院第三天,医护照常巡房,裴叙却早已不见踪影。


    Eden的病房外,Chloe正百无聊赖地打手游,余光瞥见一个眼生的男人想敲门,连忙阻止:“你是Eden的朋友吗?他午睡还没醒,你最好稍等一会儿。”


    裴叙扭过头,Chloe不禁愕然顿住。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破裂,整个人状态差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昏倒。


    “你好,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Chloe问。


    裴叙说:“不需要。我不是Eden的朋友,是……”


    他几乎习惯性要说“哥哥”两个字,话到嘴边马上咽回去,抿了抿唇说:“蒋时微的追求者。”


    Chloe嘴唇微张,惊讶道:“追求者?”


    “是,”裴叙慢慢挪到女孩对面坐下,“我还在追求她。”


    Chloe摇着头说:“我劝你放弃。”


    裴叙凝眉:“为什么?”


    Chloe一脸理所当然:“没人比得过Eden,你最好别浪费时间。”


    裴叙脸“唰”地黑了,但竟然没有反驳。


    Chloe说:“你知道吗?Eden和时微分手后,为了让时微放心开启新生活,找我来扮演他的女友!”


    “这两天时微心情很不好,因为她知道了一些让人伤心的事。她哥哥把Eden的胃踹伤了,这是Eden两次进抢救室的原因,Eden默默承受这一切,没告诉时微。”


    “所以你放弃吧,”Chloe再次劝告,“没人比Eden更好。”


    裴叙缩起肩膀,微微躬身,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Chloe急问:“先生,你是否需要医生?”


    裴叙满头大汗,过了半分钟才努力直起身来,慢慢对Chloe说:“我想请你帮我带几句话给微微。”


    “什么?”


    “第一件事,我安排了一些便衣保镖在附近,他们右手都系着十字架细丝带。告诉时微别害怕,但也不要太相信陌生人。第二件事,我目前很健康,也很平安,不需要为我担心。”


    “第三件事,对不起,是我错了。”


    Chloe猜到裴叙的身份:“你是她的哥哥?”


    裴叙反问:“她这样介绍我吗?”


    “似乎是。”


    “那就是吧,请把我的话转告给我的妹妹。”


    Chloe觉得眼前的男人已经碎了,残片掉落地面,捡都捡不起来。


    裴叙说完最后一句话,病房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Chloe的视线转过去一秒钟,看到时微走出门,再扭头看对面,黑发男人已不在那里。


    蒋时微问:“Chloe,你在和谁聊天?”


    Chloe愣住一会儿才说:“我和隔壁病房的帅哥。”


    蒋时微笑了:“你在男友的病房外勾搭帅哥。”


    “拜托,”Chloe懊恼地捂着脸说,“别再取笑我了,我知道我的演技很拙劣,但主要原因还是Eden出的主意太蠢。要知道,为了维护这段关系,我拒绝了不少于三个帅哥的约会邀请!你和Eden必须赔偿我的损失。”


    “赔给你什么呢,我去帮你要刚才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


    “不不不,我仔细想了一下,他不够帅。”


    Chloe回忆着,裴叙的脸真真切切回到她脑海里。


    他一脸狼狈,仍能看出五官非常英俊。是和Eden风格不一样的深刻,如雕塑般完美。


    为此,她说谎时梗了一下,最后强调:“嗯,是的,他只不过第一眼看起来还不错,细看简直是丑八怪。”


    时微狐疑地瞅着她,她起身挽时微的胳膊,往病房里走。


    “Eden醒了吗?走吧,我们陪他说说话。”


    -


    当天下午,裴叙登上回北京的飞机。落地不到三小时,他坐在市局接待室,因为伤口疼痛而冒冷汗。


    “我是裴叙,案涉副卡的实际控制人。”


    “你可以看到,不明财产进账的时候蒋时微还是未成年。她用这张卡进行日常生活消费,仅仅是生活消费。对于账户内资金,我有完全的管理责任,蒋时微没有。”


    “没什么原因,她常年在国外上学,回来一趟不方便。”


    “我也是薛案的检举人,显而易见,这是被检举人针对我的打击报复。”


    “薛钰没死,我这伤就是他捅的。”


    “证据?没有证据,总不能我自捅一刀,就为了证明一个已经销户的人没死。话说回来,是谁负责验那三具尸体的DNA?你们系统里有内鬼啊。”


    ……


    裴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市局的,整个人脚步悬浮,摇摇欲晃。


    晕倒的前一秒,陆淮的车停靠在路边,骆尧从副驾下来扶他上车。


    可能因为伤病,也可能因为突然的自惭形秽,裴叙被抽干灵魂,每天窝在裴宅的小楼里发呆。


    骆尧嫌弃道:“你特么前几天还一脸嘚瑟跟我说微微喜欢你,一转眼就搁这自怨自艾上了,该不是被薛钰打傻了吧?”


    裴叙没力气反驳,只说:“那天时微哭着问我,可不可以不去布鲁塞尔。我就想起好多年前,她问我能不能别去柏林。”


    “我爱她,可为什么我总是把事情变糟?她对我的请求,本不该用眼泪兑付。”


    “她在我面前,为Eden泪流满面的样子,看得我难过。”


    “你还记得最开始,我怎么面对是时微的喜欢吗?我说,如果她一辈子不喜欢上别人,我就不婚不育地守着她。如果她爱上别人,我也就可以放心退场了。”


    “直到我发现我也喜欢她,我做不到默默退场。”


    裴叙话没说完,骆尧直接打断:“既然互相喜欢,那就在一起。”


    “互相?我现在不确定了,”裴叙佝偻着腰,冷汗直冒,忍耐着难以言明的痛苦,“我不是对她最好的人,她对我的偏爱也许只是习惯。”


    骆尧好像被一道雷劈中,震惊得说不出话。


    过了几分钟,他指着裴叙的头说:“完了,真被薛钰打傻了。裴少不是天上地下你最牛吗,这副落寞小可怜的样子给我看没用昂,去微微面前说去啊。”


    裴叙:“……不想听就滚,我宁可跟你对象聊。”


    骆尧:“那不能,我对象出场费很贵的。”


    裴叙这下是真没劲了,躺回长椅上看天花板。


    骆尧戳他肩膀问:“那你想怎么办,不追了?”


    裴叙想到陈清越说的话:“对时微而言,我的安静陪伴比举旗冲锋更好接受。”


    骆尧突然鼓掌三声:“好一个安静陪伴,以退为进,恭喜你心理年龄终于满十八岁了。”


    裴叙用最后一点力气白了他一眼:“你要么提点建设性意见,要么闭嘴。”


    骆尧:“建设性意见那还不简单吗?你第一次挨打,是为了按死薛家来接时微的心。第二次挨打,是阻止不怀好意的薛钰接近时微。这两件事时微都不知道,你也不打算说?”


    “没必要说。”


    “你看,又清高上了。”


    “她不需要承情,我也不需要靠这种事来挽回她的心。”


    骆尧不置可否:“相爱的人总会走到一起,哪怕半途岔路很多。”


    裴叙不由冷笑:“如果他们真的相爱,我这条岔路是该主动退出。”


    骆尧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给裴叙盖上毛毯,一语不发。


    两人一起发呆很久,裴叙突然说:“你帮我买本日记,皮面的。”


    -


    圣诞假期结束前,国内传来消息,时微的嫌疑被正式排除。


    时微隐隐觉得程序很怪,电话里问裴琰,裴琰没多解释,只说:“安心读书,家里的事不用你费心。”


    转眼到返校日,Eden的身体好多了。蒋时微和Eden、Chloe一起回学校,Chloe刚到城里就找借口离开,连告别都显得敷衍。


    还在深冬,天气阴冷。


    Eden双手插进羊毛大衣的衣袋里,慢悠悠走着,脚步有种大病初愈后的飘忽感。


    走到叹息桥下,Eden问:“春天之前我还能见到你吗?”


    蒋时微明白他想问的不仅是见面,也不仅是春天之前。


    “我们可以一起吃饭,”时微没犹豫说,“至少每天见一面。”


    Eden:“我父母请求你帮忙?”


    时微:“是的,我愿意帮他们。”


    得到每天见一面的允诺,Eden既高兴又失落,他知道,时微说的见面仅仅是见面。


    “谢谢你,”Eden笑着,碧绿双眸蒙恍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我期待明天的午餐或晚餐。”


    风吹过叹息桥,带来呜咽般的叹息。


    蒋时微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说:“但愿我不在的时候你也遵医嘱。”


    Eden笑得真挚:“我会的,我向你发誓。”


    夕阳霞光照在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身上,投下两道阴影。


    蒋时微同Eden告别,转身走回住处。


    Eden像以往每一次那样,目送时微走远,直到视野里再也没有她的背影。


    人们无法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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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中的哪一次告别是永别。


    蒋时微以为Eden永远不会拒绝她共进晚餐的邀约,但事实上,Eden只找她吃了七顿饭。


    那以后,Eden每天按时发照片过来,表明自己在认真吃饭,不需要外力监督。


    时微渐渐放下心,不再等Eden一起去餐厅。


    再说别话是二月中旬,时微十九岁生日,Eden没有来,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不明真相的同学调侃Chloe和时微,暗示他们争抢同一个男人。


    Chloe略显浮夸地扬起眉说:“我已经到下一阶段了。”


    边说着边走向Daniel,对他抛了个媚眼。


    看到Daniel,蒋时微想起Eden那个拙劣的谎言,裴叙那不留情面且不讲道理的一脚,心情很差。


    夜深了,派对即将散去。


    Chloe醉得厉害,把蒋时微拉去角落,大着舌头问:“为什么,你们明明很好,却要分手呢?”


    蒋时微不知怎么回答,Chloe又说:“你还爱着那个丑八怪对吗?”


    “什么丑八怪?”


    “就是,那天在巴黎,Eden病房外,说对不起的丑八怪。”


    蒋时微还没追问,Chloe扶着沙发背,自言自语:“我骗了你,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哥哥丑。”


    时微瞳孔微张,双手握住Chloe的肩:“你说什么?我哥哥曾去过Eden病房外,还说了对不起?”


    “唔,”Chloe愤愤不平,“他连道歉都不敢亲自去,胆小鬼!没诚意!微微,你不要喜欢他了。”


    时微身形晃动,倚靠沙发背,才不至于摔倒。


    “Chloe,除了对不起,他还说了什么?”


    “他……我不记得。他脸色惨白,好像鬼,看起来被人狠狠揍了一顿,病得很重,身上有血腥味。”


    说完这句话,Chloe“呕”地一声,差点吐出来。


    蒋时微扶她去洗手间,她吐了个天昏地暗,吐完一抹嘴,摇摇晃晃地跌在时微怀里。


    午夜刚过,聚会结束了。


    时微坐在学院小湖边,迟迟没拨出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


    天际逐渐漫出一线铅灰,下雪了,雪花挂在山毛榉和橡树上,片片温柔洁白。


    时微起身回宿舍,刚走两步就接到裴叙的短信,问她在哪,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时微忍不住把电话打回去,话音浸透委屈:“哥哥,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等我生日才出现呢?”


    裴叙愣神,故作无谓:“昨儿你生日,要高兴,怕你看见我心烦。”


    蒋时微问:“见面后,你又要强行带我回家吗?”


    裴叙说:“不是。我想当面跟Eden道歉,他这会儿在你身边吗?”


    “为什么道歉?”


    “你知道原因的,宝宝。”


    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蒋时微有些恍神。


    “Eden不想见你,迟来的道歉只会唤起所有当事人不好的回忆。”


    裴叙这辈子还真没追着谁道歉过,除了蒋时微。


    现在还得加上一个Eden,因为那是蒋时微在意的人。裴叙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有一天会对情敌低头。


    “那你帮我转达吧,对不起,祝他身体健康。”


    他温和顺从得反常,像变了个人似的。但沉心细想,他从前就是这样对待小时微的,本不该如此陌生。


    沉默片刻,时微问:“那你呢?”


    裴叙:“什么?”


    时微:“那你呢,康复了吗?”


    “我好得很,没病没灾的,为什么这样问?”


    “你骗我。”


    时微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几度深呼吸后,她沉声说:“薛家人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裴叙轻笑:“是,但他们翻不起风浪,事情很容易就解决了。”


    蒋时微胸中涌上一股气,呛他:“很容易?裴叙,你躲着不见我的这一个半月,是养伤去了吧。毕竟只要见面,我就能发现你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像个猪头。”


    裴叙噤声将近十秒钟,随即满不在乎地笑:“啧,我记得我没让你同学传达这么多。”


    时微迫切想知道裴叙遭遇了什么,但就是不继续问。


    裴叙从这种沉默里读出浓浓的威胁意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正掐住他喉咙。他松着衬衣扣子,脑袋歪了歪,勉强找到呼吸节奏。


    下一秒,蒋时微听到身后皮靴踩雪的声音。


    “宝宝,转身,看我现在像不像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