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正值各大颁奖礼和红毯季，舒羯作为当红女星，自是不会缺席。


    策划案早早由童景裕发到她手上，她在清湾通往普宁的飞机上便已经熟读。


    开机才没几天，她就因行程告假。陈春来没什么怨言，毕竟是签合同时就已沟通好的事。


    可奇怪的是，那人从昨天凌晨开始就没理过她。


    早上起来，托他的福，舒羯久违睡了一次好觉。


    舒羯问那褪黑素的牌子都没回，最后还是让周米去问，他才有所答复。


    他在躲她。


    不过舒羯也没时间琢磨自己又哪里惹陈春来不快了，回去后，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她要完成。


    试妆造、拍摄，跟团队开会……


    从片场再回到原本熟悉的行程当中去，人这个生物果然是会习惯于待在舒适区的，才在清湾待了几周她就有些不适应了。


    试衣间里，落地镜映着舒羯绰约的身姿。


    服装助理艾莉替她收紧高定礼服的束腰，不住惊叹。


    真是不可思议，艾莉记得两周前量舒羯身体时，就曾感叹过她身材保持得惊人，那时候她还会吃一些人吃的东西。


    转眼半个月过去，舒羯的身材竟然又瘦了一点。而且还不是光瘦，是有肌肉的、舒展的瘦。


    艾莉也曾与几位男流量合作过，虽然他们身材不至于大腹便便，但没一个像舒羯这样，能保持得如此。


    男明星们往往胡吃海喝纵欲过度，也不爱健身，躯体和面目精神状态跟完全她比不了。


    听着艾莉的话，舒羯在心里暗暗：也不看看她一天都吃些什么，能长肉才怪了…


    化妆台上搁着的透明餐盒里，六颗水煮西兰花浸在冰水里，旁边码着四片薄薄的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鸡胸肉，保温杯里装着羽衣甘蓝雪梨汁，这就是她今天一天的餐食配额了。


    吃点快碳被许琼珊发现，就要在健身房折腾到凌晨，那不如就听营养师的话，乖乖吃这些定制食谱。


    今年的微博红毯，舒羯被安排与《蝴蝶日记》的大热cp王斯聿一同走，这是两个公司早就商量好的。


    这对cp的爆火不仅仅是因为剧的缘故，更离不开两家公司的运作。


    宣发期间，双方团队合作，在微博上保持互动，发出很多幕后花絮、双人海报还有各种合拍的短视频物料，为各大网友持续发糖。


    不过最主要的是，他们两个人本身就很配，只要同框就有着溢出满屏的性张力。


    可她不缺什么cp，就这样和舒羯有cp感的男演员不在少数，她几乎每部戏都能带火男演员。


    也正因如此，舒羯被称为最具有旺夫命的女演员，甚至有网友剪辑了她与搭过戏的历任男演员的同框片段，标题为：我独有旺夫命。


    再搭配着米国歌手的流行歌曲，在某视频网站播放量破亿，成为磕学界的经典素材。


    但舒羯跟各大男演员的cp营业时间都只有半年。


    在剧播的半年内，他们是你好我好、情深意浓的荧幕小情侣；时间一过，就分割得比谁都快。


    这也是她唯粉众多的一大原因之一，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在她这里讨得好言好语半年以上。


    日子一到，就井水不犯河水。过后在公共场合，她连跟人打个招呼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今天的微博盛典红毯，“聿望舒怀”这对cp的be也即将到来。


    cp粉们蜂拥而至，都是来吃最后一口糖的。


    有不少人混入媒体区，就为了近距离见证他们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公开同框。


    王斯聿显然知道这一点，听到粉丝疯狂的呐喊声，他眼神带笑，暧昧看着身旁的舒羯：“舒老师，你看，粉丝们多热情呀，我们合作得是不是也挺愉快的？”


    有热度能不愉快么？这半年时间，他带着她的名字，热搜都不知道上过几百次了..


    她动了动嘴，脸上带着优雅又标准的假笑：


    “你倒是愉快了。”


    见两人有互动，直播间弹幕瞬间炸开。


    【啊啊啊啊！我真的要死了！】


    【他们真的howpay，官宣吧求求了！】


    【是搭档还是情侣，王斯聿你倒是给个准信！】


    微博热搜榜首，已然挂上了他俩的名字：


    #舒羯王斯聿般配#


    今日文娱热度最高的词条。


    王斯聿比谁都清楚，他是红毯的最大赢家。


    原本他不过是个二线艺人，靠着一部春节档电影才悄然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而《蝴蝶日记》的爆火，不仅让他晋升成新晋流量，还让他得到了与舒羯一起走红毯的机会。


    如今半年之期将至，再过不久，舒羯就会如往常一样，潇洒抽身，彻底进入下一个阶段。


    而王斯聿呢？能不能借着这波热度站稳脚跟，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虽然内场座位因咖位不同不能安排在一起，但红毯这样的安排，又一同被采访，足以制造一些噱头，达到他们公司想要的目的了。


    到了后台，王斯聿才终于收回了看她的炙热眼神：“舒老师，最近都没见你的消息，在忙什么呢？”


    舒羯笑得慵懒，对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门清，为了不让他成为下一个严续，她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还是跟以前一样呗，瞎忙。”


    王斯聿：“看你微信说最近进村，你去清湾了？光有你机场图，怎么没看到拍戏的路透？”


    舒羯：“可能是那地方不太好找吧。”


    “你那些粉丝都没拍到路透，这片子拍了个啥？保密工作做得这么绝。”


    她在节食，又加上睡眠不足，在公共场合面对王斯聿孜孜不倦地追问，她很怕自己无法控制情绪，便直接进入主题：“你有什么事，别扭扭捏捏，直接说。”


    王斯聿也不装了，直接提出要和她一起拍个国风新歌的短视频。


    谁不知道舒羯是因古偶的舞蹈片段出的圈。


    她跳个舞，工作室不投流都能上高位热搜，这人合着早就打定主意等着她上钩呢，吸血鬼临死前也真是一点都不肯放过她。


    行。她很快就答应了。


    拍完之后，王斯聿还想拉着她一起拍照。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对话：“舒老师……你好，我好喜欢你，那个打扰一下，可以加个你的vx吗？”


    舒羯抬眼，看见一个略显紧张的女孩。


    对方穿着一条超大的蓬蓬裙，脸上是红调的浓妆，五官舒展大气，是典型的国泰民安脸，但神态不太自信，畏畏缩缩的。


    在娱乐圈里，哪怕再没底气的人，都会装得游刃有余，而眼前的女孩却似乎连装都装不好，反而似乎是刻意在昭告所有人——她是鼓足了勇气，才站到她面前的。


    舒羯很快认出她，是祝钦心。


    跟池昭同批进公司的新人。当初她罢演《玫瑰恋人》，最后听许琼珊说，角色落到了她身上。


    “琴姐在带我，我常听她提起你。”


    应向琴是她原来的助理，如今已是经纪人。


    最近舒羯在朋友圈还能刷到她带祝钦心的动态，公司似乎也有意推捧她接班。


    舒羯没有多问，知道既然对方是应向琴带的新人，捆绑是迟早的事，倒不如顺水推舟。


    祝钦心听经纪人的话，鼓起勇气来找她要联系方式。她没想到舒羯会这么好说话，打了句招呼，便顺利加上了微信。


    完成了应姐交代的任务，祝钦心心满意足。


    走之前，她又鼓起勇气：“舒老师，我能跟你一起拍个照吗？我带了相机。”


    身后的助理闻言，晃了晃怀里的富士相机。


    在这种场合合照本身就是一种默认的利益交换。


    与其和丑男一起拍什么舞蹈挑战不如和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一起贴贴。


    祝钦心站到她身旁，还假装无意挽上她手臂，助理举起相机。


    咔嚓。快门落下。


    祝钦心笑得眼睛弯弯：“那谢谢舒老师，我们有空再聊。”


    舒羯也笑了笑。


    有空再聊的意思大概是再也不会聊。


    娱乐圈里的人际关系大多如此。


    一个人主动找她要微信，可加了联系方式之后又不会找她说话，还说有空再聊，那是有什么空？难不成还指望她主动找过去？


    等过不久，网络上的热搜就会出现“祝钦心&舒羯”这样的词条，或许是“前辈提携后辈”，或许是什么“神仙同框”，或者卖姬，总之，她的名字一定会被拖出来反复利用。


    等祝钦心走的时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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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聿已不在她身边了，转眼一看，他又在和几个流量小生一起拍照加微信了。


    舒羯在后台不过短暂停留了几分钟，就收获了各种人的问候关心。


    有新人带着恭敬讨好的笑上来打招呼，有曾经合作过的演员上来嘘寒问暖。


    不过是在剧组相处过没几个月的关系，时间也已经过去很久，但每个人见到了她，都像见到了亲妈一样亲热，各种“宝宝”“贝贝”“我想死你了”说得比谁都顺口。


    演得倒是比电视剧里自然多了。


    她应付着和女艺人们肩抵着肩合影。


    但有些男的就倒胃口了——尤其是两年前她合作过的前流量李昌徉，好像是因为谈恋爱被爆才迅速flop了？舒羯也有点记不清。


    李昌徉本来是站在别处的，但随着摄影师的镜头扫过，他不着痕迹地往舒羯的方向挪动了几步，直到刚好在她身侧。


    她只不过跟人扯了几句闲天，果然，周米低头看了眼手机：“姐，你和他刚站那一块儿，热搜就已经出来了。”


    “来给李徜徉舒羯这对豪门哥妹递本子。”


    周米面无表情地念起热搜词条。


    缺工作又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怎么找工作还带上她呢？也知道自己找不到工作是吧，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还好，很快就没她应付的份了。


    童景裕：“走吧，休息室安排好了。”


    她跟各种牛鬼神蛇借口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门一关，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舒羯仰首靠在沙发上。


    红毯只走了不到半小时，后台也才待了几分钟，可她依然感到累，跟以前过得每一天一样累。


    周米望着舒羯，将带毛的外套罩在她的肩上，她像一只收起羽翼的雌鹰。


    休息室的冷白光落在她体肤上，仿佛在珍珠母贝上蒙了一层霜，使她的光泽更冷。


    舒羯跟第一次周米在星辉见到她时一样。


    在颁奖典礼的后台，休息时她都是这么一副淡得如此纯粹的模样。


    对，就是纯粹。周米终于可以找到形容词用来具体形容舒羯。


    她的蓝牙耳机里传来沉醉的女声，歌词在唱：“纯粹是充满孤独感的字眼。”


    她不禁在想，现在的舒羯究竟在想什么？又或者，她根本无须去想什么，作为女明星所有的神情动作早已成了本能。


    童景裕的声音响起：“红毯结束之后，你还有个局要去，许姐把迟天明和宋蔺舫都约上了。你自己注意点，该道歉道歉，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话语落在她身上，像潮湿的雨点敲打大理石。


    舒羯睁开眼：“嗯，我有数的。”


    她打开手机，未读消息很多，她懒得去看。


    随手给池昭发了条抱怨的消息，正准备锁屏时，朋友圈旁边那个熟悉的风景头像跃入眼帘。


    下意识点了进去。


    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就单纯只是好奇陈春来这个人，刚刚是发了些什么东西。


    距离最新的一条是——


    【放假期间，别忘了看剧本。】


    配图是某人潦草的手写剧本。


    她的视线不自觉往下落，看到剧本翻开的那页。


    恰好，是昨晚陈春来给她讲的那场表白戏的片段。


    她盯着这张照片，屏幕的白光映在她眼底，逐渐晕出一点情绪。


    在这名利场上，所有人都围着她，讨好她，对她有所图，也只有陈春来，避她如蛇蝎。


    哪怕剧组关系好的其他人私下有事都会发消息找她，那人却连问候都不愿问候她一句。


    突然就想起昨晚的夜色了。


    她倚站在香樟树下，听着他用冷淡的嗓音念出剧本里那句情话。


    远处的风吹得树影摇晃，路灯钻石一样亮得晃眼，修长而朦胧的轮廓在她身边围绕。


    她觉得好笑。


    他连跟她私发一句话都吝啬，只能用这种方法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说点只有她能听懂的话。


    可爱。


    舒羯的手指停在与陈春来的对话框中，昨天的对话还在那上面，脑海里莫名跳出自己曾经演过的一句偶像剧台词——


    “当你开始觉得一个男人可爱的时候，你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