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这么多，说不定凌兽才经过不久，我来试试。”李寒庭一路走在水中，伸出前爪触到水下的岩地。


    “不是这里。”言罢转向另一个洞口，也没发觉什么痕迹，直到探到了第三个洞口，他终于兴奋的回头：“这里！”


    莫夜寒走到洞口旁，看向洞口之内。


    幽暗的洞中漾着海水，微微水波撞击岩壁。目光所及之处，洞内不见岔路，亦不见出口，但水深已几乎齐肩。


    “我看到了。”李寒庭道，“大约两日之前，凌兽从这里通过，朝着洞内去了。”


    话才说完，便被莫夜寒抱起来托至肩上。


    “把蒲圆备好，准备下水了。”


    听莫夜寒这样一说，李寒庭急忙将挂在脖子上的蒲圆扯了一只握在爪中。


    莫夜寒将银藤一端拴在匕首上，向水中走去。


    一股白海海水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想到自己眼下离白海越来越近，李寒庭的心不由自主的调的更快了。


    莫夜寒忽而停下脚步。


    “怎么了？”李寒庭警觉。


    海水已经到了莫夜寒腰下，她取下一只蒲圆，道：“先试试这蒲圆是否有用。”言罢将火折熄灭，封好揣入怀中。


    “你真是谨慎。”李寒庭言罢，照之前在石屋中的法子，将蒲圆打开了一道口子，套在口鼻上。转头看向莫夜寒点了点头。


    莫夜寒也已准备完全，见李寒庭示意，便将匕首插在岩壁上，握紧拴着匕首的银藤。她转头，给了李寒庭一个抓紧的眼神，随即向下，将自己沉入水中。


    李寒庭很快感到身体周遭的温度变得冰冷，耳中模模糊糊听不清声音。感到自己呼吸并未受阻，他的爪子在莫夜寒肩上按了按。


    莫夜寒侧过头，看他隔着蒲圆，正眨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她于是上浮，跃出水面。


    “没事，没事。”他大大得出了口气，打了个哆嗦，“就是这水有些冷。”


    白海海底的水本就寒意浸人，如今许是有凌兽通过的原因，这海水变得更冰了。


    “你还好吗？”他向莫夜寒问道。


    他再不济，也有妖兽一身皮毛保暖，不像莫夜寒，没什么可以用来御寒的东西。


    “没事。”莫夜寒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待会儿要好好记住出口的位置。”


    她言罢，继续向前走，直到双脚再不能沾到地面，才将匕首狠狠插在一处岩石上，系紧银藤，而后将银藤另一端绑在自己身上。


    “要下水了。”


    李寒庭刚忙将蒲圆固定好，吞了口口水，用力地点了下头。


    “抓紧！”


    莫夜寒的声音好似一个指令，让他全身紧绷起来，死死抓住她的肩膀。


    莫夜寒一只手按上他的后脊，李寒庭感到自己不断下沉，直至被海水淹没。


    下沉的感觉消失时，他努力睁了睁眼睛，只看见一片黑暗。


    背上传来莫夜寒指上力道，他紧了紧自己的爪子，告诉莫夜寒自己很好。


    下一刻，莫夜寒便带着它朝前游去。


    没了火折的光，四周一片黑暗。只是在黑暗中久了，他的双眼已经慢慢习惯了，眼前的一切也逐渐清晰起来。


    洞内越来越宽敞，通道比方才大了两倍不止，四周飘飘荡荡的，都是凌兽用来筑巢的泡沫凝成的透明带子，好似白海中的水生植物一般在水中飘舞。


    他回身，透过蒲圆，模糊的看到绑在莫夜寒身上的那条银藤在水中熠熠闪光。


    洞中突然又收紧了，渐渐变得窄小。


    莫夜寒在其中几乎伸不直手臂，前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水又冷几分，四肢有些迟钝。都说寒冷可以让人清醒，李寒庭却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模糊。直到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些许微光。


    他眯起眼睛，细细看去，见前方水中一处低处，正聚集着五彩斑斓的光点，好似一团篝火，零星火苗向四周散开。又像是夏夜满天的繁星装点一般，装点着黑暗的深海。


    水萤？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视线清晰了不少。


    水萤这种鱼类生活在在白海深处，只有小指盖大小，浑身发光。此种鱼类喜好群居，常聚集在一处，靠光吸引其他鱼类进行捕食。


    凌兽不喜光亮，因而绝不会选择有水萤聚集的地方筑巢。怎的在这巢穴中，竟然有水萤存在？


    莫非他与莫夜寒找错了洞口？李寒庭头一次疑心起自己作为狸兽的异能。


    下一刻，莫夜寒停止了在水中移动。


    他偏了偏头，见莫夜寒伸手触了触前方，没有继续向前。许是错觉，他忽而感到面前的海水晃了一晃。


    他也伸着身子，努力伸爪够了够前方。掌心不是冰冷的海水，传来的是绵软的触感。被他前掌触到的地方，随着他掌心的着力微微颤动了一下。


    封住洞口的泡沫？


    他立时明白过来。欣喜的扭过头，做了一个口型：我们找到了出口？


    莫夜寒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洞口外面。


    掌上用力，她示意李寒庭抓紧自己，而后放开了扶住他的手，游到洞口前。


    李寒庭两只手掌轻轻放在透明的泡沫上，软绵绵的，似乎稍稍受力就会破碎。但实际上，若是用力按下去，泡沫上便留下一个凹洞，封口会颤动，微小的波漾从凹洞周边层层散出去。


    从前只看了书册上记载的只言片语，他却不知原来凌兽用泡沫做出的封口是这样的。从远处看时，一点也看不出痕迹，只能靠触觉感受。


    他忍不住赞叹这番神奇景象，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静静的看向洞口外。


    难怪之前，莫夜寒带着千足兽在白海中游水时并未发觉这洞口，原来这洞口在岩缝之间，虽然缝隙不小，但因洞内无光，远看也只看到一层阴影，分不清时岩石的影子还是洞口。


    洞外，一望无际的是深邃的白海之水。远处层层暗影移动，不知是鱼群还是生长在海中的稀奇植物。


    近处，方才那团水萤聚聚散散，在黑暗中尤其显眼。


    水萤周围，几簇水草正摇曳腰肢，几尾红色的鱼在水草见穿梭，突然间躲进水草深处不见了。紧接着，一团绿色的东西自不远处飘了过来，好似一朵在水中移动的云。到了水草前，忽然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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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寒庭这才看清，那绿色的原来是鱼群。


    鱼群分散在水草间取食，有一条被一旁的亮光吸引，游了过去。


    原本在水中分散开来的水萤立刻将落单的鱼紧紧围在中央，猛地收紧包围。被围住的鱼奋力挣扎，却无力反抗，最终消失在一片光芒中。而那片光，迅速凝结，聚成火亮的一团，飞也似地朝着远离洞口的方向飘去。


    看到眼前此景，李寒庭有些出神，几乎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只余下无尽感概一时无法出口。


    深海之中，无尽黑暗，却有无数鲜活的生命孕育其中，生生灭灭，如此天然。眼见此情此景，就连深处白海深处的恐惧之情都淡了几分。


    莫夜寒向洞口上方游了游，仰头看向洞外。李寒庭意识到莫夜寒想找寻凌兽，急忙将目光收回来。


    左右望望，不见凌兽的影子。


    即便此刻凌兽在附近，见了它与莫夜寒在洞口，应该也不会靠近吧。他想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万一凌兽回来发觉自己的巢穴中出现了陌生的人和妖兽，弃了这巢穴该如何是好。


    他拍了怕莫夜寒的肩膀，莫夜寒却仍在封住洞口的泡沫上摸索着什么。


    她循着透明的泡沫向下移动，停在洞口的最下端。


    不知莫夜寒为何不离开，李寒庭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却见莫夜寒指了指洞口下方。


    洞口外的地面上长了什么东西，看着像是植物，形状却极为怪异，有人一条手臂那么长，如手掌般宽，外层透明，内里充盈着红色的液体一样的东西，好似植物的脉络一般。


    叶片被海流打的垂了头，里面的红色液体便聚到了叶片尖部，彷佛要滴出来一样。


    这东西好生眼熟。


    李寒庭忆起来，这不就是他与莫夜寒同千足兽在白海中游水时见到的那种水草吗？


    只是那片水草吸收了元冠骨头中的毒素，已有破败之相，而眼前的水草却长得极为见状，草株也高了许多。


    这是什么奇怪的植物吗？


    他看向莫夜寒，不知莫夜寒意欲何为。


    莫夜寒却仍旧指着洞口下方。


    李寒庭望过去，只见洞口岩石之间，竟然有一尾鱼，有人的半臂长，黑色的脊背，布满斑点的鱼腹部，还有一条若有若无的无色长尾。


    长尾缓缓摆动，似在游水，但鱼身却丝毫未动。


    想必是凌兽进入洞穴时，被海浪带入洞内的吧。


    李寒庭看了半天，都没能认出眼前的鱼是什么。


    忽然间，莫夜寒伸手去触那鱼。


    他想都没想就伸出前爪，抵住莫夜寒的手臂。


    这深海之中，不知还有多少像凌兽那样的妖兽，是他们未曾见过、也并不熟悉的，万一眼前这鱼也是什么了不得妖兽，随意碰触恐会惹祸。


    莫夜寒感受到李寒庭的担忧，轻轻摆了摆头，指了指鱼尾。


    李寒庭仔细看去，才见那鱼的鱼尾不知为何竟被卡在了岩缝中间，鱼尾晃动并非在游水，而是想要挣脱出来。


    但鱼尾的摆动没有力气，想必是被困住很久了。


    莫夜寒急忙将他拉住，让他不至于被海流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