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川走了，许明珠的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这日厂长把厂里员工都招集起来开会，散会时大家的表情都很难看。自从去年遭受了严重的自然灾害，到今年情况变得越发困难，饿死人的事情时常发生，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自然也没多少人买得起肉，他们厂现在一天卖不了一头猪，已经发不起工资了。


    许明珠和隔壁张大叔一道往外走，张大叔心情非常的沉重，他家娃娃多，全靠他这点工资养活，要是没了这份工资，全家人都要饿死了。


    许明珠的心情也不好，她们家人口也多，但除了她以外，就只有许爹还能挣点工分，如果没有她的工资，光靠阿爹挣的，根本不够吃。


    虽然她手里握着顾柏川给她的钱，但是她深知财不能露白的道理，能不用就不用最好。


    她从墙角把车子推出来，张大叔看着这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说道：“你家那位兵哥走了啊？这车是他给你买的？真好。”


    许明珠熟练地骑到车上，一边笑着说道：“这是他答应好给我的，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我买，不然我要闹了！”


    张大叔笑着说：“路上慢点。”


    “好。”


    许明珠先去了老宅子，爷爷和警卫员今天回来了，看见她回来，很高兴，温声问她今天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许明珠扯过围裙围在腰上，拿出刚买的菜蹲在堂屋门口择菜，闻言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厂里情况也不太好，不知道还能撑几天，大家过得都不好。”


    顾秉鸿也知道现在全国的情况不太好，他沉思了一会儿，侧头对警卫员小声说了什么。


    警卫员转身进屋，但又很快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许明珠抽空看了一眼，发现那盒子跟顾柏川给她的一模一样，心想不会也是用来装钱的吧。


    果然，顾秉鸿转头就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笑着说道：“明珠啊，这是我存的一点工资，也没多的了，之前的都补贴给一些朋友了，这些你拿着，买买菜再买点你想吃的。”


    许明珠一眼看到打开的盒子里放着一卷钱，惶恐地摇头说道：“爷爷，这，我不能要您的钱，柏川走之前已经把他存的钱都给我了，我不能再要您的钱了。”


    “拿着吧，爷爷这里还有。”顾秉鸿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你看到情况实在困难的人，适当接济一下也无防。”


    许明珠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思忖了一会儿，接过盒子，却只从那卷钱里出拿出了两张十元，其他的全都还了回去，爷爷不接，她就递给警卫员，笑着说：“警卫大哥，爷爷年龄这么大了，身上没点钱不行，你可得帮爷爷看好这点生活费，要不然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办。”


    警卫员也笑，说道：“许同志你不知道，将军最爱乱花钱，谁都管不住，现在你是他孙媳妇，他就听你的，你可得管着他。”


    “哎！”顾秉鸿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手指点了点两人，笑骂道，“你这小伙子怎么还出卖长官，两个小混蛋还想合起伙来管我是不是？”


    警卫员接过盒子就往屋里跑，一边笑着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明珠也笑了起来，说道：“警卫员大哥跟您最久，肯定最了解您，那我得管着您啊，不能让您乱花钱。”


    顾秉鸿乐了，点点头说：“行吧行吧，现在是你们小辈当家，我作不了主咯。”


    许明珠笑，端着择好的菜进屋做饭。


    她做了一个瘦肉炒白菜，还做了一个蛋花汤，简简单单，最适合老人吃。


    她做完就回去了，顾秉鸿知道她还得赶回许家做饭，没有拦她。


    她骑车回到家，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从自家大门口出来，好像是很久以前见过一两次的亲戚，对方和她擦身而过，脸上笑得很得意。


    许明珠把车停在院子里，许安全看见她，眼神一飘，勾着头往屋里走。


    “爸。”许明珠叫住他。


    “哎，明珠啊，什么事啊？”许安全转身，眼神却移到了别处，似乎是不敢跟她对视。


    许明珠把车锁好，回头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再联想到刚才那个人，脑子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问道：“爹，刚才那个人来干什么？”


    许安全见被她发现了，尴尬地说道：“是、是一个亲戚，他来、他来……”


    “来借钱的吧？”许明珠直接说出了猜测。


    许安全顿了一下，没敢吭声，怕闺女骂他。


    许明珠叹了口气，说道：“爹，你哪来的钱？是顾柏川给你的吗？”


    许安全点点头，陪笑道：“他说让我别告诉你，怕你生气。”


    她就知道，这个人虽然走了，但家里仍然处处是他的影子。


    “我不生气。”许明珠顿了顿，又说道，“但是钱你得给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你身上有钱，我怕别人欺负你，骗你。”


    许安全赶紧说道：“好好，我都给你，你别生气。”说着就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布兜子递给她。


    许明珠拿过一看，这顾柏川是真大方，竟然给了十块的大票子给她爹，她一时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气。


    “你借给那个人多少？”许明珠把十块的放回自己兜里，剩下几毛的，还给了许安全，也不能全收了。


    许安全赶紧说道：“不多，一块钱，我说我只有这么多。”


    “一块钱还不多？”奶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趴到窗户上，数落自己的儿子，“一块钱都够买好几斤大米，或者一公斤肉还有剩下的了！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都跟你说了别借别借，你还悄悄借给他！”


    许安全被母亲一顿数落，低着头不敢吭声。


    许明珠也有点肉疼，但想想爷爷说的话，又觉得算了，现在的人都困难，说不定这点钱能帮对方度过难关。


    但她很快就觉得自己还是把人性想得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安全借钱给人的事被那个所谓的亲戚说出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拍院门，问许安全在没在家。


    许明珠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站在台阶上冲他喊道：“我爹出门干活了，你有什么事？”


    “这是明珠吧？我是你表叔啊，你开下门，表叔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院子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笑。


    许明珠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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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略一思索，把挂在门口的柴刀插在腰带上，走过去打开了院门，仔细看那人，似乎是以前见过的，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了。


    “表叔，你有什么事吗？”许明珠站在门口没让他进来。


    中年男人看见她，陪笑说道：“明珠啊，都长这么高了啊，那个，表叔家里情况有点困难，好几个娃娃要养活，你现在嫁得好，手里肯定有闲钱，能不能先借叔几块钱给叔救一下急？”


    许明珠皱眉，心道果然是这样，她还没说话，奶奶已经在屋里喊道：“不借！什么表叔，我腿不好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们来看过我一回，现在一个个都赶着来借钱了！还大清早来，安得什么心啊！”


    表叔一听急了，伸手就推许明珠想进院子，一边冲屋里喊道：“表婶啊，不是我不来看你，实在是走不开啊……”


    “你手拿开！”许明珠可不是她爹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黑着脸把手放在刀把上，说道，“我奶奶说不借就不借，你走吧，大清早别给我们找晦气！”


    “哎你这个丫头！”不等他话说完，许明珠已经一把将人推出去，砰一声将院门关上，插上了插拴！


    对方在院门外气得半死，就这么回去哪里甘心，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个死丫头见利忘义，自己嫁得好了就忘记自己的本分，连自己的亲戚都不帮，有你这样的人吗？”


    许明珠原本无所谓，谁知对方可能是见自己骂人吸引来了左邻右舍，骂得更加过分，还把顾家带上了，张嘴就是顾家娶了这种儿媳妇将来必定倒霉。


    许明珠气得全身发抖，别人骂她她还能勉强忍一点，但是顾家不行，她黑着脸拉开院门，拖着顶门杠就往他身上抽，一边抽一边骂道：“滚！给我滚！再让我看到你一次，我打断你的腿！”


    隔壁张大娘在屋里就听到了这动静，跑出来看清了那人，指着他就骂道：“这个人我认识他，他就是一个纯无赖，就是看许家现在条件好点了，想来蹭油水，一把年纪了连婚都没结，成天在村里闲逛，就是个赖子，大家别理他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左邻右舍本来就只是看个热闹，张大娘在镇上还是有些名望的，听她这样说也就散了。


    那人没讨到好，还被许明珠打了两棍，只能狠狠朝许家吐了两口唾沫，转身走了。


    许明珠回到院子里，轻叹了一口气，大清早就遇到这种事，太悔气了。


    她回到屋里，突然想到一件事，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嫁得好了，而顾柏川又真给了她这么多钱，万一起了歹心来家里偷怎么办？


    不行，她得把钱找个地方藏好。


    她在屋子里外转了好几圈，藏哪都觉得不放心。


    等到吃饭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绝佳的好地方，就是那个珍珠贝留给她的小木屋。


    她试了一下，把盒子抱在怀里，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进入了那个空间，竟然真的进去了，可以把木盒放在架子上。


    钱有了一个好去处，她心里也放心了不少。准备离开时，又现发河两边的“青色”似乎变黄了，她好奇地走出木屋，竟然惊奇地发现那里长满了稻穗，一簇一簇的稻穗沉甸甸的，谷粒更是金黄饱满，已经快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