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塔在这万宝城的正中心，高耸入云，望不到塔顶。


    塔身处张贴了许多符箓，不时流转或黑或银的光芒，地底有数道锁链紧紧拉住最底层的檐角。


    塔门应是有人精心养护擦拭，洁净如新。门口立了一幅约九尺高的巨画，正是聚宝塔的平面图。不同层数分散着些红色的光点，并且时刻都在变化。三十层之后红点骤少，但令人关注的是最上方一颗格外明亮的红点。


    正因如此，聚宝塔周围熙熙攘攘挤着许多修士，正在议论纷纷。


    “这万无力竟然已经到达第四十五层了，他是何时进去的，可有十二个时辰了？”


    “早着呢！昨日酉时进去的，还有四个时辰。啧啧，不会真要让他闯到四十六层吧？”


    “切，他不知花了多少银钱来买防身的宝贝，要我来闯真不定比他差。”


    陆元听着他们的谈话，大概知晓这闯塔越往上层越是凶险，并且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离开塔内。


    那合欢宗弟子似是怕陆元后悔，赶忙趁热打铁。


    “这聚宝塔一共有五十层，据说越往上宝贝越金贵。最顶上的五层天灵地宝无数，数都数不过来。就算您懒得上去，这下面三十层只要运气好那赚个万把灵石也是轻轻松松呀。”那名合欢宫弟子殷勤介绍。


    陆元安静听他说完，淡淡瞥了他一眼，“如何能进去？”


    “三百五十灵石闯一次，我这儿给您优惠价，本来要四百呢。”


    陆元：“我灵石不够。”


    他说的理直气壮，随后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细碎的灵石，“我只有八十灵石。”


    合欢宫男子没想到自己真的看走眼了，莫说五百了，这家伙连一百灵石都掏不出来。


    真是晦气，他刚准备撇嘴走人，就听到对面的少年悠悠开口：“给我四百灵石。”


    “好的。”男子点点头，利索地从乾坤袋里取出灵石，递给陆元。


    “多谢。”陆元接过，抬脚走向塔门处，并把灵石交给了一旁的守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不对，我刚刚干了什么，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男子迷茫的四处看了一圈，猛然回过神，发现陆元已经站在了传送阵上。


    他发出一声尖叫，赶忙飞扑过去“啊啊啊，还我灵石！”


    然而，法阵亮起，陆元的身影被光芒淹没，传送进了塔中。


    另一边，宋绵卖了乾坤袋里七七八八的玩意，总的赚了三万五千灵石，钱包又重新鼓了起来。


    想着快到约定时间了，宋绵便走向聚宝塔处，还未抵达便远远看到之前那名合欢宗男子正缠着白莲蓉说着什么。


    看到宋绵过来了，白莲蓉赶紧对那男子说：“我师姐正好来了，有什么事你和我师姐说吧。”


    宋绵皱了皱眉，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男子上来便控诉起来：“你那师弟相貌堂堂的，竟然如此卑劣，强行骗了我四百灵石！你既然是他大师姐，那你要替他还！”


    宋绵听完，没急着辩解，而是挑了挑眉：“那你说说，他是如何骗你的？”


    “这……”男子神情犹豫，要让他说被骗的过程，他还真说不上来。他那时就像被鬼迷了心窍般，直接把灵石交给了对方。其实连男子的心里都有些打鼓，是不是自己看人家皮囊好，一时被迷住了？


    “他定是使了什么操纵人心的媚术。”为了拿回灵石，男子强行说出一个理由。


    媚术？宋绵不动声色捏紧了剑身，仍然反问道：“守卫就在近处，那你为何当时不去找守卫判责？若没证据，那便是诬陷。”


    话音刚落，塔门处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发出一声惊呼。


    “又上了一层，到四十三层了！这才一个时辰啊！”


    “这个陆元没听过呀，是哪个门派的，怎么这般厉害？”


    “不知道，会不会是个散修？”


    宋绵蹙眉，陆元怎么会好好地去闯塔？不用多想，她直接看向了那名合欢宗弟子。白莲蓉也赶紧说出听到的情况：“师姐，我来的时候小师弟就已经到四十二层了。我问过了，他们都说之前看到这个男修缠着师弟，肯定是他唆使的。”


    男子刚刚还在哭天喊地，听到这话突然闭上了嘴巴。他挪了挪步子挤出一个有些尴尬和心虚的笑来：“都是误会，误会。我真没想让他爬这么高，而且他身上的灵石也不够进去的费用呀。是他自己非要骗我的灵石去闯塔的，这可怪不到我！”


    话刚说完，男子来不及看宋绵的脸色，赶忙一溜烟跑进了人群里。


    要说男子为什么这么害怕，是因为他其实没和陆元清楚说明聚宝塔的来历。


    这座高塔在三百年前还叫镇妖塔，是上古时期无数大能专门建造用来诛杀妖族的，无数修士和妖族在其中厮杀。也因此，里面留下了无数妖丹，还有他们身上的法宝盔甲以及丹药灵草。


    后来里面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塔里面不仅空间变得扭曲，还逐渐凶险无比。有人猜测，或许是当年顶尖修士想用此塔镇压妖族那位尊者，爆发了一场惊天大战，结果不敌对方，纷纷陨落在塔内。他们死后，身躯和真元被困在塔内无法消散，混着残留的妖气，致使镇妖塔出现了这般变故。


    直到镇妖塔改名为聚宝塔，重新缔结法阵、贴上符箓，这才稳定下来，并逐渐开放让人们进去寻找机缘。


    当然，也是为了借用大量修士的能力，除去塔里的妖气。


    宋绵听着周围人的惊呼与猜测，一颗心却愈发沉了下来。


    镇妖塔，本身就是为了杀伐，越到高层便越是凶险。经过无数修士闯塔，如今只有三十层以上且运气好才能寻到宝物，三十层以下近乎都是年轻修士们去参观或者碰碰运气。因此就有许多像合欢宫弟子那样的人，专门和守卫勾结拿回扣，介绍一个修士进去便可拿到二百灵石，这样的灰色收入在万宝镇的允许范围之内。


    到了三十层以上，想要回头便要费些力气。而到了四十层以上，无数修士有去无回。


    “小师妹，你在此处等我。”


    宋绵不想去深究陆元为何能如此迅速闯到四十三层，她只知道，她不能让陆元死在里面。


    “大师姐！”白莲蓉咬咬唇，跺了跺脚，在心里又骂起陆元：“真是个麻烦精！”


    但她没有出声挽留宋绵，因为她知道，如果此时在塔里的不是陆元，而是她、亦或是当归师兄，宋绵都会进去闯塔。


    “放心，师姐会出来的，你千万不可进去。这是传送画，替我保管好。”


    交待完白莲蓉，宋绵转身站上了传送阵。


    *


    四十五层，黄沙漫天，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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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可见一道身影。


    这是望不到边的沙漠，带着罡气的暴风卷着风沙往人身上狠狠刮蹭，陆元信步走在其中。


    他近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上到了三十层；之后一直到四十层，都是些看似复杂的阵法，但对于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到了四十一层，他逐渐明白为何修士会对万无力闯到四十五层如此惊讶了。


    这里残留着大量修士的邪念与怨念，久不见光的妖丹混合了这些力量，无差别的攻击闯入者。而周围的环境也在不断变化，潮湿的洞穴、泥泞的河滩、灼热的炼狱还有极寒的雪山，这四十五层则暂时是无尽的沙漠。


    光是踏进这里，先是头顶的炎热，再是风沙的寒冷与刺痛，若是接着走，便会发现怎么走都走不出这片天地，让人不由心生绝望。


    陆元听到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的嘶吼，如果没猜错，那是万无力的声音。


    他只剩两个小时了，也不知被困在了何处。再出不去，万无力会被这里的法阵彻底抹杀消化。


    又是一道龙卷风，直直朝着陆元的方向袭来。他站在原地，看着龙卷风底下的漩涡，更确切的说是看着漩涡下的地底。


    陆元伸出手，眼眸逐渐化为碧色，龙卷风突然歪了歪，风旋从下到上逐渐消散。


    “出来。”


    吱嘎吱嘎的声音从地底接连响起，整个沙漠剧烈颤动，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蝎子从地底窜出，正微微摆动尾巴，想要挣脱什么。


    果然是剪风蝎，看来这里曾经陨落过一只此类大妖。


    陆元毫不意外看着面前的场景，嘴唇翕动：“裂。”


    无数蝎子整齐划一将尾刺注入脑壳，身体一寸寸裂开，白的褐的从身体里喷涌而出。那些液体没有流到地上，而是化为滚滚白雾，向上汇聚到了天空中心，最终幻境寸寸破裂，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略显陈旧的木地板内，有一个人盔甲已经凹陷，正蜷缩在地痛苦嘶吼。


    周围突然变得寂静，不再有风沙声、无处不在的窸窣声和水波版变换涌动的沙坡了，万无力略带惊恐的挪开手臂，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美丽近妖的少年，难道，这还是幻境吗？可下一秒，少年开口了。


    “醒了？省的我费功夫。”


    万无力怔怔看向少年，他已经确认了这不是幻觉，阵眼出现，这一层的幻境彻底消失了。


    “你，你是？”


    陆元歪歪头，像是惊讶他还有心情在这搭话。


    “你还有一个时辰，我劝你赶紧离开。对了，出去若是看到了我师姐，记得和我师姐说一声：不要担心，我马上回来。”


    陆元没等万无力的回答，直接走到隐藏的传送阵处，进入了四十六层。


    “喂，别……”


    万无力劝说的话语还没说完，少年已然消失。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这一层已经被搜刮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这，这样闯塔？”


    万无力挫败的挠挠头，看着自己身上价值不菲却近乎报废的盔甲，又想到前面的收获，倒也不算白跑一趟。


    只是，刚刚那个少年还能活下来吗？


    四十六层，那可和四十五层完全不同。


    那里，会显现出真正的上古战场，甚至，还有至今都未死亡的上古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