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朴素，气质沉稳，身带一股贵气，看来出身不凡，怎么看都不像是护城守卫的样子。


    “苦肉计若能成，取信赌庄之后，我们与潜入之人必要联络，方才能够知晓赌庄内的情形。”万和中指了指一旁的人，对方长冉道，“这是袁殿，是我部下，他持有妖兽孪足，可分身传递消息。”


    李寒庭恍然大悟，原来万和中是如此考量。


    方长冉感念万和中的用心，但见一旁的孪足主人文质彬彬，实在难以想象他能做得了联络之事。他看了袁殿好一会儿，道：“万大人考虑的周全，只是这孪足……”


    袁殿好似对方长冉在这种质疑司空见惯，并没多做解释，只将手臂伸出来，唤了孪足出来。


    孪足缠在他臂上，高昂着头。


    方长冉上前仔细查看，却见从他袖管里又伸出一个圆圆的脑袋。他险些吓了一跳。


    “方大人勿怕。”袁殿道，“我已令孪足一分为二。大人取了其中一只交给潜入之人便好。”


    方长冉听他如此说，便伸出一只手臂。两只孪足中的一只，伸头探了探方长冉的手臂，而后缠绕上来，在他手臂上游走。


    方长冉头一次见到孪足，惊讶于它的灵活，道：“这孪足行动倒是敏捷，不知如何传递消息？”


    袁殿微顷手臂，将手指抵在身侧桌上。他臂上那条孪足便顺着手臂爬到桌面上。


    方长冉手臂上那条孪足，若有感应一般，也同样攀上桌面。


    袁殿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靠近方长冉一侧的桌边，又从自己这一侧的茶碗中沾了些茶水，道：“只要将要传递的消息用水写下来便好，这样孪足便能照着描绘。”他边说，边在桌面上写了一个“赌”字。


    他面前那只孪足见了，将头探进茶碗中，而后开始在桌上描画。不多久，方长冉这边这只孪足也垂下头，在茶碗中沾了些茶水。两只孪足一前一后，分别在各自身前描画出一个“赌”字。


    方长冉惊奇不已，对袁殿和那只孪足连连夸赞：“这……太厉害了。”


    袁殿笑道：“只是些小本事，若能帮得上方大人，便是大用了。”


    “袁大人谦虚了。”方长冉道，“你的孪足一定会有大用处的。”


    袁殿点点头，道：“这传递消息的方法，方大人教给那潜入之人便可。趁他这会儿还在城中，他可以试试如何教孪足传递消息。若有什么不明白的，方大人替他来问我便是。”他说着，对孪足施令，孪足重又攀上方长冉的手臂。


    后来，方长冉便将孪足教给李寒庭，由他带回来交给了莫夜寒。


    “万大人选的人，我想不会错。”莫夜寒说着，用手指在石桌上描画出一个字。


    孪足顿了顿，便伸头从水碗中取水，照着桌面上的字的样子描画起来。


    李寒庭的表情瞬间由担忧转为惊喜：“果然不差。”


    莫夜寒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捻了捻潮湿的手指，道：“如此一来，日后我们这里有消息，长冉他们也可知晓了。”


    桌上孪足停了下来。


    留下桌面上两行字：已、到、赌、庄、一、切、顺、利。消息已然传递出去，莫夜寒伸出手臂，孪足便攀了上去，钻进莫夜寒的袖口中藏了起来。


    “接下来，便看你我如何探清这赌庄内里的情形了。”李寒庭道。这便是他与莫夜寒潜入赌庄的目的。只有探明了赌庄内的情形，才有可能将赌庄一网打尽。


    “我们是否先探一探余下的洞口？”他问道。


    “嗯。”莫夜寒道。


    若想给方长冉提供更准确的消息，还需他们熟悉这海底岩堡中的一切。地形便是其中重要的一项。赌庄中有那些通道通往何处，通道之内有何秘密，必须先探清楚。将来有一日兵兽司的人来攻赌庄，方才能做到知己知彼。


    “后堂中一共八个洞口，其中六个我们大致知晓通向何方，还有两个。”莫夜寒言罢顿了顿，继续道，“或许如楚简所说，这两个洞口里有一个是岩堡的出口。”


    当初借由楚简之口，莫夜寒与李寒庭知晓了岩堡中有八个洞口，但楚简却只知晓其中六个通向何方。虽然楚简坦言并未进入过其他几个洞口，但他却将自己的猜测转达给了莫夜寒，那就是赌庄之内还有其他的出口。


    李寒庭道：“你也觉得这里不止一个出口？楚简虽然有此猜测，但他在这里生活多年也未曾发现另有出口。虽说他确实机敏，但我看他这猜测未必是真。”


    莫夜寒道：“这里易入难出，但事有万一。若有人侵入，要如何逃脱？”


    “常理虽如此，我看此番不尽然。”李寒庭道，“这岩堡在白海海底，没有人带着，一般人哪里找得到？就算找到了，又如何潜入这白海深处？即便有人意外撞到这里，又能潜入这深海之中，很快便会被赌庄之人发觉。赌庄之人居于此地数年，必然知晓如何应对外来之人。这岩堡实在不好攻破。”话虽如此，但也道道，“不过洞口探是要探的，不管有没有出口。”


    莫夜寒郑重的点头，又道：“那燕丝雀不知在不在兽穴？”


    “兽穴我们也是要去的，到时一并找一找。”李寒庭言罢，又想起什么，怔怔看着莫夜寒。


    莫夜寒正思索，未曾察觉到李寒庭的目光。待察觉到了，不由得转过头：“怎么了？你另有忧心之事？”


    李寒庭并不回避这问题，道：“我在想，赌庄接下来会让你做些什么？”


    虽然莫夜寒方才向庄老板表明心迹时，便已经暗示过赌庄老板自己于赌庄而言的用途，但她并不认为赌庄会让她如此做。


    莫夜寒道：“老板应当不会让我去妖兽赌局。”


    “这是自然。若让你去了妖兽赌局，带着行云亮了相，那些客人难免猜测前次赌庄使诈，用你这‘自己人’在妖兽赌局上赢下奖赏。若真如此，不用我们插手，这赌庄也开不下去了。”


    李寒庭正是知晓这一点，才会有此一问。面对莫夜寒这样有用的人，即便对她有所怀疑，赌庄是绝不会不用她的。同样的事，来仪阁已经做过了。


    莫夜寒默然。


    “不知红角现在何处？”


    听莫夜寒这样说，李寒庭也想起方才红角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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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样子，道：“至少眼下是安全的。”


    从老庄头行事可见，即便知晓楚简已死，对赌庄来说，红角总算还有些用处。临行之前，楚简特地托方长冉带话给莫夜寒，希望莫夜寒能够看顾红角，确保红角平安。


    “看来这兽穴需得早些去的好。”李寒庭道，“只是不知红角是否能认得你。”


    已是进入海底岩堡的第三日。这几日，莫夜寒的一日三餐皆由人送进石室之内，她遵循老庄头的指令，未踏出石室一步。算算时辰，应已入夜，然而这幽暗的白海海底，并无昼夜之分。


    李寒庭以往并不觉得黑夜与白昼有何不同，日月轮转，本是自然。而如今匿身黑暗之中，想到日日如此，心中生出几分烦躁。


    这方寸之地，俨然牢笼一般。对莫夜寒和他这样的身形的妖兽来说尚且可以勉强忍耐，但于行云而言十分难熬。银虎模样的吻虎此刻正在石室门前来回走动，显得焦躁不安。


    莫夜寒招呼行云回到身旁，细心的安抚着。


    “也不知还要这样等多久。”李寒庭言道。他并非只是忧心行云而已。在这里寸步难行，要做的事也难办。但他也明白，此刻静静等候是最好的办法，太过主动的接近赌庄之人，只会让他们起疑。这也是为何他和莫夜寒商量了许多走出石室的说辞，却最终没有去做的原因。


    好在第二日，事情有了转机。


    老庄头一早来到石室，丢给莫夜寒一张面具，带着莫夜寒和行云走出石室。


    莫夜寒也不问什么，只戴上面具顺从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穿过后堂，走向其中一个洞口。


    李寒庭记得，那是通往兽室的入口。


    在洞内七拐八拐之后，几人眼前出现了一块空地，好似当初莫夜寒入妖兽赌局时的赌场。


    李寒庭眨了眨眼。


    莫非楚简记错了？这洞口并非通向兽穴，而是另一个赌场？


    下一刻，一声兽吼穿破耳膜。


    李寒庭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吼声俨然从地下传出来一般，震得脚下的地面微微颤抖。


    莫夜寒显然也如此认为，不由得低下头看着脚下。


    老庄头一笑，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便见空地一侧，有人牵着一只悬耳朝这边走来。


    老庄头此刻才开了口：“老板说了，让你去赌局上对付那些客人的妖兽，未免太欺负人了，不如帮赌庄驯一驯这些不懂事的，以后也好派得上用场。”


    说话间，那悬耳已被牵到莫夜寒眼前。


    牵着悬耳的人令悬耳停下，悬耳却没有立刻止住脚步，仍旧朝莫夜寒这边走着了几步才停下。


    莫夜寒仔细看那悬耳，应是刚成年不久，中等身形，面庞涨得通红，怒目而向，充满戾气。它手脚上坠着铁球，嘴被一只铁箍套住，铁箍外面用一层金油丝网包裹。身上伤痕累累，光能辨认出的就有刀伤、烫伤和鞭伤。


    牵着它的人此刻并不亲近这匹妖兽，只是躲得远远的。


    莫夜寒见他方才对悬耳施令，悬耳也未曾听从，她猜测此人不是悬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