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背后之人

作品:《双向救赎

    李云集挑了挑眉:


    “怎么,哪里不合适?本王觉得很合适啊。”


    王济海掀起衣服一撅,屁股就稳稳地落在了椅子上,他转而看向徐拂衣:


    “小姐觉得呢?”


    她觉得吗?


    徐拂衣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王济海身上。他嘴角似笑非笑,小小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就这么等着她的回答。


    但,不止是他。


    现在,在这里的,包括李云集都在等着她的回答。明里暗里的,一个个的眼睛都在盯着她,就像是暗夜里潜伏的野兽。


    只等她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将她吞吃入腹。


    “我同样也想问王长史,”


    “砰”茶盏与桌面相接触的这一声温柔的清脆,穿透了周围的一片死寂。


    她说:“我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合适的?”


    李云集歪着头,撑着下巴看着她,听着她镇定地反问,慢慢地,脸上就浮现了一层浅浅的笑。


    他不去阻止,不去帮腔。因为他知道,她需要面对,她足以面对。


    轻轻拽着徐拂衣落在椅子上的红披风,就这么,他挑起了小小的一个角,一圈一圈的在手上缠绕。这件他足够熟悉的披风,面料不算多好,但却格外醒目,像是用一点一点、一滴一滴的鲜血浸染,。


    就这么披在了她的身上,于他们之间建立起了隐晦而又明目的关联。


    隐晦是因为别人不知道,明目是因为知道的人,都在这个房间里。


    “王长史怎么不说话,是无话可说了吗?”


    王济海沉默着,眼神不断地横扫在他们俩身上,过了好一会儿眼睛突然弯成了两条弧线,带着一点不明所以的笑,捉摸不透:


    “那小姐,请随意。”


    “既然这样,”


    徐拂衣站起身,端着茶盏,一步一步地走到所有人的中央。


    红色的披风一点一点地从李云集手里溜走,阻拦不住,他也不会去阻拦。只是任由它紧紧地贴在了徐拂衣身后,跟随着她。


    连同着他的视线一起。


    那一盏茶倒在了目光涣散的男人头上:


    “还不继续说,这鹤顶红,你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微凉的黄色茶汤一股脑地淹没在了周争凌乱的发丝里,又从额线渗出,在他的惨白的脸上肆意流淌。


    最终,汇入血色。


    冷意刺激了他的一部分意识。


    周争隐晦地环顾了一圈,咬咬牙:“是他,是他给我的。”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是王济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柄羽毛扇,在那里轻晃着手腕,眼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王济海还是不急不忙地晃着他的扇子,姿态之优雅,像极了梳理自己羽毛的大白鹅,他挑着眉:


    “你说是我就是我?”


    “小姐,你信吗?”


    他过了。


    李云集默默走到她身后,牵住她的手,目光直直地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王济海!”


    徐拂衣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我不信他,但是,我也不相信你。”


    “我只相信证据。”


    王济海扇子顿住了,睁开眼睛,看着她,还有他。


    突然就笑了,他说:“证据就是我一直跟所有人都待在一起,不信,姑娘可以去问长英或者孔余都可以。”


    在全场的目光下,孔余僵硬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他的证据给上来了,那你的呢?”


    周争拿不出什么证据,他沉默了,头一磕,死死地抵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水。


    “既然不说,那就继续打,谋害主将者,按军规当如何论处?”


    她回首,正好撞进李云集的眼睛里。


    又或许不是正好,而是他一直在看着她,目不转睛,才会与她的目光相逢。


    徐拂衣慢慢笑了,挑了挑眉,自信而明媚:“殿下说呢?”


    “当军棍五十,随后遣返问罪其家人。”他不紧不慢地陈述着刑罚,明明是极严肃的事情,但看到她的笑,他也笑了,只是轻轻地、小小地,却很坚定,不容忽视。


    “听姑娘的,继续打。”


    还要打,继续打。


    周争那一刹那,全身的冷汗如同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沾了一手水,郑靖在地上摸了好几下都没能把他的水囊捡起来,颤抖的手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手,那只手帮他捡起了水囊,他跟着直起腰,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就趾高气扬地说:


    “你,去把水囊灌满水再给本世子。”


    水囊被对方收起来,他刚转身想坐下,就听见:


    “恐怕您要和属下先走一趟——”


    这声音。


    他猛然转头,死死地盯住了来人:果然,面前的人是云风。他可是李云集身边最信任的人,多会替他在外行走。


    他来这里代表着什么?


    砰,砰,砰......


    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郑靖已经暗暗地有了些预感。


    “殿下有请。”


    他不愿意,但根本由不得他愿不愿意,郑靖几乎是一路被拖着过去的,宛若一条将要被送去屠宰场的狗,时不时还要伸出垂死挣扎着、挠人、咬人。


    他成了一条疯狗。


    当士兵持剑的身影时映入眼帘时,他突然冷静下来:


    “你放开我。”


    云风没松手。


    他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是如此地坚决,容不得一点忤逆:“本世子是你的犯人吗?还不快放开?!”


    “你难道不是吗?”


    他抬起头,那个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李云集就这么看着他,面无表情,高高在上。而他,竟然成了一条疯狗。


    “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心里难道不知道吗,郑靖?”


    云风放开了他。


    “李云集,”郑靖一点一点捋平衣服上的褶皱,就像是一点一点在安抚心中满满都是怨愤不平的自己:


    “你怎么还不死。”


    “失望了,可惜,本王命长。说,你又是怎么拿到鹤顶红的?”


    他被扔到后面的时候,李云集示意长英去盯着他把衣服换了。他的毒药,恐怕也是有人给他的。


    “什么鹤顶红?”


    郑靖勾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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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角,眼中是浓稠到几乎化不开的挑衅和恶意:“我可是太后娘娘派来的,李云集,即使你是王爷,即使你是大将军,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我定了个罪名吧。”


    “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你说谁蠢?!”郑靖勃然大怒,但这股怒火之后却是无穷无尽的无力。


    他知道他蠢。


    李云集看着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以前他陷害自己那些拙劣得几乎一眼就能拆穿的手段能。那为什么当初他们会看不出来呢?


    他想,大概是因为不在意吧。


    很神奇,因为,如今他竟也能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郑靖还是一如既往地蠢。


    “如果不是有证据,你会被带到这里来吗?”


    他步步上前,巨大的压迫感,逼得郑靖不断地向后退。


    但他永远都快不过李云集,就像是从前一样,抓在他领子上的手,永远比他躲避的速度快一步。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并不是预想的拳头,而是巴掌和脸皮接触的“啪啪”声,还不疼,却比拳头更让他难堪。


    “你张开眼睛看看清楚。”


    “郑靖,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什么东西,能是这样确定的语气。


    睁开眼睛,一块晶莹、温润的玉垂在他的眼前。玉佩上坠着的四散的穗子分割着原本应当照在他眼里的光,明明暗暗,晦涩难明:


    “你从哪里拿到的?”


    “你不认识他吗?”


    他看到了那个被迫抬起头的周争,他认得他,认得他脸上的黑痣。


    可如果,仅仅只是他指认得他,他不认。但,这块玉佩,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那应该还好好地保管在他父亲那里。


    那是父亲要走的啊。


    这是假的,不是他的玉佩......


    “这不是我的!”


    他低低地怒吼,又变成一声呢喃着的嘶吼:“这不是我的。”


    “别说不是你的,世子殿下。”


    徐拂衣拿着从李云集的腰间拽下来的玉佩:“这两块玉佩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的,这两块玉佩都是郑家留给自己的孩子的。


    他们都知道这是真的,郑靖也知道,他只是不愿意相信,就还能苦苦挣扎,仅此而已。


    “你背后还有谁。”


    他的背后是谁?


    郑靖突然一抬头,发现那个人,那个给他鹤顶红的人,就站在屋里,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一瞬间,他的脸,和他的父亲的脸突然重合在一起,郑靖看到他父亲,辅国公,轻轻地、微不可察地拔出了剑、又迅速合上。


    什么声音都不曾发出,但偏偏震耳欲聋。


    那是要他即使去死,也不能供出背后的人。


    但明明一开始,他以为这个动作会是他对别人做的。可,那是他的父亲,他无法忤逆,更总是抱有期待。


    “没有人。”


    “嗯?”


    “我说,没有人。”


    “……你知道你自己一力抗下,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吗?”李云集看着他,一字一句,“遣返回京,问罪于朝。”


    “郑靖,你能扛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