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魁还未派人抵达长岑州税簿阁，却收到刘祖晟的亲笔信。


    大致意思是，刘祖晟已经知道张魁在暗中捣鬼。如今许清清被查抄革职已成定局，若是他不听从知州指示擅自行动，刘祖晟便也不客气了。


    张魁不以为然，刘祖晟怕招惹祸事，毕竟他是一州之长牵涉之多。


    当初刘祖晟收买官员，在朝堂描述云城纳税有误，这才引陛下动怒，是以命大理寺查案。


    也是因为陛下已经怀疑到了他的头上，他这才弃卒保车。


    只是他向来优柔寡断，饶许澈一命，定会留有后患。


    张魁这几日细细思量，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回大人，许澈与宋玥不日即将抵达岁城，咱们如何应对？”


    “自然是以礼相待，毕竟是大理寺官员，别让人瞧出端倪。”


    他眸中明灭难定：“大理寺丞，真是棘手。”


    “无论他们是真成亲还是欲盖弥彰，大人若是引他写下休书，许澈没有庇佑自然好办。”


    “单凭此事不能定许澈的罪，更何况此举非君子所为。”


    张魁阴惴惴地笑。


    “吩咐下去，若是见到他们多加照拂，引人前来见我。”


    “大人意思是让他们住在府邸附近。”


    “替本官好好为他们寻一处宅子。”


    “属下明白了。”


    此番许澈羊入虎口，他决不能让到嘴鸭子飞走了。


    郑萍也当真是老糊涂了，既然他敢明目张胆帮许澈，也休怪他出手……


    看到许清清若有所思，宋玥揶揄：“怎么，还在想你林大哥？”


    她这才缓过神来：“……我在想咱们去了灵城如何应对。”


    “无论是谁想阻拦本官查案，一律斩杀。”


    “哪有你这样的，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


    许清清略微惴惴不安：“许澈多年前与张魁有私仇，别说要他写文书了，只怕他想将我千刀万剐。”


    “如今已过三县，你还不打算如实交代？”宋玥别有深意。


    “你在审问我？我知道的已经和盘托出，不知大人想知道什么。”


    宋玥清楚现在和许清清还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若她起初都是为了骗他，这么久的努力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知道太多对你反而不好。”许清清冷静地盯着他。


    “也罢，我姑且说一些自己的猜测。”


    “当初除了郑萍，三县都效力于知州刘祖晟，张魁原本为刘祖晟器重，许澈上位之后他逐渐落了下风，刘祖晟反而更器重许澈。


    所以许澈和张魁明争暗斗积怨已深，我怀疑许澈被人忽然曝出贪污受贿，都是因为刘祖晟要保全自己，将许澈拉出来做挡箭牌。”


    没想到许清清所言和他暗中调查的几乎不差。


    她为了保命选择嫁给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是以许清清想借助四县力量来对抗刘祖晟。


    他明白了几分。


    “只是照你所说刘祖晟只手遮天，他大可将你偷偷杀害，为何这么多天他全无动静……”


    甚至还有黑衣人想来杀他。


    宋玥呼之欲出，最后还是憋住了。


    黑衣人若真是刘祖晟派来的，他为何不直接杀了许清清？


    反而惊扰他成为多事之秋。


    话说回来，那夜只在郊外见过黑衣人一回，他从此再无踪迹。


    想来此人武功高强，夏邑等人搜查良久也没有结果。


    “我也奇怪为何刘祖晟拐弯抹角，倒不如直接了结了我的性命，还是说我对他还有用处？”


    许清清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咱们现在要将偷税一案摆在明面上，林烟兄妹虽是平头老百姓，尚且对此事耿耿于怀却迟迟不得官府回应，也是上面的官员不愿作为，利益牵涉不愿惹是生非，这才造就了数不胜数的贪官。”


    许清清说着说着又征愣起来。


    说到底许澈也算是贪官，纵观许澈这短短二十多载人生，的确没甚意思，一生都在追求名利。倘若她没有替她重生，许澈面对这一切又会怎么做？


    “既然如此本官姑且信你一回。”


    岁城距兰城距离很近，此番只用三日便抵达了。


    “依旧低调行事，先寻一处地方安顿下来。”


    几人随意落榻一处客栈。


    夏邑不一会欣喜来禀：“大人，此处不远有一处小宅子正在短租，方才店家见我们人手多，特意过来询问，说他亲戚有事托他短租出去，我去瞧过了，那里更为安全。”


    许清清正有这样的打算，客栈人多混杂，而且他们还携带着不少账册。若是被有心人利用……


    宋玥也觉得有理，当即吩咐那些属下搬了过去。


    因无人做饭，宋玥本想租一个厨师过去，被许清清阻止。


    她眸光闪烁，大包大揽下他们几人吃食。


    高中时许清清因为父母工作忙，总是第一个飞奔回家给弟弟妹妹做饭。


    高三课业繁重，她就提前晚上把饭菜做好放锅里。


    弟弟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总得跟上。她照着食谱照葫芦画瓢却险些炸了厨房。


    从起初模样吓人，到最后弟弟妹妹连干三大碗，她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之前在书上看过，大脑有片区域同时控制唱歌、做饭和开车三件事。


    如果做不好其中一件事，那其他两件事也同样做不好。


    天生五音不全的她努力证明这是错的。


    在她的带动下弟弟妹妹也学会了做饭。姐弟妹三人承包了家里做饭事宜，许母很是欣慰。


    许清清动作麻利，在宋玥夏邑等人瞠目结舌且讶异的目光中迅速做好了四菜一汤。


    饭香喷鼻，色香味俱全，比客栈所卖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撒了些自带的调料。许清清生在南方喜欢吃辣，但这里小商贩所卖的调料都口味偏淡。


    她朝他们招手，几人欣喜围在许清清身边，争着给她盛饭。


    “没想到嫂嫂如此深藏不露，我胃里这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是啊嫂嫂，我们今后帮你打下手，还请你多下厨。”


    “嫂嫂，弟兄们已许久不曾吃过如此美味的家常菜了。”


    “我仿佛尝到了我阿嬷的手艺！”


    他们嘴上如同抹蜜毫不吝惜的夸赞。


    她微微扬起笑意，欣然接受：“你们多吃点，一粒米都不许剩！”


    宋玥从未吃过这样沾染着烟火气的菜。


    自打有记忆开始，他便习惯了一个人吃饭。


    家里厨师以往只做一人份，枉论寻常百姓家中的炒菜。


    这仿佛是唯一一次灶火正盛，好多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


    夏邑他们将以往当捕快的经历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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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绘色讲给许清清听。


    少女原本在小口小口用膳，听到戏剧处不忍捧腹大笑；听到情急之处连忙追问。


    眼前的温馨场面他从未幻想过。


    长孙氏为巩固政权，不但推行重文轻武政策，在地方设置知州知县，还设置了许多眼线暗中盯着地方官员消息动向。长孙桐羽从情报网入手，果真有不凡收获。


    当年许澈出生时许府曾起过一场大火，此火想是仇人痛下杀手。


    而许夫人身子虚弱，又因丢了孩子受到惊吓早早撒手人寰。


    许澈尚在襁褓被贼人掳走，许大人失而复得对独女更为严格，对妻子之死绝口不提。


    只是奇怪的是，许大人当年为何不曾追查此事。


    他选择了忍耐，反而严格要求独女，导致许澈生性凉薄偏执。


    此事已过去多年，当年知晓此事之人已尽数亡故。


    要想再找人询问，只怕难如登天。


    长孙桐羽连着多地追寻，终于发现了一个隐秘的人物。


    此人曾为许清清乳母，却在许澈一岁时被许老爷勒令出府，如今住在灵城郊外尚有一子。


    长孙桐羽本不欲亲自前去，只是追查到此子和幺娘之死有关，不禁亲自去寻。


    此事竟会如此凑巧？


    属下轻轻叩响低矮的木门。


    良久一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才前来开门。


    她家中摆设简陋，院中种着品种繁多的菜，想来老婆婆身子康健。


    她双眸浑浊见到面前之人，即便穿着简便举手投足华贵之气，并非等闲人。


    她拄拐杖的手略微颤抖，步履依旧稳当。


    “你们怕是找错人了。”


    “您可是蔡婆婆？”


    长孙桐羽柔声问道。


    “是，可是我老婆子不认识你们这些人，还请你们快些离开，否则等我儿回来，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蔡婆婆喉头呼吸声急促，不止地用拐杖杵地，并不欢迎这些不速之客。


    属下正要上前解释，被长孙桐羽止住。


    “婆婆，我们是因为你儿子才来的，您儿子前些日子可是去过兰城？”


    蔡婆婆紧绷的神色松懈了几分，依旧戒备：“你们但说无妨，何事找我儿？”


    “我们客栈内死了位舞女，她家人找上门来，我们不知如何交代，想找出凶手为这位姑娘鸣不平。”


    “……你们，你们难道怀疑是我儿做的？”


    蔡婆婆愤怒的连连喘气，枯槁的手颤抖不断。


    “婆婆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想问问您儿子和那位舞女有何关系，这姑娘死得不明不白，就连入殓也死不瞑目，让人怜惜。”


    长孙桐羽表露悲伤的神情。


    “婆婆实不相瞒，这位姑娘我曾追求过多月，她已答应了在下求娶，没想到会在表演过后被人暗杀……”


    情到深处他不禁潸然泪下。


    此种表演，让背后人连连惊叹。


    殿下有这等本事真是屈才了。蔡婆婆看着他悲痛万分的模样，不忍安慰。


    “孩子，别哭了，原来这姑娘与你们有这样的渊源，你们且在此处等我儿归来，向他问个清楚。”


    她语气柔和下来：“我儿心地善良，对我老婆子孝顺，他定会将内情尽数告知，这姑娘死得不明白，孩子你定要将此事查清楚。”


    长孙桐羽暗自松了口气，算是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