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身为王子，太过仁慈不是好事。”


    开门声过后，响起了其中一人威严的声音。


    莉莉丝屏住呼吸缩在衣柜里，一双眼睛隐在暗处，静静望着面前佝偻着身子却丝毫不显狼狈的男人。


    微凉的呼吸从斜上方打过来，莉莉丝想避开，但因为空间太过狭小而无法躲避。


    为了躲藏，刚才克洛亚又把她的裙子变成了贴身的鱼尾裙。


    隔着鱼尾裙的布料，和克洛亚同样单薄的西装裤，莉莉丝感受到男人大腿的温度。


    封闭的空间里，连心跳声也显得震耳欲聋。


    衣柜外的气氛也很凝重。


    “奇雅小姐毕竟是名门贵族，出了事会对父亲不利。”


    萨勒冷笑一声，语气冷得像冰，“如此怯懦胆小，倒是一点也不像我的孩子。”


    威廉沉默了许久，最终仍是妥协地应了声，“抱歉父亲，是我行事欠妥。”


    莉莉丝眉头蹙起，奇雅？是谁？


    不过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威廉的反应，这样被丝线操控的人偶，才最容易被拉走。


    少女似乎对外面的对话显得更感兴趣，本来努力避开的腿也因为卸了力道又靠在克洛亚的腿上。


    克洛亚淡淡抬眸望去，莉莉丝正认真地凑到衣柜的缝隙里往外看。


    “父亲，我真的要和安妮儿公主成婚吗？”


    “少问这种没脑子的废话。”


    “可她看起来非常不满意我。”


    萨勒国王似是被这句话惹笑了，莉莉丝看见他的肚腩伴随着笑声的频率抖动着。


    半晌，他才意味深长地叹了声。


    “她母亲满意就够了，就像我也满意公主。”萨勒顿了下，才继续说：“而不是安妮儿。”


    衣柜里，莉莉丝极轻地哼了声，嘴角勾着嘲讽的弧度，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以前的模样了。


    少女的大半张脸隐在阴暗里，只有一条淡淡的光线折中打在她的脸上，倒映出眼眸里那道清俊的身影。


    莫名的，克洛亚感受到难言的不适。


    「啪嗒——」


    莉莉丝猛得撤回去，「你干嘛？」


    001咬着手帕啜泣，面前的屏幕上好感值-5的提示显得刺眼又醒目。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跤了。」001忍痛答道，一边还在嘀咕着什么莉莉丝听不清的话语。


    莉莉丝无语几秒，正准备继续凑到门缝前，倏地受到一股阻力。


    后颈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指骨的冰凉，莉莉丝打了个哆嗦，转头看过去，用气声询问：“怎么啦？”


    人鱼视力异于常人的好，以至于尽管在封闭的黑暗中，莉莉丝仍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克洛亚的目光。


    沉静又蛊人。


    莉莉丝暗道一声妖精，紧接着妥协地凑过去，继续小声询问，“克洛亚大人，有事吗？”


    克洛亚仍是不答，漆黑浓密的羽睫下，一双玉石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让莉莉丝不由有些发怵。


    她忍不住抬手盖住那双仿佛能窥探人心的眼睛。


    睫毛扇动在掌心，带起丝丝痒意。


    莉莉丝感觉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往后缩了下手。


    下一瞬，手腕处覆上冰凉，莉莉丝眼睁睁看着克洛亚一只手扼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撑着上方的板子。


    克洛亚上半身探过来，带着些寒冬时初雪的味道。


    “咚——”


    莉莉丝一瞬失神，脚无意识地碰到衣柜隔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克洛亚眼神微妙地瞥了眼衣柜门缝，掌心仍握着莉莉丝的手腕。


    衣柜外的谈话声忽的停了下来。


    “谁？”


    莉莉丝听出来，这是萨勒国王的声音。


    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威廉，他落步平稳，不骄不躁。


    莉莉丝屏住呼吸，蹙着眉望着克洛亚，用眼神传递着“怎么办？”


    但后者却看起来完全不担心，他甚至摩挲了下掌心的腕骨，在察觉到莉莉丝的反应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这一定是一个盗版神。」莉莉丝在心底诽谤道。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001同样紧张地看着光屏里的画面。


    “吱呀——”


    伴随着沉闷的开门声，威廉冷静的声音响起，“父亲，没有人。”


    空气静默了数秒，莉莉丝才听见萨勒的回应，“是吗，那大概是风的声音。”


    “威廉，去把窗户关紧一点。”


    “好的，父亲。”


    萨勒的声音放温柔了些，“威廉，父亲对你期望很大，不要让我失望。”


    “至于那个奇雅，你喜欢就玩玩，不要误了大事，如果因为此事被安妮儿公主退婚，就得不偿失了。”


    “父亲我不是……”威廉向来沉静的语气里带了些焦急。


    可萨勒并没有了解的想法，莉莉丝看见他抬手打断了威廉，紧接着走到了莉莉丝看不见的地方。


    克洛亚看着莉莉丝脸贴着衣柜后移，直到后脑抵到板子才作罢。


    随着关门声响起，二人的谈话声在走廊愈来愈远。


    莉莉丝长舒一口气，她没好气地瞪了眼旁边气定神闲的克洛亚，“大人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克洛亚却并没有听见莉莉丝这句话，他一门心思想着别的事情：


    莉莉丝刚刚听见了威廉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一点也不伤心呢？


    “威廉不是正人君子，他有未婚妻，还有……情人。”克洛亚对此很羞于启齿。


    莉莉丝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张了下嘴，“啊？”


    克洛亚抬手推开柜门，柔和的日光隔着窗帘打下来，衣柜里的暗处被照亮。


    “你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人，留在陆地上？”


    莉莉丝被乍现的光刺了下眼睛，眯了下眼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克洛亚话音刚落，看见的便是莉莉丝这副委屈落泪的模样。


    他愧疚地蜷了下指节，莉莉丝才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第一次遇到心动的雄性，难免会不理智。


    作为长辈，自己应该好好教导她，怎么能这么凶呢？


    这样想着，克洛亚放轻声音，循循善诱道：“你应该喜欢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雄性，威廉不是良配。”


    莉莉丝揉了下眼睛，闻言眉毛上扬，声音尖利。


    “克洛亚大人，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他。”


    爹宝男，简直是她最讨厌的类型了，莉莉丝觉得克洛亚这简直是在侮辱她。


    “那你为什么非要留在陆地上？”


    莉莉丝一噎，「当然是因为我有个不懂事的系统让我强制性执行任务，我不得不留在陆地上完成任务。」


    「那个…主人其实你可以回去…」


    「回去什么回去？你在快穿局和002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回去？」


    「……」


    “那是因为…因为……”


    莉莉丝尴尬地搓着手指，面前克洛亚一脸“我看你怎么狡辩”的表情。


    她破罐子破摔地哼了声，擦着克洛亚的肩膀撞过去就要开门。


    “我的魔法维持不了很久。”在莉莉丝指节覆上门把手时，身后克洛亚温润的声音响起，“今夜十二点，你的双腿就维持不住了。”


    他转身，目光淡淡落在少女单薄的背脊，“十二点前，你必须得回到海洋。”


    撂下这样一句话，克洛亚就消失在空旷的房间里。


    -


    夜色笼罩着繁华的王宫。


    镂空的玫瑰雕花窗前，莉莉丝坐在长桌前端，和安妮儿面对面坐着。


    “莉莉丝小姐，味道如何？”


    萨勒笑眯眯地望着莉莉丝，眼周的肉堆积到一起，像两条胖乎乎的毛毛虫。


    莉莉丝咽下一口西兰花，撑起一个温柔的笑，“多谢陛下，这很美味。”


    “莉莉丝小姐喜欢就好。”


    “刺啦——”


    银叉在磁盘上划拉出刺耳的动静，莉莉丝蹙着眉望向始作俑者，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萨勒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淡了下来，“瑞雅王后，怎么，不合你胃口？”


    瑞雅不紧不慢地放下叉子，用手帕点点唇角，“不必合我的胃口，莉莉丝小姐喜欢就好。”


    此话一出，就连一旁站着的粗心眼的艾德都察觉到语气里的刺意。


    “对了，上次和莉莉丝小姐有些误会，我一直想跟你道个歉。”


    瑞雅举起水晶杯，扬起一个挑不出错处的微笑。


    红酒在杯沿荡开，透明的杯壁反光折射出墙上的挂钟。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


    “王后言重了，我很欣赏莉莉丝，同样也敬佩着能培养出她的你。”


    一边一直低着头的安妮儿罕见地抬了下眼，耀眼的绿宝石耳坠在耳下荡漾。


    “干杯。”


    两个水晶杯虚伪地碰在一起，荡起几滴闪烁的光点。


    此事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四十分钟。


    “吱啦——”


    椅脚在地板摩擦出声，天鹅绒椅背抵在墙上，桌上的所有人都抬眼望了过来。


    莉莉丝有些发怵地蜷了下撑在桌上的指节，朝萨勒国王抿唇笑了下。


    “陛下，我先回去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菜还没上完呢。”瑞雅王后打断萨勒国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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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口的话语，“怎么？难道是我在这，让莉莉丝小姐吃不下饭了？”


    这样说着，她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眼睛却闪着精光。


    萨勒国王蹙起眉，冷冷地瞥了瑞雅王后一眼，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算了，还早，再等一会也没关系。


    于是，莉莉丝又坐下来，餐桌下的双手在膝盖上方焦躁地缠绕着。


    “我吃饱了。”就在莉莉丝苦恼之际，对面的安妮儿放下叉子站起身。


    她淡淡看了莉莉丝一眼，似是迟疑了几秒，才道：“要一起散散步吗？莉……”


    “王子殿下，公主胆小，你去陪陪她吧？”


    一旁的瑞雅王后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安妮儿的话语，目光淡淡掠过莉莉丝看向威廉。


    后者在触及萨勒国王肯定的眼神时才淡淡应声。


    于是，莉莉丝刚升起的希望就此破灭。


    齿轮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此事距离午夜十二点只剩二十分钟。


    “莉莉丝小姐，尝尝这块鱼肉。”


    尽管收到瑞雅王后几次三番警告的目光，萨勒国王都像没看到似的。


    莉莉丝蹙着眉望着碗里的鱼肉，「这是让我吃同类的尸体？」


    “不好意思国王陛下，我很遗憾吃不了它了，我鱼肉过敏。”


    “欧。”萨勒惋惜地摇了摇头，“这太可惜了。”


    “陛下，非常抱歉，但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


    得到萨勒的点头，莉莉丝也不顾身后瑞雅王后的制止声，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天呐，你们已经开始吃了？”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莉莉丝感到一阵不祥的预感。


    果然，当奇雅看见面前的莉莉丝，边昂着头道：“你怎么也在这？殿下呢？”


    “殿下陪安妮儿公主去散步了。”莉莉丝低着头，回答得不卑不亢。


    “什么？！”


    奇雅瞪大了眼睛，眼底盛满了伤心和痛苦。


    她一把抓住莉莉丝的胳膊，拖着她就要往外面走，“我要去找殿下。”


    如果是平时，莉莉丝一定会疯狂吐槽：你找威廉拉着我干什么。


    可现在，莉莉丝简直想拍手叫好，这个蠢货想甩掉可比餐厅里那群人轻松多了。


    可没等她开心两秒，身后萨勒一声“奇雅小姐，先过来吃饭。”


    原来她就是奇雅，莉莉丝挑了下眉，不咸不淡地用余光瞥她一眼。


    奇雅听见萨勒的命令，便又沮丧着走了回去，一路上也并不撒开拉着莉莉丝的手。


    “奇雅小姐，既然您要吃饭，不如就送开我吧。”


    奇雅冷哼一声，笃定道：“放开你？让你一个人去找殿下？我有那么傻吗？”


    莉莉丝无言了数秒，有些头疼，“我不去找殿下，我只是回房间。”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此事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十分钟。


    终于在五分钟后，奇雅一溜烟跑了出去，完全遗忘了一边的莉莉丝。


    五分钟，够她赶回忘忧海了。


    莉莉丝舒了一口气，朝门外快步走去。


    细密的门帘被掀开，转角处女仆端着一盆银质的汤碗，上方还飘着热气。


    莉莉丝心底咯噔一下，惯性却让她刹不住脚撞了上去。


    炙热的汤液洒落在繁复的裙摆上，莉莉丝抬头看着摇摆的水晶吊灯。


    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她看见奇雅扯着一脸无奈的威廉走了过来，在看到她时震惊得手都撒开了。


    看见安妮儿走进，表情变得惊讶怔愣，看见国王和瑞雅王后都呆在原地，唯有一边站着的艾德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变化。


    莉莉丝像个旁观者，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变化。


    吊灯里倒映出女孩愈渐尖长的耳朵，和身下绵延的蓝色鱼尾。


    莉莉丝用尾鳍破罐子破摔地拍了下地面，莉莉丝叹了口气，「001，我好像要成为快穿局第一个在任务世界被烧死的任务者了。」


    「主人……现在脱离世界还来得及，打不了下个世界赚回来。」


    001的童音已经带着哭腔，莉莉丝却罕见地有了些战意。


    「为什么要脱离世界？你这就认输了？不过是被发现身份罢了，只有这种身份更容易获得男主的同情。」


    莉莉丝乐观地想着，用一双宝石般的眼睛平静地望着威廉。


    “你这个海妖还想勾引殿下！”奇雅张开双臂把威廉挡在身后，一张脸涨得通红。


    莉莉丝没忍住轻笑了声。


    “把她带下去。”


    随着萨勒一声令下，几个士兵朝莉莉丝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