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些惊愕住的女仆被士兵们纷纷拦在外围。


    莉莉丝用余光轻轻带过那边神情复杂的安妮儿，还没等看清她的神色，就被身后的士兵压着胳膊往前拖。


    鱼尾被粗暴地拖在地上，碾压过方才打翻的汤碗碎片，留下一地血痕。


    前方萨勒和威廉一前一后走着。


    前者走得不急不缓，也没有对发现她是“海妖”此事发出任何疑问，从下完命令开始后，便一言不发。


    莉莉丝有些好笑地想，他是不是正愤恨自己把妖当神，感觉被羞辱了？


    这么想着，她也真的笑出声了。


    前面两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不同的是，那道肥硕的身躯只是迟疑了一秒，很快又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


    而那位金发青年却像被钉在原地，脖颈僵硬地转向莉莉丝。


    直到前面萨勒的警告声如古钟般响起：“威廉。”，他才抿了下唇，垂下眼睫，默默跟了上去。


    而至始至终，莉莉丝都只是专注地看着萨勒外套下坠着的金色流苏，连余光都没分给威廉半分。


    「滋啦滋啦——」


    001本来还疑惑着莉莉丝是不是放弃了攻略任务，下一瞬就被突如其来的电流声吓得窜了五米远。


    光屏右上的一角冒起火星，几秒后又淹熄下去。


    001试探着朝前走了几步，一点点挪到光屏前面。


    那处刚刚燃起的地方已经看不出一点灼烧痕迹，画面播放也一如既往的清晰。


    「怎么了？」莉莉丝疑问的声音响起。


    001挠了挠头，慢吞吞地回答：「没事，我好像看错了。」


    -


    漆黑无光的地下室水牢里，连细密灰尘浮动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莉莉丝双手被铁链捆住，被迫张开双臂贴着上方的铁杆。


    冰凉的铁触在手背上，上方时不时有老鼠踩着跑过，留下一阵鸡皮疙瘩。


    “咳——”


    少女无奈的叹息声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


    手腕被铁链勒的生疼，脑子里001的哭声也时刻不停歇。


    莉莉丝终于有些烦躁地蹙了下眉，眼底显出些戾气。


    她想起上次误入这间房间时，还疑惑为什么衣柜里有那么多被褥。


    没想到竟然是藏了个暗门。


    莉莉丝轻笑一声，泄愤般猛得往下一坠。


    于是铁链收紧，手腕处疼痛感加深，整条手臂都阵阵发麻。


    而及时莉莉丝努力往下，水位也仅仅只能漫过她的下巴。


    人在封闭无光的地方最容易滋生崩溃感，但莉莉丝却感到越来越平静。


    她任由水把自己簇拥着浮上去，水滴从下颚滑落，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响声。


    直到滴水的声音拉长，速率变得缓慢，她才终于叹了口气。


    “把我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要做实验还是审判，总得先给个说法吧。”


    莉莉丝仰着头，明亮的眼睛隐在黑暗里，她语气无奈，像在和谁沟通，又像是自说自话。


    很久没得到回复，她也并不生气，只是用食指和中指指尖夹住刚刚又准备从上方窜过去的老鼠的尾巴。


    在它用力往前跑时稍微松一下力，而等它快要逃脱时又猛得拽过来。


    就这样循环着，乐此不疲。


    铁链也因为她的手部动作此起彼伏地响着，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显得有些阴森。


    在一次失手没拽住那条被莉莉丝当成玩具的老鼠尾巴后，她沮丧地“诶”了声，接着又开始自言自语。


    “早知道就不去吃什么晚餐了，要是知道那个烦人的王后也在那，我早就回海洋了。”


    少女天真的语气空灵悦耳，她仿佛真的不明白自己将要遭遇什么。


    脑海里001有些警惕地直起腰板，它睁大眼睛想在光屏画面里找出第二个人影，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莉莉丝停顿几秒，“为什么我有鱼尾就是海妖呢？就不能是海神吗？”


    “王子殿下…不知道有没有被我吓到…”


    “他现在一定很讨厌我了……呜呜呜……”


    漆黑的角落里，鞋底摩擦带起一阵灰尘。


    “你……”


    哭声戛然而止，莉莉丝仿佛才发现那边有人似的，眨巴着眼睛往那看。


    “啪嗒。”


    灯从远处像划过钢琴键般依次亮起。


    威廉把手从开关上放下，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莉莉丝，面上再无往日的温润。


    “你来王宫是为了什么？”


    莉莉丝极缓地歪了下脑袋，仰头从铁杆的缝隙里看着威廉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离她一英尺的地方。


    威廉蹲下身，刚好遮住身后的照明灯。


    莉莉丝背着光看他，慢半拍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不是国王陛下让我来的吗？”少女诺诺地咬了下嘴唇，看起来有些害怕。


    威廉喉头一哽，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不再那么生硬，“你的鱼尾…为什么能变成腿？”


    贴着铁杆的指节微不可察地蜷了下，莉莉丝极小幅度地摆了下水底的尾鳍。


    再次开口时，她眼底显出些熟悉的狡黠，引人怜惜的声音响起：“其实，我是人类。”


    「啧。」001习以为常地抬眼看着光屏，几乎已经猜透了主人的行径。


    “是邪恶的巫师诅咒了我，让我的双腿每当沾到水时就会变成鱼尾。”


    少女垂下眼睫，晶莹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和水牢里冰冷的池水融在一起。


    威廉下意识伸出手，又猛得在半空停下。


    他目光定在莉莉丝头顶的铁杆处，很快语气恢复了刚开始的冷漠。


    “海妖最为狡猾，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水牢里的少女怯生生地抬头，露出一双盛满泪的红眼。


    而掩在水底的鱼尾却漫不经心地摆动着，看起来并不在意眼前的人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谎言。


    “既然如此，殿下还在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莉莉丝倔强地做出一个想要转身的动作，却被牢牢扣住她的铁链所阻，最后只能半转着头不去看他。


    威廉被这一番话冲的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见莉莉丝生气。


    他忍不住视线落在女孩精致的侧脸上，面上还未干涸的泪水在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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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泛起莹白，显得脆弱又无助。


    威廉离开时回头望了下莉莉丝，她还是那副赌气模样，闭着眼不愿看他。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离开了。


    打开门，威廉僵在原地。


    萨勒国王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窗帘被拉开，房间里铺满了阳光。


    刚从一个阴暗的环境里出来，突然迎来如此强烈的日光，他感到有些刺眼。


    威廉抬起手挡住眼前的光，谦卑又尊敬地低下头，“父亲。”


    萨勒没回头，隔着窗遥遥地指挥完花园里的仆人把那座喷泉搬走后，才慢悠悠地回过身去。


    “你去和她说什么了？”


    衬衫衣角被攥紧，空气静默了三秒后，威廉平静地开口：“没说什么。”


    “为什么要去找她？”


    萨勒看起来甚至有些愉快，他抚了下窗前绿植的枝叶，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我怕她来王宫有所图谋。”威廉视线在那颗绿植上停留了几秒，继续道：“所以去质问她。”


    “哦？”


    萨勒不置可否地抬眉，在威廉低头等待后言时，却开始拿起剪子修剪起了分叉的枝。


    以往，威廉一定会很有耐心地低头等待父亲的吩咐，这是他一直以来所信仰并且遵守的规矩。


    可莫名的，就在威廉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父亲想要干什么？”


    时间仿佛按下静止键，萨勒修剪枝叶发出的“咔嚓”声倏地停下。


    就连窗外离得近的几个给萨勒端洒水壶递剪子的仆人，都屏住呼吸，一脸震惊地朝威廉看过来。


    喉口像咽下了一块冰，从喉管到胃都充斥着寒气。


    指甲嵌进手心，威廉抬头看着那道让他敬畏的身影。


    而萨勒看起来倒是并不生气，他甚至扩大了嘴角的弧度，笑问：“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觉得萨勒此时心情很好。


    但很可惜，威廉清楚地明白，这是父亲发怒的前兆。


    他只是抿唇盯着萨勒愈发温柔的笑颜，并不回话。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有疑问吗？”


    窗外的仆人已经很有眼色地退下，威廉只能静静地看着萨勒朝自己走来。


    “我们威廉长大了，对父亲的计划感到疑惑了。”


    沉重的大手落在威廉头顶，堪称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父亲不准备干什么。”


    见威廉仍是不说话，萨勒笑问：“怎么？你舍不得这小海妖？”


    直到听见这句话，威廉才慢半拍地眨了眨干涩的眼，轻声回答：“没有。”


    “没有就好。”头顶那只手滑落到肩上，重重拍了两下。


    “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自降身价的事情了。”


    萨勒笑着吐出警告的话，面上仍是一副慈父模样。


    诡异的反胃感升起，威廉忽地有些疑惑起来，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听见了吗？威廉。”


    温柔的询问惊醒了走神的威廉，他颤了下，在对方晦涩的目光里点了头。


    “我明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