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否认，《塔拉勒》的上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尤其是经过改变之后的加冕礼。


    当克莉丝汀唱出——“何处堪比家中好”的咏叹调时，全场的呼吸仿若都凝滞了一瞬。他们无法想象，是怎样天才的作曲者才能够用这样婉转的方式浸润观众的内心。


    而这只是个开始。


    埃里克对于戏剧的掌控力是平庸之辈所无法想象的。这也是为什么莫琳坚持要把《塔拉勒》交到他手上的原因。


    也许其他人也一样能通过几句改编借用演员之口达到向王室表示衷心的目的，但除了埃里克，没人有这样的能力将剧目与政治意义融合得这样淋漓尽致又恰到好处。


    第四幕开场，身着长袍的克莉丝汀轻快地在法典上放下一顶王冠，周围演员们举起的火炬恰到好处地照亮了王室的包厢。莫琳想，就是这时候！


    热浪在王冠上翻涌着，直至翻涌到观众们的眼前，将他们的脸烫得通红，心里泛起从所未有的，维护王室的热情。


    就算是塔拉勒[ 《塔拉勒》中的主角，推翻了前任国王的统治。]推翻了阿塔尔[ 因被奸臣操控而误入歧途的君主，遭到塔拉勒的推翻。]又怎样。


    他依旧是位英雄式的贤明君主，让王朝得到了复兴。他们的王朝依旧存在，血统依旧纯正，而只有在这样正统王权的统治下，他们才有可以被称之为家园的地方。


    不知道是谁最先喊出声来。


    ——“国王万岁，王后万岁！”这样的呼声突然传遍了整个剧院。


    王室包厢里，安托瓦妮特王后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偷偷看了一眼装扮成随行侍卫的国王，见到他同样激动与感慨，以至于肩膀都忍不住地颤抖。


    这时候她知道，这位歌剧院的罗什舒亚尔夫人将要得到重用了。


    不是每一位国王都有这样的运气能够得到子民们的赞颂与敬爱，尤其是这些赞颂来自于一群自由民，这使这些话的价值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刻，无论这位国王的功绩如何，无论他是否真正配得上一个贤君的名号，他都会被这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所吞没。


    舞台下边，哪怕是保王派中最忠实的艺术家们也这位神秘的改编者甘拜下风。


    要知道，《塔拉勒》原先可是革命者们最为钟爱的剧目，谁能够想到它竟然会成为保王派的招魂幡呢？


    与此同时，证明《塔拉勒》成功的还有歌剧院后街的一片狼藉。


    革命的狂热分子在听到消息后就蜂拥而来，然而前门有王室的军队戒严，除了手持剧票的观众们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们只能转向防备相对薄弱的后街，?在那里高举旗帜和绸带。


    庆幸的是，这些都在莫琳的预料当中。


    她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处理这些事。她的人不会伤害那些群情激愤的革命者们，她还指望着他们将她的《塔拉勒》推上更多的头版头条，但却也能够维持他们和歌剧院之间的安全距离。


    于是，剧院前后俨然被激昂和愤慨的呼声分离为了两个世界。前者是国王王冠上闪烁的黄宝石，而后者则是革命旗帜上以鲜血染就的红。


    “将近九千里弗尔的收入！”梅格激动地说：“这比被那个枪手搞砸一切之前还要高！”


    今天是周五，是他们照例的会面日。


    在梅格刚刚走进来时，莫琳还特别注意了她是否有被冒充的嫌疑。


    ——循规蹈矩的步子，直到侍女为她领见后才开口说话。


    就是梅格无疑了。


    她原先还以为那个幽灵会对自己操刀剧目的反响格外上心呢。看来并不是这样。


    “有什么可意外的，这可不单纯只是场演出了。”


    莫琳翻阅着刚送到餐厅里，还带着油墨味儿的《晨报》。那上边的味道不太好闻，引得她咳嗽了两声：“和我们原先说好的不一样，为什么安托瓦妮特王后的报道篇幅占了一大半？”


    “如果看到这个月接下来的售票额，您一定能高兴起来，”梅格眉飞色舞地说：“王后还特意给我们留了信，说是之后不必专门为她留着王室包厢，可以对外开放！”


    “这倒的确是好消息！”


    莫琳一下子有了精神。


    最近她为了《塔拉勒》费了不少神，有时候就连看着梅格送来的日报也能昏睡过去，她很久没有过这样精力充盈的时刻了。


    “将包厢布置稍微改一改，比王室要求略次一些。然后.....放消息出去，就说歌剧院会对安托瓦妮特王后使用过的包厢专有权进行拍卖。”


    她迫不及待地着手后边的安排，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梅格拿着纸笔站在一旁，手中的鹅毛笔在纸上飞速游走，墨迹尚未干透，便又被下一行字覆盖。


    “等等.....！”


    抓到一个喘息的空隙，梅格终于有机会说上话，“刚才您说的，什么.....私有晚宴邀请是什么？”


    莫琳意识到自己的语速太快，这才停了下来。


    她对梅格说：“我会把这些都列下来，明天让侍女交到歌剧院的。”


    “那就太好了。”


    梅格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说：“我生怕漏掉您说的话，这会酿成大错的.....您知道，我不愿意让歌剧院少赚一个里弗尔。”


    经理不在歌剧院的日子里，梅格做为她的副手，代替莫琳成为了主持局面的人。


    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里，她意识到歌剧院的日子过得多么如履薄冰，哪怕一个微小的差错也可能导致上百号人失去工作。她从一个天真稚嫩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精打细算的管理者，并终于对莫琳的体会感同身受。


    “还好是您接管了歌剧院，不然的话，我简直不敢奢望在枪杀之后还能开门的日子，更别提登上《晨报》头条了。”


    梅格看向莫琳，她已经放下报纸，为自己戴上了一顶兜帽。


    “经理，您接下来是打算出门吗？”梅格好奇地问。


    早在会面室刚见到她时，她就有些意外于她格外特殊的打扮。


    没有繁复的裙装，而是偏向于男士风格的长外套和骑装裤，这显然不是参加贵妇沙龙的打扮。


    莫琳看了眼始终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杜布瓦，回答：“不过只是上街买点东西而已。”


    她的确是打算出门的，但不是大张旗鼓的。相反，她还得想办法甩掉这些跟着她的累赘。因为她所要去的地方只能独自前往。


    莫琳打算再去一次黑湖。


    从上次不太愉悦的谈话后，埃里克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可她想，他们两之间还有未尽的谈话。


    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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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门口，杜布瓦替她打开房间门，却被门外意外出现的人吓得后退了两步。


    “...侯爵先生！”


    “把夫人带去塔楼看管，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来。”


    “什么意思？！”莫琳立刻问：“您要把我关起来？！”


    “瞧瞧你这身打扮，”他对她的猎装嗤之以鼻：“不用多说我也知道你又打算去歌剧院。”


    “从前的事我不打算再和你再计较什么了，但现在的歌剧院已经引起了王室的注意，你不再适合出席任何的演出场合。从现在开始，老实待在塔楼里，做你的罗什舒亚尔夫人！”


    “我是歌剧院经理，我怎么可能不出席！”


    莫琳不可置信地看着罗什舒亚尔侯爵和他身后的一众侍卫。


    他怎么敢这么做？他竟想把她囚禁起来吗？


    “歌剧院已经不需要你了，”侯爵并没有理会她的控诉，反而让杜布瓦上前脱掉她的外衣。


    “接下来会有更专业的人接手经理的位置，至于你的副手小姐.....也会由我的人取代她，她毕竟是个女人，不适合做这些抛头露面的工作。”


    他用余光瞟过站在莫琳边上的梅格。


    “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莫琳怒不可遏。


    从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哪怕是她的父亲坎贝尔。而眼前这个人妄想要染指的，竟然是自己视为心血的歌剧院。


    罗什舒亚尔之所以敢这么为所欲为，无非就是仗着她和他在神父面前宣过誓。


    让自己置于这么被动的地位是莫琳最害怕发生的事之一。鉴于此，在答应莫里斯联姻的要求前，她特地研究了这里的婚姻法。


    好在和伦敦的“夫妻一体制”原则不同，巴黎并没有强行将女方的婚前财产并入夫妻共有，而是以一种相对委婉的形式主张部分收益。


    “虽然歌剧院是你婚前所购入的私人财产，但是.....鉴于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罗什舒亚尔侯爵拖长语调，语气里带有一丝得意：“根据婚姻法里财产共享制度，如果妻子无力承担财产的运营，将有丈夫代为运行。所以，我现在是歌剧院的实质管理者。”


    他想把歌剧院变为他的财产！


    “我想你咨询的那位律师姓莫雷尔，对吗？”他笑了笑，像是已经料到莫琳所想那样：“忘了提醒你，他的父亲为罗什舒亚尔家工作。”


    果然，她就知道自己的咨询过程顺利得有些不同寻常。


    为什么那位律师的办公室在那条大道上如此崭新，而她又如此顺利地得到了接见人的优待。那位小莫雷尔甚至还安慰她不必太过担心，他有过充足的官司经验。他当然有了，他本来就是为罗什舒亚尔家族做事的人！而莫琳，只是他繁杂工作中的一环。


    她完全是落入了罗什舒亚尔的陷阱。


    毫无置疑。她的信件全部在阅读前遭到了拦截，也许最后递到她手上的那封，王室负责人的来信是故意为之。他知道自己有本事将歌剧院做起来，他只需要等着在最鼎盛时接过这棵摇钱树就行了。


    莫琳所付出的心血只是给罗什舒亚尔的财富更添几分光彩而已。


    “对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


    罗什舒亚尔侯爵回过头，说：“我想你的‘规则日’已经过去了。今晚就是我们正式成为夫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