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度，皇城外。


    雍容华贵的马车在萧国公府前停下来，车上人并不急着下车，徐徐掀起车帘道：“前去通禀一声。”


    “是殿下。”


    男子徐徐下车，他炯炯有神，面如桃杏目如朗星，体格匀称欣长，秋水为神玉为骨，简单朴素的衣着亦不能使其逊色，颇有放荡不羁之态。


    回禀之人不多时便前来回禀：“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大人他立刻便到。”


    不多时一威风凛凛之人闻讯而出，他腰间系着双虎夺珠的腰带，暗紫色的衣裳露出金丝织就得龙虎相争之态，虽已有年纪但干练精明，在朝堂上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此人见到长孙桐羽并不露怯，恭恭敬敬叩首行礼，大方而起。


    他眼角微弯，表露细纹：“殿下不提前与本公打声招呼便莅临府中，本公只怕有招待不周之处，惹得殿下不悦。”


    长孙桐羽双眸闪动：“无妨，既然国公有心，本太子定不会为难国公。”


    “在下已吩咐手下前去准备吃食，殿下可要赏脸在本公府中一述。”


    长孙桐羽接话：“自然如此，听闻国公府中有当时御膳房老人，只怕手艺不会差到何处去。”


    “殿下请入。”他恭敬地拱手指引。


    两人徐徐行走在长廊上，春意盎然，满园春色皆竞相争赏，廊角处特意放置的铜制风铃叮叮当当而响。


    “当日下朝本要亲自来见国公，没想到只是给父皇回话的功夫，国公已然出宫了。”长孙桐羽笑道。


    “还请殿下见谅，家中事宜繁多，一刻也耽误不得，眼下已开春，府上事情千丝万缕皆要本公亲自指示才可执行，若非当日陛下再三派人请我去宫中赴宴，只怕当真脱不开身。”


    萧嘉铭轻抚胡须，略显无奈。


    国公府上虽门楣光耀，显姓扬名，但其中家事繁琐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国公妻妾子女众多，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已成常态。萧嘉铭虽官场得意，为人敬仰，但回到家中依旧与常人无疑，皆要处置这些焦头烂额的家常事。


    当时父皇曾细细向他提及萧国公府的底细，此人是可信之才，但也要提防其背后各方势力。


    也正是因为萧国公岳丈来自不同家族，这才形成了一道错综复杂的人脉网。


    萧国公为人刚正，长公主多番拉拢不得只得作罢，他尽心辅佐已有多年。


    长孙桐羽明白其中缘由，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国公家事国事皆脱不开身，也正是因为国公身份特殊，被父皇看重，只是国公同样要注意身体。”长孙桐羽道。


    “我特意命人带了些别国新上贡的补品，虽是父皇赐予太子府，但我觉得自己平日用不上这些补品，便特意挑选了些给国公带来，还望国公笑纳。”


    “谢过殿下恩典。”萧嘉铭笑着引他入客房。


    “听闻殿下多月前被陛下派往别处学习，不知殿下是何时回来的？”


    萧嘉铭回忆当日冬宴上未曾见到太子，好奇问道。


    “不过半个月前。”长孙桐羽言简意赅。


    “父皇所托之事事关重大，身为太子虽不能十全十美，但也要尽全力去做，待差不多时这才敢回宫向父皇禀告。”


    “为君之道是殿下势必要学习之事，在本公年轻时便辅佐着陛下，那时陛下便也是如此过来的。”萧嘉铭回忆往昔，颇有惋惜之感。


    “殊不知已过去这么久了……”


    “国公尽心辅佐父皇，父皇都看在眼里，也定会更为信任国公。”


    门外似有几个人头窸窸窣窣而动，长孙桐羽不明所以，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抿了口茶。


    萧嘉铭一拍脑袋，笑道：“殿下见谅，本公先去膳房看看晚膳如何了，殿下稍等片刻。”


    “如此，国公先去吧。”


    “本公在前边才修缮好的后花园景色秀丽，承蒙殿下不弃，前去一赏。”


    “国公盛情难却，本王这便前往。”


    “殿下，陛下不是说让殿下回宫用膳？”属下不禁提醒。


    长孙桐羽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本无意逗留，前来国公府不过走个过场，只因此事是父皇之命不得违抗，只是经不住萧国公热情非常。


    “不过多候些时日，若是父皇问起你便说路上耽误了时间。”


    “是，殿下。”


    “哎呀我的纸鸢！”一女子轻声唤道。


    她正在小河对岸放风筝。


    只是今日风向不佳，努力多次风筝都飞不起来，纸鸢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慢悠悠地跌落池塘。


    长孙桐羽并非袖手旁观之人，他将纸鸢捡起还给那位女子。


    女子模样普通目光，眼下星星点点的雀斑，却目光狡黠，偷偷朝他看来。


    随即娇羞地掩面道：“多谢这位公子，不知公子身份，瞧着面容公子仿佛生客。”


    “这位是……”属下刚要介绍，便被他拦住。


    “在下是国公的一位客人，今日得空前来府中叨扰，还望姑娘见谅。”


    “原来是父亲的客人，浅儿在此见过。”她略显笨拙地行了个礼。


    “姑娘可用过膳了，国公他吩咐人做了吃食姑娘可要品尝？”


    这位浅儿姑娘又羞涩地掩面笑道：“我已用过膳了，您不必担心。”


    长孙桐羽招架不住面前女子电眼袭来，随意寻了个理由便抽身返回客房。


    那位正在放纸鸢的姑娘捧着脸春心荡漾，望着他的身影久久不曾挪眼。


    轩辕集颇有语言天赋。


    他借着夜色混入契丹营后，一口流利的契丹语顺利引起了各部首领的注意。


    轩辕集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帮长公主达成目的。


    契丹各部眼下蠢蠢欲动，而萧绰是萧家的一出众之才。


    倘若导致皇帝对萧家存了疑心，继而也可削弱皇帝与长公主对抗的势力，达成其愿便又近了一步。


    这次是最后一次为她做事，事成之后他便可返回天度城中，重获自由，也可重新见到父母亲人。


    轩辕氏一族虽是长公主母族远亲，但也是利益绑定的关系，仅靠血缘维系的亲情也早就荡然无存。


    轩辕集自落入长公主的陷阱后便无法脱身，受她所迫早就走了不可回头的路。


    倘若皇帝得知此事，定不会轻饶过他。


    轩辕集眼中黯然，复打起精神与契丹八部之中的几位首领斡旋。


    眼下契丹八部只有四部首领在场，而其余四部首领为防大颂进攻，已前往别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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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这四部首领手下皆是精兵利器。


    饶是大颂数万人严守边境之地，他们契丹也有死磕下去的资本。


    轩辕集表明立场后，那些契丹首领皆得意炫耀丰盈之处，定能将大颂打得丢盔弃甲。


    “你为何不潜入金麟军中当卧底？”


    轩辕集道：“在下不过是奉旨办事，不想牵涉过多。”


    日连部首领若有所思：“我们当真能够信任你一面之言？”


    轩辕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长公主手逾和令牌。


    “若是有了这些凭证，几位首领可否能够信任我？”


    几人拿着手逾细细琢磨，他们其中自然有懂大颂语之人，不多时徐徐点头表明没有问题。


    “这类似的令牌我多年前曾见过，做不得假，大颂皇室下令皆需要这种令牌，而且这种令牌由特殊的工匠打造而成，且使用一种技术印上图案，一般人造假是要遭杀头之罪的……”


    其中一人向他们解释。


    他们又将目光投向轩辕集：“边境守卫森严无比，你又是如何混进来的？”


    “我？”轩辕集哈哈大笑，“我自然是靠自己的法子，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们。”


    “眼下边境大颂守备森严，明显是奔着我们来的，我们势必不能坐以待毙。”他看向轩辕集。


    “你们中原人管这个叫……”


    “先发制人。”轩辕集懒洋洋道。


    “既然你是大颂人，想必定熟悉大颂兵法，不妨告知我们其中诀窍，我们也好寻找法子破解。”


    奔波多年，轩辕集自然颇有见解：“有是有，不过你们还不信任我，我也不敢告知各位。”


    他们连忙吩咐下去：“来人，为这位贵客打理出一间客房来，准备晚膳！烤上全羊斟满美酒。”


    轩辕集这才点点头表示满意。


    “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轩辕集，叫我轩辕便可。”


    “好，轩辕大人，之后如此行兵还要靠您指点一二。”


    “自然可以。”轩辕集优哉游哉地翘起腿来。


    既来之则安之，好不容易寻到处享福之地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今日不早了还请大人先下去休息用膳，我们明日再谈不迟。”


    “既然如此，各位首领在此别过，别过。”他拱手向他们致意，便徐徐离开营帐。


    “轩辕大人。”一侍卫放下茶盏后，见营帐中无人，轻声道。


    轩辕集当即从榻上蹦起来：“你是何人？”


    “在下是长公主派来接应大人的，大人颠沛流离了许久，长公主早已得知，大人只需再坚持一段时日，便能返回城中面见殿下。”


    轩辕集毛骨悚然，为何就连敌人营帐中也会有长公主的势力。


    所以说，他这一路自认为无数次躲避开了身边眼线，却依旧逃不出那个女人的掌控。


    见轩辕集愣在原地，侍卫似乎早已明白他心中所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殿下叮嘱大人切勿耍花招，完成此事后便立即返回皇城，不得有误。”


    轩辕集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心中怆然痛苦，就像一只无辜的蚊虫，陷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上再难以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