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晒得青石板路泛起白光，朱元璋跟着二哥刚迈出酒楼的门槛，却见对面绸缎庄的蓝布帘子一掀，穿靛青杭绸长衫的中年人快步迎来，腰间缀着的和田玉佩随着步伐晃出莹润的光。


    “季老板！当真是赶巧了！正好我订了个包厢，不如谈谈《农作手册》的事？”


    文祥书局李掌柜的笑声比人先到，圆润的脸盘上堆满殷勤。


    朱元璋对此见怪不怪，他早听说他的二哥用“季晨”的化名在集庆路闯出的“财神爷”名号，这般商贾逢迎的场面恐怕以后有得见了。


    于是两人又转进酒楼包厢，朱元璋则推脱有事先行一步。


    李掌柜坐下，笑着说道：“我前日差伙计往您府上送新出的印刷本，不知您看了没有？可有什么要改进的？”


    朱重六自然是与赵城一同仔仔细细地看过的了，他如实道，“看过了，这一版相较上一版更加详实，又增加许多新东西，必定能够畅销。”


    “要说这书真是奇了，我原以为农书不甚流行，哪知上月底刚在溧水县铺开，今早就有粮商遣快马来订五十套！”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通达宝钞，“这是头批的版税，您点点。”


    朱重六看着自己钱庄的通达宝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李掌柜，不瞒您说，我这儿有一批粮种，若是能搭配这书一起卖…”


    李掌柜的眼珠一转又笑开来：“要不说您是活财神呢！您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做这生意，赚的钱咱们三七分。”


    “这银子嘛，好说，但我要这书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尤其是和州，定远，滁州几地，你若是能做到，我这续本的发行权还是你的。”


    李掌柜眼中透露出些许震惊，“这《农作手册》还有续本？”


    “自然了，季某正着人写呢，李掌柜只要将这书卖好了，好处少不了。”


    李老板举起酒杯，一饮而下：“有季老板这句话，李某定然将这书卖成当世第一书。”


    朱重六笑道，“那不仅是你我之福，恐怕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拐过街口时，朱元璋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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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住脚步——书局货架上大喇喇放着的正是那老板提到的书，他是泥腿子出身，本就对这些感兴趣，打仗以来吃过不少缺衣短粮的苦对于农作更是留意了。


    他径直走向那书架，取下书翻看起来。


    宣纸上一幅工笔绘制的藤蔓植物令他瞳孔骤缩，旁注小楷写着“番薯，旱地易活，亩产五十石”。


    早年他们一家在孤庄村做佃农的回忆突然涌了上来，当年最肥的田不过产粮五石啊。


    “这位爷......”伙计拖长的尾音里掺了三分不耐，目光扫过客人粗砺的手掌与磨边的草鞋，“若是囊中不便，东街王老板正在收抄书小工......”


    朱元璋恍若未闻地继续翻动书页，淮河两岸常见的粟米在书中标着“杂交选育，亩产八石”，更遑论那些闻所未闻的“马铃薯”“番茄”之类。


    他仿佛看见粮仓在眼前层层堆高，饥民们捧着热腾腾的米汤跪地谢恩。


    朱元璋付了银钱将书册仔细揣入怀中，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比来时急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