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别动

作品:《野渡

    司渡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


    姜宝梨正坐在浴缸旁,对着整面墙的大镜子,检查身上的伤


    暖黄的热温灯光下,睡裙褪到了腰际。


    腰线弧度,很美。


    她抱着白色浴巾,露出后背整片白皙的肌肤。


    两块漂亮的肩胛,宛如一对蝶翼。


    挫伤在她右边肩胛的下方,周围是淤青。


    姜宝梨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在镜子里望见了他。


    手上拿着药膏,目光直截了当地落在她后背上。


    他不是君子,也不加掩饰。


    居高位者,从不需要用面具伪饰。


    “坐好。”他嗓音听起来比平时更沉些。


    姜宝梨听话地支起身,将后背完全地暴露在他面前,手指无意识地紧了胸前的浴巾。


    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


    她正对面就是大镜子。


    透过镜子,可以看到司渡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姜宝梨猜测,大概医生眼里真没性别。


    而她在他看来,可能跟尸体差不多吧。


    司渡撩开了她后颈的碎发,指尖掠过她的肌肤。


    她轻微地颤栗了一下


    “抖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语气平静。


    “想到你的手,碰过大体老师。”


    “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成为我的大体老师。"


    透过镜子, 姜宝梨看到他嘴角挂了一抹浅淡的笑。


    那你就等着吧!


    很快,她便嗅到了药膏的草药清凉味。


    棉球蘸了药,落到她的伤口上,姜宝梨下意识地缩了缩


    “嘶疼!"


    “别动。”司渡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胛骨。


    他没有戴手套,温热的触感,就这样不加遮掩地传导在她冷冰冰的皮肤上。


    一阵酥麻的电流,顺着脊梁骨蹿上来。


    她的脊梁骨,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在司渡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之后,好像他也发现了这一点。


    故意地掠过那里


    某种难以言说的快/感袭来,姜宝梨居然有点忍不住.….哼哼出声了。


    出声的刹那间,本就静悄悄的浴室.瞬间变得更静了。


    姜宝梨只听得见自己轰隆隆的心跳声。


    啊啊啊啊啊!


    叫什么啊!


    偷偷瞥向镜子里的男人,他微微俯身,衬衫下,肌肉绷得很紧。


    没表情。


    他习以为常了?


    尸体也会发出叫声吗?


    她胡思乱想。


    上好了药,姜宝梨扶住了洗手台,站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到镜子里,司渡白衬衫的后背好像被汗水润湿了一大片。


    他叮嘱了一句-


    “别碰水。"


    随即,转身离开。


    走到门边,似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没有了。”姜宝梨摇头。


    他默了默,又问:“他们侵犯你了吗?


    又被勾起了恶心的回忆,姜宝梨皱眉:“一定要x进去才算侵犯的话,那还没有。


    司渡扫了她一眼。


    小姑娘眼里眉间都是一股倔强气,不知道是在和谁赌气。


    司渡便又叮嘱道:“如果被侵犯了,一定要及时吃药,这件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这是常识。”


    他就是怕她不懂这些常识,但转念一想,关他什么事,管她这些做什么


    不再多说,司渡去柜子边收拾好药箱,准备走了。


    姜宝梨却匆匆穿好睡衣,追出来叫住他:“司渡,我可以叫你司渡吗?不叫学长了。


    在外面,任何人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小司总。


    很少有人敢对他直呼其名。


    “随你。


    “司渡,为什么是你来救我啊?"


    这太反常了,他怎么会这么好心。


    司渡拿着碘伏药瓶的手,顿了顿,随即拧紧了瓶盖,转过身,刻薄地说:“不是沈楼来救你,你很失望?"


    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巴不得我死,才开心。”


    “我是很讨厌你。”司渡将胶质手套扔进箱子里,嗓音冷冷的,“你没有感觉错。


    “那你还救我?"


    “你的朋友在我的实验室外面哭丧,听得我心烦。


    姜宝梨想起手机里陈嘉的几十条消息。


    是她听到了舒欣彤打电话,去向司渡报的信。


    “不管怎样,谢谢你救我。


    “不用。”司渡冷着脸处理用剩下的药,“等你死了,我要你的尸体。


    怎么对她的尸体这么执着!


    “放心。”姜宝梨看着男人锋利的侧脸,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死在你后面。


    ''那就好好保护你这条小命。”他嗓音很冷,“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不管他再怎么口出恶言,经历了今晚的事情,姜宝梨也不怎么讨厌他了-


    “总之,我们一比一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


    “你欺负过我,也救过我,所有的都扯平了,我不讨厌你了。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了她一会儿。


    倏而,缓缓俯身,轻蔑地冷笑


    "那我还得谢谢你?"


    姜宝梨才注意到,他耳垂背面,有一颗很小小的,红的痣,很隐蔽。


    “其实,你也没那么坏吧,为什么一定要在我面前装的那么坏。”姜宝梨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上次,你大可以把我关在实验室一整晚,为什么中途又回来。


    “怕你砸了我的实验室。


    姜宝梨感受到了他的嘴硬,闷闷地说:“反正,我们扯平了。"


    “扯不平。”司渡矜持地理了理衣领,“游轮上,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想跟我扯平,门都没有!


    想到游轮那一夜,姜宝梨头皮发麻。


    她都忘了,他居然又旧事重提。


    看来还得帮他脱敏啊!


    “那你想怎么样嘛!”姜宝梨索性破罐破摔说,“那晚我口口了你,要不你给我口口回来。


    司渡心里蹭地蜜起一簇火苗。


    随即,野火燎原。


    他伸手提起了她的衣领,双脚离地,直奔玻璃窗而去。


    姜宝梨惊得瞪大了眼,还以为他要把她丢出窗外,死命打他的手


    司渡真的想把她扔出去,但就算她死了,她在他的世界里放的这把火,也没有办法扑灭。


    小小吓唬一番,他将她扔在了松软大床上。


    姜宝梨一场虚惊,死命瞪他:“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捏着她的脸:“再说那个字,试试。


    "好好,不说了。”姜宝梨推开她的手,贱兮兮地撇嘴,“这么开不起玩笑。


    司渡离开后,姜宝梨揉了揉颈子,躺回到了床上。


    他家的床可真舒服啊。


    第一次睡过之后,她逮着机会悄悄问过管家,管家说家里的床品床垫,采购价格七位数。


    瞬间打消了她想在宿舍里置办同款床垫的念头。


    这种舒适的包裹感,如同睡在棉花云上,分分钟就能陷入梦乡。


    姜宝梨摸出手机,看到有未接来电三十多个,都是来自同一个人一


    沈毓楼。


    才想起,应该向他报个平安。


    翻到最早的一条未接来电,是她给他打去紧急求救电话之后的五分钟,他便回拨了过来,只可惜,那个时候姜宝梨的手机已经被绿毛纹身男摔出去了,


    姜宝梨给沈毓楼回拨了过去,沈毓楼秒接


    “梨宝,没事吧?哥哥没接到电话。”


    “有没有事?回答我。’


    “梨宝,你在惩罚我吗?”


    姜宝梨沉默了十几秒,听着他如浪潮般汹涌而来的关心。


    过去,她会将他施舍的只言片语的关怀爱意,奉若珍宝。


    很奇怪,现在听到他如此担忧的语气,姜宝梨心里却没有波澜。


    “我没事。”


    “受伤没有?"


    "一点皮外伤,放心。"


    沈毓楼松了口气,又说道:“我听说,是司渡.来救你?"


    “嗯,是他。


    在那群王八蛋将要扒下她身上最后一块布料的时候,如同降临的撒旦,将她底护在了他的黑色羽翼之后。


    “梨宝,司渡亲自来救你,你跟他感情进展”


    听到他问这一句,姜宝梨的心更加凉了几分:“他对我态度还是很冷淡,有时候还很凶。


    “但你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他不是见义勇为的家伙,如果不在乎你,你的死活跟他没关系,他不会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姜宝梨沉默。


    但他对她说话的态度,又着实恶劣,实在拿不准。


    “我再看看吧。”她说,“现在还不太确定。"


    “好,注意保护自己。”


    “沈毓楼。”姜宝梨忽然叫了他的名字,这让沈毓楼一时间有点无法适应.


    她不再叫他哥哥了。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她问出了心里藏了很久的疑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


    沈毓楼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拧紧了。


    他站在公司大楼落地玻璃窗前,看着窗外阑珊的高灯火,愧疚的情绪,翻天覆地.


    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个时候,他在和乔沐恩约会


    “我一直在公司。”沈毓楼沉了一口气,说,“有项目会议,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错过了。


    那是他对她撒的第一个谎。


    他不敢说出真相。


    不能说。


    因为他从没有对她撒过谎,所以姜宝梨没有怀疑,信了他:“如果你早点接到电话,就好了。


    她还在幻想着他能来救她,一如既往


    但在他心里,终究事业才是第一位。


    她已经被献祭了。


    “先挂了,再见。”


    说完,也不等沈毓楼回话,姜宝梨挂断了电话,扔了手机,将自己埋进被窝里,


    丢开烦恼,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沈毓楼睡不着了,他失眠到了深夜,心里一直一直不舒服。


    明明计划是要成功了。


    她在司渡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让他放弃联姻也不是没可能.


    他那样的人.一意孤行,肆意妄为,他真的在乎司氏集团的未来吗?


    只怕未必。


    司渡不会为了集团牺牲个人意志。


    姜宝梨会成为扎进他心里的诱刀,让他为她发疯,为她做任何事,


    可是,沈毓楼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嫉妒宛如一条毒蛇,盘踞在他的心上,啃着他。


    次日清晨,司渡走下楼,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早餐气味。


    过去,他都只吃西式早点,简洁,方便,不油腻。


    今天的早餐,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酸酸的,难以言说的味道。


    司渡皱了眉,喃了声:“赵勖!”


    赵管家连忙从厨房后面走出来:“少爷,您醒了。”


    “什么味道?"


    “啊,这个”


    话音未落,姜宝梨从厨房门边探头出来。


    小姑娘穿的是他身上同款居家衫,系着碎花小围裙,脸上迎了笑一


    “司渡,我在给你做早餐,已经做好了!"


    司渡不怀疑,姜宝梨是想弄死他。


    这种臭味,忍不了一点。


    管家连忙甩锅,小声说:“我劝阻过姜小姐,但她一定要给你做早饭!拦都拦不住。


    说话间,姜宝梨将一碗汤粉端了出来,摆在了主位餐桌上,手撑着椅背:“为了谢你昨晚的救命之思,我起了个大早,费了好大的功夫,特意做给你吃的。


    司渡看着碗里鲜艳油腻、味道强烈的东西:“这是一坨屎?


    “螺蛳粉!你不知道吗!巨好吃!我最喜欢吃。"


    管家在一旁,紧张不已。


    早就提醒过她了,少爷不会吃!不会吃!


    闻到臭豆腐都会让他犯恶心,他怎么可能吃这什么螺蛳粉!


    “赵勖,空气净化器打开。


    “开了开了!”赵管家连忙说,“新风排气,全都开了!只是这个螺蛳粉的味儿,太猛了,短时间可能排不掉。


    司渡无语了。


    姜宝梨却还满眼期待盯着他:“你吃一下嘛,闻起来臭,吃起来是香的,真的,我不骗你。


    “这堆东西,拿去喂狗。”司渡言简意赅地对姜宝梨说,“你再敢毁了我的家,我会请你去和珍珠一起分享狗屋。


    管家默默地端走了螺蛳粉。


    姜宝梨其实有点儿受挫,心里郁郁的。


    沈毓楼还说她快成功了,成功个屁!


    就他这副寡王的气质,这辈子,哦、不,下辈子也别想有女人能在他身边坚持二十四小时!


    “不吃算了!当我白费劲儿,再也不做了!"


    姜宝梨转身上了楼。


    脾气还挺大。


    管家让佣人重新给司渡做了一份西式早点,司渡吃到三明治第一口,就放下了-


    “难吃。”


    “啊,这是少爷您平时吃的口味啊。


    “味同嚼蜡。


    司渡将餐盘往前一推,片刻后,又问他,“她做的那堆东西"”


    “还在!”赵管家忙不迭从厨房里端出那碗热腾腾的螺蛳粉,递到司渡面前,“如果少爷想吃点有味道的,这螺蛳粉好吃的,我以前吃过。


    司渡矜持拿起筷子,挑了一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尝了尝。


    粉煮的软软的,口感确实还不错。


    汤里酸酸的味道,微辣,确实比他平时吃的西式早点要开胃很多。


    看到赵管家一脸期待的表情,司渡嫌弃地评价:“难吃。"


    “是是,姜小姐说这是她第一次下厨,照着网上的教程学了好久。


    “比泡面多不了几个步骤,还用学?”司渡完全不吃这一套,“闲得她


    虽然这样说,但那碗螺蛳粉,司渡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待他去公司之后,管家收拾碗筷,在汤里捞了又捞。


    嘴上说难吃,那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浪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