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


    费佳根本就不觉得森鸥外那点低价战略有什么威胁。


    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打倒对面、提升销量、统治蔬菜市场——


    纯粹是为了让我这个精神状态接近疯癫边缘的老板，能稍微放宽心一些。


    明明一副“我无所谓，世界毁灭”的态度，


    偏偏还冷不丁地拍些高级马屁，


    我深吸一口气，坐在柜台后捧着热牛奶，


    费佳真是，


    让人骂也不是，夸也不是。


    总之，因为我的焦虑，这位俄罗斯人确实使用了一些特殊手段。


    例如帮我揽客。


    费佳的操作嘛——倒也不是没用。


    头两天，他那套确实给我店带来了不少流量。


    人流哗啦啦地往我这边涌，菜一筐筐地搬出去，果酱瓶砸碎了两个都顾不上管，我一边数钱一边对着账本乐得合不拢嘴。


    然而到了第三天，我坐在收银台后，手托着下巴，看着隔壁森鸥外的那家“白菜不要钱连命都赔”的菜店，突然有点……悟了。


    什么新型给命文学。


    一种很讽刺的顿悟。


    ——根本没必要慌嘛！


    我为什么慌呢？


    为什么我会觉得我的高端蔬菜事业要被一堆平价萝卜干掉？


    突然间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的员工们、太宰、乱步、甚至那个话最少的织田作，全都对森鸥外的店毫无反应，连个正眼都懒得瞥一眼。


    因为我们卖的根本不是一类东西啊！


    人类社会的消费分层，是有天然屏障的。


    那些原本根本不来这条街的人，恰好是因为森鸥外那“菜价低到报警”的存在，被吸引了过来。


    这些人原本是打算来省钱的，结果看见我这店，灵魂一震，钱包一抖。


    一个好奇。


    于是就进来了。


    于是就买了。


    于是就——变成我这边的新客群了。


    啧，森鸥外那家店居然在无意间给我引流。


    这比你把他挖过来打工还值钱。


    而森鸥外，继续卖他的平价白菜，让更多人走上“菜是便宜的，生活可以享受的”之路，最后栽进我的消费陷阱里。


    多好。


    多和谐。


    他家是前置点，我家是终点站。


    总之呢，森鸥外的店开了一段时间以后，事情的发展可以说是远超我的预期。


    不是以我想象的“敌人强势扩张，我在夜里咬牙数账本”的方向发展，而是……给我导了客流。


    本来我还想写一篇血泪控诉文，标题都想好了：《我亲手拉扯大的员工如何在斜对面架起屠刀对准我》。结果写了一段发现数据不支持我的委屈。


    因为我店门口最近多了许多穿着松垮家居服的主妇阿姨。


    买过我家菜的人，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不回购的。


    甚至可以这么讲——


    买我家菜是一条不归路。


    但如果人生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猝不及防惊出一头冷汗，那莫过于今天早上的这通报警事件。


    这得从前几天的一个重要顾客说起。


    据说这位举报人是一名典型的横滨社畜，钢铁打工人，每天加班到宛如灵魂的空壳。他的名字叫佐藤健一，三十岁出头，月收入倒是不错，衣着讲究，光鲜亮丽、事业有成，据说是做投资的，腕上一块江户时代限量款的精工手表显示他社会地位尚可。


    但佐藤有一个小问题：他，凡事都爱研究他吃的东西。


    身为高压打工人，佐藤健一对食物的定义是：不是好吃的东西，就不能吃！


    不过，他的“美食地图”显然也走到了尽头。在尝遍了横滨各大高级餐厅后，这位每天被KPI碾压的工作狂，竟某天偶然路过我的店铺，站在门口被“供奉级蔬菜”的宣传标语深深吸引。那是一块金灿灿的广告布，写着：“横滨最奢侈的味觉体验，从蔬菜开始。”


    佐藤站在门口，握着手机上下扫过，嘴角抽了一下：“一个菜店搞这么抽象。真有这么好？”


    不过，骂归骂，骂完人还是排了队——向来对事情抱有高度怀疑态度的打工人，在听店员介绍的时候，心想：“要么真好吃不愧对价格，要么就是智商税，我非得研究个明白。”


    让我们假设你是这位铁骨铮铮的卷王社畜，当你一颗白菜花5200日元买回去，以为它只是外表精致的时候，拆开包装的那一刻，确实惊艳到了：柔软如丝的绸布，盒盖内附有我亲笔签字证明，上书——“这不是一颗普通白菜，这是你日常生活中的小确幸。”


    佐藤一边抬着眉毛感慨商家会营销的资本主义嘴脸，一边在厨房煮了个涮锅，把这根白菜切片下锅。


    可谁能想到，真正的震惊，发生在入口那一刻——


    “这……这白菜？”


    佐藤突然直起腰板，嘴巴微张，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筷子上剩下的小半截白菜。他低头喝了一口锅里的菜汤，下一秒，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仿佛舌头经历了一次从未见过的味觉祭奠，他掏出手机，快速记下：“甜、脆、清爽，水分在嘴里炸开的瞬间，仿佛是被塞进冬天的汤。”


    接下来，佐藤又去尝了第二道推荐产品——“白沢臻选的小葱”。只是一捏手指大小的葱，被他切成葱花撒进冷豆腐，一口下去，几乎产生一种迷茫：“既然葱可以这么好吃，那我这三十几年吃的都是什么？”


    短短几天，他把我的大部分商品都试了个遍：白菜、高级胡萝卜、果酱和红酒。每次吃完他都陷入强烈的情绪波动，其中最常出口的一句话是——“这不可能，这绝对不正常啊！”


    “不正常”的情绪越堆越多，每天回家后，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因“供奉级蔬菜”而产生剧烈扭曲。他无法相信一颗青菜的味道竟然比某米其林餐厅更震撼，也无法理解普通罐果酱何以在入口时让他感觉好像上了天堂。


    某天，他满脸焦虑地站在我家门口，眼圈发黑，语气里带着一点资本崩坏者的理智边缘：“你们家菜肯定有问题！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们是不是加了什么……成瘾的东西？”


    我：“加了努力与汗水。”


    于是，这位社畜的逻辑严谨脑回路一番飞速转动，得出了一个万分荒唐的结论：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天然食品！这家店一定在菜里加了什么成瘾性成分！”


    而他这副“舍我其谁揭露消费主义真相”的精神仿佛完全压倒了打工的疲惫。他拿起手机，拨了报警电话，理直气壮地和警方说道：“我举报横滨的一家菜店！他们的商品太好吃了，我严重怀疑里面有问题！”


    几天后，佐藤果然带了一队警察来到了我的店门口。


    我正坐在柜台边，细致地研究下一季的新品包装样式，突然发现门口黑压压一片人挤进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家伙（佐藤）站在人群当中，手指一指我们家成列的供奉级黄瓜，说道：“就是它！我人生中的灾难开始于这根该死的黄瓜。”


    警察走上来，一脸复杂地问道：“您好，有人举报您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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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果酱可能含有不明成分，甚至涉嫌添加成瘾性物质，请允许我们彻查您的生产线。”


    警察来的时候，我正站在菜柜旁边。警察一脸“我们不是不信你，但这事太荒唐了”的表情，把几样蔬菜封样带走，说是要送检。我配合得很，甚至大大方方送了他们一罐葡萄果酱：“回去路上可以试试，不甜不要钱。”


    太宰治刚好在柜台旁打酱油，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双手抱胸倚在墙边，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低声对乱步说：“没想到老板能被自己的蔬菜太好吃举报。”


    乱步一旁补充道：“不是，只要稍微有人脑子正常点，怕是这种举报连立案都会被嘲笑吧哈哈哈！”


    而我，面对这场荒唐的“查菜危机”，当然不可能被吓到。我勾了勾唇，缓缓走上前，不慌不忙地说道：“警官，您尽管查，我们的菜不仅没有问题，还符合每一项国家法规，这是优质农业的巅峰，您尽管把所有检测报告带走，到时候您就知道是什么在成瘾。不是菜的问题，是认知的问题。”


    警察和举报人似懂非懂，只能开始取样。我转头看着那位举报的佐藤，笑了笑说道：“先生，如果你觉得好吃是一种罪过，那我只能说，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人生从未遇到过真正用心的食材。”


    如我所料，警察在三天后对我们的蔬菜、果酱、酒给出了全面检测报告——所有内容均符合食品安全标准，无任何添加剂或其他“成瘾性物质”，更别提什么“装置”。


    警察沉默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们这店……菜价确实有点那个哈。”


    “那个”是哪个，我不用问都知道。


    我笑眯眯地递上营业执照、□□、收据、财务流水和全套报税资料。他们查了三轮，最后只能叹气走人。


    但我能看出来，他们走的时候，眼里多了一种复杂情绪——


    一方面觉得我的菜贵得不合理，


    另一方面又觉得贵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这一场闹剧让我的品牌更加出名了。而举报的佐藤本人，很快就又出现在了我的店里。他神情复杂，掏出自己的钱包：“再给我来一颗你的白菜。我再看看这玩意到底好吃到什么地步。”


    我挑眉递过开号的单据，嘴角翘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那希望，这次您品尝得愉快。”


    这事还没完。


    某天税务局的人也找上门来了。


    我：“？？？”


    他们围着我盘问我三小时，最后的总结是：


    “我们确实没查出什么问题……但你们这个运营模式实在太不像普通菜店。”


    我摊手：“我们也不走普通路线嘛。”


    而且其实吧，我完全、彻底、坚定不移地——不会记账。


    没错，就是那种连最基础的“资产负债表”和“流水对账单”听了都要头晕的不会。


    你可能会问——这种人为什么还能正常运营一家月营业额几千万日元、走精品路线、被怀疑洗钱洗到税务局亲自登门拜访的高端蔬菜品牌？


    因为我有系统。


    是的，就是那个贱兮兮、会用“亲亲”语气的蠢系统，它不仅是我的绑定外挂，更是我人生中最靠谱的职业会计、税务顾问、出纳、银行后台和财经分析师。


    我对钱毫无概念，但一分钱都别想逃出它的掌心。


    但话说回来，它也确实顶用了。


    因为它帮我管理财务的精准程度，堪比AI天眼与四大审计联手。让我可以坦然面对税务局官员。


    我问系统：“你是不是在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