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回

作品:《宠娇娇

    沈敬行察觉到她上下打量自己的视线,面颊火辣辣的,有些赧。


    他强忍住逃离的冲动,放低身子任由她瞧,接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对白玉素圈臂钏,作势要给她戴上。


    靳连珠的青丝被白芷握着,等同于受到禁锢,实难闪躲,便由着他挽起衣袖。


    臂钏可以收缩,以防太紧会弄疼靳连珠,沈敬行笨拙地调节大小,半天没弄好。靳连珠乜着他,无奈之下,接过来自个儿戴。


    她肤色白皙,却并不病态,关节处透着浅粉。白玉衬得她愈发像个瓷器一般的精致人儿。


    沈敬行扫一眼就敛回目光,心头噗通乱跳,迫得他呼吸不太畅快,不得不起身去外间斟茶去去火。


    可站到桌前,他手捧着茶盏,余光却一直瞥着靳连珠。


    于是胸腔内燃烧的烈火愈发汹涌。


    沈敬行信奉“节俭、克制”的行事准则,凡使他无法理智思考的人或事一应杜绝才对。偏偏靳连珠成了这个例外。


    自从多年前于淮州与靳连珠的一面之缘起,沈敬行每每想到她,脑海里都会冒出一个念头:她生得极美。


    现在更甚。


    眸清可爱,鬓耸堪观,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香。赤金镂花石榴裙,绫罗衣,套一件锦缎小袄,领口处一圈白狐毛。所佩饰品不多,却件件儿珍贵,多数是从她嫁妆箱底搜罗出来的。


    她执着手持镜,笑吟吟的跟白芷逗趣儿,活脱脱像个未出阁的娇俏姑娘家。


    沈敬行不知不觉间饮下三两盏茶水,再喝下去恐会误事。他拂了拂衣袖,故作淡然地上前,想听听她们在聊甚么内容,使得靳连珠笑成这副好看的样子。


    白芷却被他板着一张脸的肃杀表情吓得梳子都拿不稳了,霎时噤声,匆匆忙完手上的事情,欠身退出去,还不忘把门捎带上。


    徒留两人沉默以对,蔓延着道不清的尴尬。


    靳连珠不理他,自顾自整理衣裳。


    冬日的外衣厚重,臂钏无法戴在外面,藏起来无法于人前展示又没甚么意思,还硌得她有些不适,索性摘掉了。


    沈敬行眼睁睁看着她把臂钏收入匣中,换成一只鎏金镯子,猜测她必定不喜欢自个儿准备的礼物,目光于是一点点黯淡下去,抿紧了嘴,静悄悄站在一旁,不曾询问、解释半句。闷得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靳连珠回首见他仍杵在那儿,到底没憋住,率先开腔:“时辰不早了,官人还不出发?”


    新春佳节,依照俗礼,官员们先入宫面圣,内宅女眷们午后再赴宴。但官家昨儿上朝时有令,今岁不必拘这些礼,众臣与家眷一同入宫即可。


    沈敬行一言未发,只意味深长地睨她一眼,取下架子上最厚实的一件大氅,示意她穿上,稍候两人一道出门。


    靳连珠表情凝滞,很明显的抗拒。


    土里土气的颜色和图案,上身后没得让她虚长几岁。


    平日里穿一穿就算了,今日入宫少不了要见贵人、官眷,靳连珠不想穿这件跌份儿,张口欲唤白芷入内替她掌掌眼另选一件,沈敬行却先一步动作,用大氅拢住这具娇小身躯,修长指尖绕着系带,利索地打了个结。


    靳连珠:“……”


    两人靠近仅眨眼这一功夫的事儿。


    沈敬行帮她穿好大氅后一刻也没停留,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却还是闻到她颈侧淡雅的熏香味儿。


    同样,靳连珠也嗅到了他的,情绪难免复杂。


    最近这段时日,靳连珠专心养病,不曾出过门。


    沈敬行一改往日作风,命敛秋于外间置了一张桌案,把公务都搬到这边,整日陪靳连珠待在雅韵轩——说是陪,实则两人各忙各的,鲜少交谈。


    两人朝夕相对,同榻而眠。


    气味儿混在一处,难分彼此。


    从前靳连珠盼都盼不到的日子,生一场病就全有了,来得太容易,弄得她时常恍然,生怕这一切不过一枕黄粱。


    直至她午夜梦回时惊醒,发觉自个儿就缩在沈敬行怀里。他的胸膛温热熨帖,切实的安全感,使得她绷紧的神经总算得以舒缓。


    他们不再是疏离的分被而眠,距离近到她抬首便能亲上他形状漂亮的双唇,而沈敬行一只胳膊放于她腰肢上,脚背任她踩着,安然沉睡。


    靳连珠久违的感受到幸福,竟因此热泪盈眶,心脏软的一塌糊涂。


    她被沈敬行给予的片刻柔情迷失双目,甚至为了留住得之不易的亲密关系,头脑一热,打算不再计较先前受的委屈,继续这么跟他把日子过下去。


    等到白日看着他心无旁骛处理公务的场面,靳连珠前一夜的所思所想又变了。


    沈敬行身处高位,事多如牛毛,不可能整日都有空闲陪伴她。况且,他的性子本就不热切。


    偶尔几次举止主动到不像他了,无非因着她淌泪、生病。可她又不会整日哭啼,亦不会一直生着病。眼前的柔情早晚会消散,到时候,他们自然退回以往若即若离的关系,她又该变成那个谨小慎微、贤良淑德的大娘子了。


    仅仅作一番设想,靳连珠便觉得心中一片荒芜寂寥,眼眶不禁红了一圈儿,竟有落泪的冲动。


    她也不知自个儿是怎的了,养病期间似乎把脾性也养娇了,频繁冒出一些伤春悲秋的念头,人也变得倦怠许多,连热闹都没心思凑了。


    新春佳节,又要入宫赴宴,若她哭哭啼啼的,委实不成体统。


    以防沈敬行察觉端倪,询问起来无法作答,靳连珠立即掀起帘子,往马车外看去,趁此机会使劲儿眨巴眼,生生压下那股汹涌的泪意。


    扑进来的寒风险些吹灭盆中炭火,沈敬行凑近,胸膛轻靠上她的背脊,只手压住卷起的帘子,淡道:“你的身子养了这么久,将将好转,不要吹风。”


    “...嗯。”


    靳连珠被困于角落,面朝箱壁,背靠他的胸膛。沈敬行一启唇,湿热呼吸便喷洒在颊边,弄得她心猿意马。


    可惜,她涂了口脂,无法顺势做些甚么。


    晃神的功夫,马车悠然停下。


    拂冬在外唤:“家主,到了。”


    沈敬行毫不贪恋地抽身离去,靳连珠默了一默,跟着起身,掀开帘子才发觉他就站在脚凳旁,见着她,他罕见贴心地伸出手搀扶。


    这样一个微小的举动,却从靳连珠心底惊起惊涛骇浪。她小心翼翼地攥住他的手,步履款款地迈下来。


    今年冬日多雪,前一夜又飘了一阵,宫门口的积雪已清扫干净,却扫不掉萧瑟寒气。


    沈敬行记着靳连珠遭不住冷,替她拢了拢大氅,把暖乎乎的手炉塞入她掌中,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用一板一眼的语气说着最窝心的叮嘱:“宫宴从过午一直持续到入夜方歇,时辰太长,你的身子弱,恐会疲累。后宫内有供给官眷们休憩的暖阁,你若察觉不适,即刻禀报皇后娘娘,离开片刻养养神,无人会怪罪你的。”


    “好。”


    靳连珠上回入宫全程跟着婆母,期间少言寡语,行事皆听从婆母的眼神指挥,所幸没有出错。


    这次不同,秦凌莲也被带上了,婆母自然会多多照拂这位表姑娘,恐无暇顾及她,故而,沈敬行所吩咐的每一句,她都努力记在心里,以免在宴会上行差踏错半步,被人瞧去笑话。


    沈敬行的目光在这张娇娇怯怯的面容上流转一圈,不由得暗叹一口气,竟有些埋怨男女分席的俗规。


    一整个儿下午未免太长,他总归放心不下她,又道:“我跟礼部的王大人素有交情,他夫人又与你年岁相仿,性子应也相投。席间,你如若觉得无趣,便可寻她说说话。”


    顿了一顿,他问:“你应认得他夫人罢?”


    上回入宫,葛氏盯得紧,唯恐靳连珠给沈家跌份儿,不许她擅自去与人结交。不过,靳连珠对沈敬行提到的这位娘子倒有些许印象。


    是个极貌美,极活泼的女子。


    姓甄,闺名不详。


    其父为骠骑大将军,其母为邕宁郡主,亲兄长为殿前司副指挥使。


    甄氏作为家中独女,自小锦衣玉食,及笄当年与有青梅竹马之谊的王大人结亲。两人成婚多年仍蜜里调油,恩爱非常。


    甄氏二十岁生辰那日,王大人办完公务,日夜不休策马狂奔回府与她相见。又因甄氏喜好灯笼,王大人一掷千金,为她打造一盏宝盖珠落琉璃灯。


    此事被说书先生稍加润色,很快便传遍皇城,俨然成了美谈一桩。


    靳连珠初听闻,还曾艳羡地喟叹过一句:世间怎会有如此好命之女。


    思及此,靳连珠深深睨一眼沈敬行,心头泛起一抹异样的情绪,酸胀晦涩,使得她胸口不太舒服,遂低头掩盖异样的神色,闷闷沉沉地应声:“官人放心,妾认得的。”


    沈敬行蹙眉,误以为她是怯场才会露出这般失落的神色。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眼下却迟迟不肯挪动脚步,正预备再说些甚么,忽听闻前头有人唤他,循声望去,是携家眷刚到的户部张大人。


    靳连珠同样对上不远处老夫人不善的目光,心头一震,赶紧别了沈敬行,急匆匆过去听候婆母吩咐。


    宫门口人多眼杂,葛氏忍下不耐,给了靳连珠几分薄面,舒缓语气,让她只管照料好自个儿的身子,转而唤秦凌莲到身边搀扶。


    靳连珠自然不敢有异议。


    秦凌莲挽着葛氏有说有笑地走在前,留靳连珠形单影只的尾随在后,远远看过去,她这个大娘子反倒更像外人。


    见状,沈敬行心头一阵不快,吩咐拂冬:“你到宴会外候着,时刻注意着些,若大娘子有事,便速速来报我。”


    拂冬领命而去。


    -


    她们先到凤栖宫向皇后娘娘见礼,继而结伴前往御花园内赏景听曲,期间,靳连珠没瞧见甄娘子,便独身坐去一旁看着婆母领秦凌莲于女眷之中交际。


    众人闲聊半晌,方才入席。


    席上的位置提前安排好了,靳连珠由内侍引着前去,刚一落座,就听闻葛氏唤秦凌莲坐到近处陪她聊天解闷。


    霎时间,周遭投来许多道视线,暗戳戳地瞧沈家婆媳俩的热闹,连厅中的管弦丝竹声都小了些许。


    永平成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沈敬行的婚事定得匆匆忙忙,再加之门不当户不对的,其中必然有鬼。


    年前这段时日,不知从何处传出一说法,道,当初葛老夫人相中的儿媳乃是跟沈敬行有青梅竹马之谊的秦凌莲。


    这位表姑娘的父亲三年前携家眷赶往岭东赴任,导致两个孩子不得不分离,逢年过节才能见上一面,长此以往,再好的感情也难免生疏了。


    依照老夫人的意思,打算速速促成这段缘分,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今这位靳大娘子,仗着自家曾对沈敬行有救命之恩,迫使他应下这门婚事。


    若说老夫人心中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自个儿辛苦教养成才的独子,本来满心欢喜等着他光耀门楣,临了却便宜了一个商贾之女。


    幸而老夫人是个仁慈的,既然木已成舟,便不再跟靳氏计较其它。


    偏偏靳氏很不安分,屡次挑唆沈敬行跟老夫人对着干,要走管家权却称病闭门不出,沈敬行无奈之下寻了一个信得过的女账房替她处理内宅事务。


    更甚至,靳氏因嫉妒,一直对上门做客的秦凌莲拒而不见,后又找理由让她搬到偏院去,装病强留沈敬行在身侧陪伴,生怕他们表兄妹碰上面。


    “出身卑贱,一朝得嫁高门却不知足,还敢撺掇家中主君。这么一个不贤不孝的毒妇,就算一纸休书遣她回娘家也不为过。”


    不远处有两个姿容年轻的娘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正说得兴起之时,忽有人步伐匆忙的从桌前经过,张扬的裙摆撩倒酒杯,液体哗啦啦洒了她们一身。


    对方却头也没回,径直走了。


    这二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啊呀”大叫,面带不满地抬头望去,发觉对方乃沈大人的内眷甄大娘子,于是纷纷哑了声,低眉臊眼地退下去更衣了。


    靳连珠无从得知旁人的闲话,兀自端庄地坐在原处欣赏歌舞。


    期间,有人带头向皇后娘娘道喜敬酒,其余女眷们立即附和。


    靳连珠不得不跟着起身。


    她的药还未断,严府医特地叮嘱过饮食上忌酒忌荤腥辛辣,但她更怕给人留下话柄,于是斟酒就要送到嘴边,却被人中途拦住,飞速换上一杯清水。


    靳连珠愣了愣,竟全然没有发觉甄氏是何时到身边的。


    敬完酒,众人落座继续用膳欣赏歌舞。


    甄宛筠先上前向葛氏见礼,接着,凑过来热切地挽住靳连珠的胳膊,一双琉璃似的眸子亮着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官人果真没有扯谎,靳娘子生得这般貌美,如同天仙下凡了。”


    靳连珠:“……”


    葛氏离得近,听见甄宛筠的话,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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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


    靳连珠眼皮跟着跳了跳,试图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无奈刚一动弹,甄宛筠就抱得更紧了。


    靳连珠不知一个女子哪来这么大的气力,让她丝毫抵抗不得,被半强迫地拉起来。


    甄宛筠机灵地道:“干坐着有甚么意思,走,我带你去见见人。”


    靳连珠下意识回头,想征询婆母的同意。


    甄宛筠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夜的宴席有多精彩,一边半搂半抱着将她带到女眷堆儿里去玩闹了。


    在座的娘子们都同甄宛筠关系甚佳,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待靳连珠友善几分。


    聊了会子,众人后知后觉这位靳大娘子跟传闻里妖媚荒唐的样儿截然相反,她老实巴交地坐着,笑颜浅浅,话少却懂礼,相处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最要紧的是,她生得可太美了,相较宫内的贵人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张鹅蛋脸只有巴掌大小,墨眉圆眸,翘鼻樱唇,活像个被工匠打磨到极点的瓷人儿。


    于是便有娘子好奇,向她打听可保肌肤吹弹可破的秘诀。


    其实没甚么秘诀。


    靳连珠乃天生丽质。


    不过,眼下这么回答未免显得太倨傲。靳连珠稍加思索,把自个儿从前在闺阁里的习惯拿出来跟大伙儿分享。


    问完妆容,又问穿着,接着还有首饰...


    一茬接着一茬,没完没了。


    靳连珠许久没跟同龄女子交谈了,聊得十分开怀,身子却逐渐乏力,倦意汹涌,让她眼皮打架,委实有些招架不住众人的“围攻”。


    所幸甄宛筠及时发觉她的不对劲儿,随便扯了个由头,领着靳连珠去暖阁休憩。


    靳连珠担忧地询问:“不告知皇后娘娘吗?”


    “不必,不必。”


    甄宛筠笑道:“娘娘忙着呢,管不着这等小事。”


    靳连珠相信甄宛筠,遂放下心,不声不响跟随她入了暖阁。


    关起门,没了外人。


    靳连珠郑重向甄宛筠道谢。


    甄宛筠手一挥,格外豪爽:“原本沈王两家就有旧交,咱们做大娘子的,关系亲近也是应当。现下非要谢来谢去的,没得生疏了。”


    靳连珠腼腆地笑了笑:“……”


    言之有理。


    但天下再近的关系也没有白帮的忙,该道的谢还是要道。


    “不过——”


    甄宛筠话锋一转:“你这样儿,反倒让我想起沈敬行儿时。他呀,打小就是个古板的性子,面无表情地瞅着人,比寒冬腊月的北风还冷,真不知你平素是怎么忍受他的。”


    靳连珠脑海里乍然浮现出沈敬行蹙眉冷脸的模样,嘴角的弧度不禁扯得更大一些。


    见状,甄宛筠就跟见着天底下最知心的人儿一般,彻底打开话匣子了。


    “怨不得官人能跟沈敬行做这么些年的友人,两个儿简直是如出一辙的臭石头脾气。初初成婚那阵子,他整日在我面前端着架子,装得冷心寡情的,弄得我以为他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呢。”


    甄宛筠无心的一番话,却叫靳连珠真真切切地听进去了。她揣着激动不已的心情,故作淡然,尽量用寻常的语调向她求教:“后来你们又是如何破冰的?”


    “自然是我宽宏大量,不与他一般见识喽。”


    甄宛筠剥一颗葡萄喂入嘴里,含糊不清道:“夫妇之间难免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只要不涉及原则,不妨各自退让一步,互相包容着把日子过下去。官人不善言辞,那我这个做大娘子的凡事就主动些,再把心胸放宽大些,慢慢地,两人就磨合好了。”


    靳连珠不语,兀自沉默着,细细思量。


    葡萄的滋味应该很甜,甄宛筠连续吃了几颗,抽出帕子擦干净指尖的汁水,再度悠然开口:“还有一事,仗着你我关系亲近,我才肯同你讲的。”


    这回她的声量极低,神秘兮兮的。


    靳连珠的好奇心被诱发:“甚么?”


    甄宛筠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夫妻房里的事儿,必须得和谐,来日生个一儿半女,还愁拴不住官人的心?正巧我那里有几本关于这方面很不错的册子,改明给你送过去。”


    顿了一顿,她郑重其事地补充:“不必言谢。”


    靳连珠:“……”


    -


    甄宛筠虽说言辞狂放了些,但她说得那些内容,靳连珠仔细思量下来发觉很有道理。


    所谓,话糙理不糙嘛。


    两人聊得十分投机,从一开始规矩地坐在椅子上,演变为双双脱去鞋袜,钻入暖阁的榻上面对面躺着畅谈。


    永平城内多得是高门贵胄,他们皆瞧不起商贾,认为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俗人。


    甄宛筠却不一样。


    她对靳连珠儿时随父亲四处经商的经历异常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还竖起大拇指赞她为女中豪杰。


    靳连珠骨子里残留着到处闯荡的冲劲儿,因着嫁人了,怕被婆家厌恶才不得不掩盖本性。


    现今听闻甄宛筠一句真心实意的称赞,顿时比灌了蜜糖还甜。于是变得话多起来,原本浑浑噩噩的脑袋也逐渐清醒了。


    快到烟花会之际,白芷叩门提醒两位娘子,得到靳连珠允许后方入内替她整理着装。


    到达观赏烟火的露台之后,靳连珠才知晓皇帝带着几位近臣也来了。


    甄宛筠一眼就从人堆里捕捉到自个儿的官人,喜津津地走到他身边。


    王大人习惯性低头听甄宛筠讲话,虽不曾搭腔,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藏于宽袖中的手也悄悄勾住她的。


    周遭还有别家的夫妇,或并肩而立,或挽臂依偎,脑袋凑在一起,低诉短暂分别期间发生的趣事,气氛恩爱和谐。


    靳连珠艳羡不已,下意识向四周张望沈敬行的身影。


    露台四周燃着灯笼,光线却不够亮。一排排人影晃过去,看得靳连珠头晕眼花,脚下不稳,眼瞅就要踉跄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手臂从后抱住她的腰肢,温热胸膛抵住她的背脊,用怀抱牢牢接住她。


    紧接着,与自个儿身上如出一撤的香味儿扑入鼻端。


    靳连珠心跳骤然停滞一拍,抬头撞入那双沉寂深邃的眼睛,失神喃喃:“官人...”


    “嗯。”


    这一回,沈敬行没着急收回手跟她保持距离,只移开视线,望向前方,操着不咸不淡地口吻,道:“别看我,看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