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缚雪

作品:《缚雪聆她

    整座完启楼被剧烈的火光吞噬包裹,隔间已是废墟一片。


    百姓四散奔逃,林虎没入人群,趁乱喊了句“快抓住他”,浑水摸鱼离开了完启楼。


    楼里的小厮忙着泼水救火,叫喊声吵醒了晕倒在二楼一隔间的红柚。


    手边还有未饮尽的酒杯。她从酒桌上爬起来,望着黑漆漆的屋子,一时有些怔然。


    那位面具公子选了她,她就带着公子上了二楼掌柜安排的牡丹房,后来公子说想先喝些酒尽兴,她就带公子来了另一间无人的房间……


    后颈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红柚嘶着声揉了揉,摇摇晃晃站起身推开隔间的门。


    隔间在最末端的角落里,她愣愣看过去,入目便是四溅的火光与里外狼狈的人群。


    她拦住一个端着水盆的小厮,刚要开口问,看见掌柜急匆匆带了衙门的官兵上楼来,一指牡丹房旁边已被烧得不堪入目的房间。


    “放火的人就在这里面!火势如此之大,我的人都在楼里楼外盯着,他们绝对没跑出来!”


    但此时官兵还进不去,只能等火被扑灭再进去察看。


    红柚偷偷穿过人群,想去牡丹房看看面具公子还在不在。


    尽管她心里猜测,那位奇怪的面具公子恐怕和这场火脱不了干系,她还是想再去确认一下。


    “公子?”


    她小声喊着,轻轻推开刻印着大朵牡丹的屋门。


    屋内点着熟悉的兰雾香,仅窗台上有一盏昏黄的红烛,半扇屏风后的暖帐微荡,隐隐约约被烛火勾勒出一男一女两道姣好的身形。


    意识到榻上可能发生着什么,红柚慌乱低下头去。


    “抱歉打扰了二位,我我我……我就是想跟二位说一声,楼内有贼人闯入,请二位务必谨慎些。”


    “我先走了,二位自便!”


    红柚拍拍胸脯,还在为方才的闯入感到脸热。


    看来她误会面具公子了,可能是她不小心醉倒了,公子便找了旁人吧。


    ……


    屋门再度合起,暖帐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拂开,一双圆亮的眼颤颤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看到一切如常后,明越将适才屏住的那口气慢慢呼出,转回头道:“还好我聪明……”


    她看向一旁靠墙坐起的徐吟寒:“不过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少年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百无聊赖把玩着手里的短刀,闻言抬眼看她:“现在说还有意义?”


    明越背后是层层叠叠的纱幔,她怕不小心掉下去,只能直起身来,向里侧膝行几步。


    “你得感谢我知道吗?没我你现在就被衙门抓走了!”


    她抬了抬下颌,邀起功来:“关键时刻还得是我带你逃出生天。”


    徐吟寒不置可否,随意晃晃刀柄上歪歪扭扭的穗子。


    大火蔓延开来时,他本想将林虎追回来杀了,明越却拉着他要让他从窗户带她走。


    “万一被抓到我们不好解释的,还不快走!”


    她好像比他这个杀人未遂的人更惊惶,尤其在窗户上看到包围完启楼的官兵后,她眼底的无措更甚。


    明越躲去窗后,脊背靠向镶嵌檀柜的墙,却意外打开了一扇通往隔壁牡丹房的暗门。


    二楼的隔间与各花房用处都不同,明越烫到般缩回了手,几秒后又戳了戳徐吟寒的手背:“……你过去看看。”


    “?”


    徐吟寒压根就没想再往哪里躲,就算现在从窗口走会被官兵发现,他也没什么所谓。


    没人能拦得住他。


    他反手掌住明越的手,就要翻身走窗,没想到明越竟直接蹲了下去,视死如归般与他较量。


    “你从那儿走我就扣你赏金,你一两银子都拿不到!”


    徐吟寒的耐心即将宣布告罄,又听她急促道:“我怕高,我会晕倒的,我一定会晕倒的,你也不想带着个负累走对吧!”


    徐吟寒:“你……”


    “我不管我不管,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


    两人一直僵持着,最终被明越耗没了时间,两人只得躲进牡丹房。


    还没喘口气,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明越一时着急,直接将与她面对面站着的徐吟寒推进身后的暖帐。


    纱帐漾起,徐徐铺开一层粉红的光晕。


    明越顺势垂下眼,有些愣神的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少年。


    她的双手撑在他腰腹两侧,乌发顺着肩头,落在他支起的宽阔双肩。


    “公子?”


    徐吟寒歪头朝暖帐外看去一眼,却好像感受到了少女温热的吐息,柔风似的拂过他耳畔。


    ……


    “那我们走吧。”


    明越从榻上折腾起来,理了理衣裳的褶皱,指着窗外,“就像你第一次带我逃走那样。”


    隔着层层纱幔,徐吟寒看着她从容的模样:“这次不会晕倒了?”


    明越一噎:“我……”


    “我还是很讲道理的,”她躲开他的视线,“不该晕的时候就不晕。”


    “……”


    要不是她方才胡搅蛮缠阻拦他,他说不定会信一分。


    徐吟寒拂开暖帐,抬脚向窗边走,“我也很讲道理。”


    擦肩而过时,明越的手腕被牢牢攥住,窗户大敞,迎面是冰冷的夜风。


    “该算的账,一笔都不会少。”


    *


    完启楼走水一事也惊动了驻扎在徵州城内的羽林卫。


    陆绥受命从八方幕手中救回明越,他想从明府多了解一下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妃,奇怪的是,明府不仅连画像都给不出一张,对自己的女儿也知之甚少。


    几番打听,他才知道原来明越是三年前才被接回府中的,之前她一直住在徵州的衍回寺,被住持收养。


    陆绥觉得,找到衍回寺的住持,会比与明府周旋来得更快。


    他今晚打算去衍回寺借宿,突然听说完启楼走水的隔间,住的是龙虎门之人。


    但凡有一丁点与八方幕有关的消息,他都不能错过。


    奈何等火被扑灭,里面横七竖八躺着的人都已经濒临断气,谁也说不出点什么来。


    “大人,楼内楼外都搜遍了,并无可疑之人。”


    一将士道,“放火之人估计已经逃走,咱们要在徵州加大力度搜查吗?”


    这场火将屋内所有陈设都烧得一干二净,也烧光了所有线索。


    陆绥转身出门:“不必了。”


    “那咱们现在是……”


    “去衍回寺。”


    *


    两人停在衍回寺附近的树林里。


    明越跌跌撞撞扶住一棵树,努力撑起晕晕乎乎的身子。


    徐吟寒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催促,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越稍微缓过来点,用手背拭去鬓角滴落的冷汗,忽然盯住自己的手开始发愣。


    夜色深沉,她只能分辨出与自己皮肤不符的几处脏污。


    明越使劲眨了眨眼,靠近嗅了嗅,又猛然拿开。


    “好臭好臭好臭!”


    徐吟寒刚要扯下明越系在刀柄上的剑穗,闻言看过来。


    少女抻直了手臂,捏着鼻子别开头。


    这年头还有这么嫌弃自己的?


    “怎么会有血迹?”


    明越后知后觉的回想了下,在身上翻来覆去找伤口。


    胳膊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她轻轻握了握那只染血的手,想起这只手触碰过的地方。


    十一的刀柄、屋檐上的瓦片、还有……


    十一的胸膛、肩膀,和他的手。


    她意识到什么,朝徐吟寒走过去,不由分说拉起他掌刀的那只手。


    尽管眼睛看不清楚,但她感受到了他袖口上黏黏糊糊的湿迹。


    “十一,你这里都是血。”


    明越说着,挽起他的衣袖,一道骇人的血痕映入眼帘。


    血腥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浓烈又刺鼻,明越眉头紧蹙,但没有像刚才那样躲开。


    而徐吟寒手中的剑穗,再一次沾上了血。


    少女的指腹轻轻划过伤口的边缘,痒痒的。


    “这么大的伤口,你都感觉不到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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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徐吟寒漫不经心收回手,淡淡道:“管好你自己吧。”


    明越又将他的手扯回来,看着正在流血的伤口,又看了看自己的裙摆,下一秒就蹲下身,仔细拍拍裙摆上的尘土。


    “嘶啦——”


    布帛的撕裂声在这片寂静中尤为清晰,徐吟寒垂下眼,看见她原本崭新的裙摆变得皱皱巴巴,撕下来的布条缠在她手腕上。


    “先给你简单止止血,等回了衍回寺再让住持给你看看。”


    说着,她摆正他的手臂,小心翼翼一圈一圈缠上他的伤口。


    鲜血不断渗透布料,清透的粉色变得狰狞可怖。


    徐吟寒低着头,顺着明越的额头,能看到她颤得厉害的长睫。


    “你也别嫌我这布条不好,这还是我的新衣裳呢,我很少会有新衣裳穿的。嗯……虽然我是有点心疼吧,但谁叫你比较重要呢。”


    明越一边继续手上的事,一边碎碎念,“看在你为了救我旧伤复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下次可不许随便丢下我了。”


    她的动作温柔又耐心,徐吟寒沉默了会儿,道:“谁说是为了救你。”


    明越抬眼看他:“不是吗?”


    她稍稍凑近他,歪了歪头:“真不是啊?”


    徐吟寒的半边脸被面具遮着,另外半边脸又陷在阴翳里,明越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双手扶着他的小臂,又凑近一分,歪着脑袋看他的眼睛:“原来不是啊。”


    徐吟寒向后挺起背,离她远了些,“别自作多情。”


    明越收回视线,继续缠手里的布条,轻轻叹气,“你说不是就不是咯。”


    *


    从这里回到衍回寺只需一刻钟,而为了徐吟寒的伤,明越特意走得飞快。


    她跟在徐吟寒身后,时不时催促他快一点。


    再转个弯就能看见衍回寺的牌匾时,徐吟寒忽地停下了脚步,明越没刹住脚,撞上了他的背。


    明越正要埋怨,又清楚地听到有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林中传来,愈来愈响。


    听声音,大概是有三五个人。


    而且都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是……


    她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应该是附近巡逻的官兵。”


    徐吟寒回过头来,扫了眼僵在原地的明越,继续,“没什么大碍。”


    他手臂上还有明越给他系的那个,美名其曰与剑穗异曲同工,很“漂亮”的绳结。


    或许是布条起到了保暖的作用,他始终觉得手臂有些烫,抬起时莫名僵硬,不如早点回去把它换了。


    但袖口忽而被身后人攥紧,他又一僵,拉脱那人的手。


    “我……”


    明越又恢复了与在完启楼时一样紧张的样子,吞吞吐吐道,“我还有点不舒服,想先休息一下再回去。”


    “……”


    衍回寺都已经近在眼前,她还想在这儿吹冷风。


    徐吟寒头也不回向前走:“你自便。”


    身后的人“噔噔噔”跟上来,极小声喊他:“十一!”


    少年身量那样高,明越很努力踮起脚与他说:“没你跟我一起我会害怕的。”


    那些人十有八九是朝廷派来寻她的人,她早该想到的,就算不怀疑是她逃婚,也一定会到衍回寺,这个她曾经住过多年的地方找线索。


    她绞尽脑汁想找个理由拖住徐吟寒,以为少年的沉默便是默认,刚想松口气,便见少年转回身来,一手撑着她身侧的树,微微俯身盯她。


    月光澄澈明亮,映照出他银白面具上流动的暗纹。


    “我、我说真的。”


    明越喉间一滚,不知怎么,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他凑近似乎只是为了更好捉住她断续逃窜的视线,黑眸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几乎让她溺入其中。


    “是吗。”


    他自上而下,从她额顶的细汗,审见她干涸的唇。


    “这么需要我,那你跟我说说。”


    他的目光像一柄利刃,慢慢划破她伪装的外衣。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