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收下索靖山的礼物，孟灿云开始正式学习枪法。


    短短两天时间，她已经能熟练掌握手枪的基本操作，有时候状态上佳，能取得十发九中的成绩。


    “你在枪法上有这样的天赋，很不错。继续保持，成为神枪手指日可待。”索靖山的打趣式肯定，让她心里很是受用，练习劲头十足。


    这天一早，她准时来到军营，不巧碰上索靖山会客，不能立即带她训练。


    “谈话才开始不久，结束的时间还不能确定……要不您先去办公室歇歇脚，等少帅忙完再带您过去。”程副官向他解释。


    对于孟灿云来说，现在正是学枪新鲜感最浓厚的时候，何况自己已有些经验，她来一次军营不容易，并不愿意干坐着等待，便决定自己一个人先去操场练习。


    程副官劝阻不住，只能派了一个士兵跟她一起去。


    今天无雪，太阳久违地露出脸，洒下一片暖融融的金色阳光。


    操练场上已有许多晨练的士兵，“雷霆队”正是其中之一。


    孟灿云来到西北角时，发现已经没有空余的靶位，便索性站在旁边观摩雷霆队练习，他们出身专业，兴许还能从他们身上偷学技巧。


    她在军营学枪的这段时间，索靖山毫不避讳与她的关系，军营里几乎没有人不知晓她的存在。有人以为她是交际花或者女校书，有人以为她是索靖山的情人、未婚妻，甚至私下称她“少帅夫人”。所幸军队纪律严明，才没有让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传到她的耳朵里。


    为方便偷师，孟灿云选了一个警戒区域最靠前的位置站定。


    雷霆队都在认真练习，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可下一秒，不知谁叫了一声“夫人来了”，雷霆队的士兵突然全部停下手中的射击，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孟灿云怔住，感到一阵窘迫。正在纠结是跟他们打一声招呼让他们继续训练，还是不做理会转身回去的时候，一个身型瘦长的人跑到她的面前，热情笑道：“姐姐，你今天来的这样早，也是过来练枪的吗？”


    来人少年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大约还处在变声期，他的嗓音像是在毛玻璃上刮划，间断有刺耳的撕裂感，叫人忍不住拧紧眉毛。


    “你是……”


    “我叫阿误，十一师三十六团二营二连的通讯员，上个月刚满十四岁。”阿误笑嘻嘻回道。


    孟灿云点点头：“阿误你好。”她看见其他人还在看自己，便对阿误道，“你们继续练吧，不用管我。我就是路过来看看的。”


    阿误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枪，笑道：“姐姐刚才可能没有瞧见，三号靶位还空着，你要是想练，我就带你过去。”说完，他回身指着东南向的第三个靶位，正是他刚才练枪的位置。


    眼前的少年分明是看出她的心思，为迎合她而腾出空位给她的。


    小小年纪就这样懂得察言观色，以后说不定会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大人物，不容小觑。


    孟灿云微微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这会儿站得有些冷，我还是打算回屋烤火。你好好练习，加油。”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一道火气甚猛的吼声叫停了孟灿云迈出去的脚步。


    靶场上又来了一队士兵，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子，中等身材，长着一张方阔脸，说话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股粗野的狠劲。


    “不练正好！把枪留下，给我们兄弟练手！”


    孟灿云意识到他的话是对自己说的，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在阿误迈开一步站在她前面，替她挡住来人不善的目光，“蓝世辉，你说话注意点，这里是——”


    “滚一边儿去！毛没长齐的兵蛋子，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蓝世辉粗暴地朝阿误的膝盖踹了一脚。他身后的两名士兵顺势直接捉住阿误的左右肩膀，将他身上的枪夺走。


    “蓝世辉！”阿误被他们摁在雪地，拼命挣扎，从雪泥中露出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盯住蓝世辉，“还我的枪！还我的枪！”


    “呸！”蓝世辉把玩着阿误的手枪，轻蔑地笑了一下，“什么你的枪！我们刀锋队枪套都空着，你一个屁小的通信员又凭什么配枪？”


    听到动静的雷霆队立马冲过来，想要解救阿误，却遭到蓝世辉的警告。


    “他跟你们没关系，最好别多管闲事。我们刀锋队有军功傍身，就算我今天把这小子两条胳膊打断，也顶多领一顿军棍。你们可不一样，一群叛军战俘，敢违反军纪，等着直接掉脑袋吧！”


    雷霆队听了这话，敢怒不敢言。有人打算向少帅报告，都被蓝世辉的人拦住。


    “断他右边！”


    蓝世辉一声令下，士兵开始扭曲阿误的右手，剧烈的疼痛让少年失声惨叫，埋在雪里的脸颊因巨大的痛苦而变得通红。


    孟灿云见阿误几乎昏厥，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住手！”


    蓝世辉抬起头，神色不悦地威胁道：“你的枪，还不快交出来！也想尝尝断胳膊的滋味吗？”


    孟灿云冷笑：“我以为能在少帅手下带兵的，应该是既擅长打仗杀敌又有教养和智慧的英雄。没想到今天却碰到一个，不仅人话不会说，而且做的事也不像人样的人皮狗熊。”


    蓝世辉脸色一黑：“我蓝家人跟随督军出生入死，先后牺牲两位叔伯，这样大的战功，督军在我面前也得敬我三分，轮得到你一个校书口出狂言？！”


    听见他的辱骂，孟灿云目光微沉，反唇相讥：“靠祖荫算什么？你自己的本事呢？找不到合法途径解决枪的问题，就当野蛮人欺负同僚抢别人的武器，这就是你的本事？”


    蓝世辉大动肝火，几乎要上膛扒枪，全凭着最后一点理智，指着孟灿云喊道。


    “把她也给我绑了！”


    跟着孟灿云来的士兵立即拦在她面前，蓝世辉的兵作势又要来强硬手段。


    孟灿云却给出一个提议：“听闻军中历来强者为尊，这个强不是指蛮力强，而是指实力强。你想要我的枪，无非觉得我的实力比你弱，不配拥有它。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如果你赢了，那么这把枪我心甘情愿送给你。但是如果我赢了，那么从今以后，闭上你的嘴，管住你的手，别再像个失心疯一样到处撒泼抢别人东西。”


    孟灿云说得爽快，雷霆队所有人都闷声偷笑。


    蓝世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恶狠狠地瞪着她，半天回不出一个字。


    孟灿云怕他不答应，故意刺激他：“怎么，不敢比？怕输给我？”


    “谁说不敢？！我蓝世辉今天露两手，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见识见识我刀锋之利！”


    *


    孟灿云端平手臂，紧紧握住手枪。她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手背已经冻得通红，像是完全冰冻住。


    “还剩十五秒！再不开抢，这局算你输！”蓝世辉不耐烦地催促道。


    为了增加赌局的难度，蓝世辉让阿误当人靶。每人三发子弹，以击碎阿误头顶的空酒瓶为胜，三局两胜者赢得赌局。


    练习的时候，偶有脱靶的情况发生，虽然昨天子弹全部打在靶上，但是今天第一次面对活生生的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孟灿云集中精力瞄准目标，不敢松懈一丝一毫。


    “十、九、八——”


    “砰——”“砰！”


    枪声与酒瓶清脆的破碎声同时响起。


    第一枪命中。


    “好！”雷霆队鼓掌，率先叫好。


    孟灿云回神，当看见远处的阿误朝她挥了挥手时，她才长长松一口气，转头对蓝世辉道：“到你了。”


    蓝世辉掩盖吃惊的神色，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侥幸而已，得意什么！等我这一枪发出去，叫你后悔都来不及！”


    考虑到阿误的人身安全，孟灿云没有在言语上与他争怼，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蓝世辉鼻头冷哼一声，未等阿误头顶的空瓶放稳，抬手就是一枪——


    “砰”“砰！”


    响声干脆利落，透着不可一世的狂傲。


    “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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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刀锋队吹哨喝彩。


    蓝世辉满脸得意，催促孟灿云：“第二枪，开始吧。”


    孟灿云暗自心惊。蓝世辉的枪法意外的好。


    刚才的第一枪她已经算超水平发挥，可对蓝世辉来说毫不费力，这样下去，她后两局的胜算并不大。


    她看了一眼远处挥手的阿误，犹豫片刻，故作气愤道：“我觉得不公平。”


    正得意的蓝世辉扭转脖子看她，不耐烦道：“什么不公平？”


    “你上过战场，早已习惯拿枪头对准人，用人作靶明显更有利于你。”


    蓝世超噎住，本来想反驳，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知道孟灿云在耍心眼，不过刚才她第一枪的水平他也看得出来，偶然命中，不足为惧，不管她耍什么花招，也比不过自己，倒不如瞧瞧她其他出丑方式，赢得她心服口服。


    于是他顺着问：“你想怎么样？”


    孟灿云笑了笑，并指指向远处草靶：“练死靶，打红心。”


    蓝世超不敢置信似的哈哈大笑：“自寻死路。”


    “我还没说完。”孟灿云打断他的笑声，继续道：“打法是，错靶射击。”


    之前练习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打飞的子弹都跑到旁边靶位去了，找出一个错靶命中的方法，算是偏门特技。


    蓝世超听完规则，以为她在为自己射技不精而找掩饰，便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孟灿云看他狂妄不已，笑意更深：“第一局是我先开枪，公平起见，那么第二局请你——”


    “砰！”


    蓝世辉不等她说完就扣动扳机，子弹正中靶心。


    “咻——”


    “好枪法！”


    刀锋队兴奋喝彩。


    蓝世辉也不去看靶上的情况，只听得耳边欢呼，高傲的扬起脑袋，眯着眼睛斜觑孟灿云：“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把枪留下，我不为难你。”


    孟灿云看了一眼枪靶前阿误的手势，淡淡笑道：“射中旁边的靶心才算数，蓝队长不会这么健忘吧？”


    刀锋队的欢呼声戛然而止，蓝世辉得笑容也渐渐僵硬。他派亲信去验靶，确认自己射中的是正对面的枪靶时，脸色红紫交错，简直怒不可遏。


    “你耍我？！”


    “哎，不准污蔑我。”孟灿云拒不承认他的指责，“比赛规则是经过你同意的，在场的众位都可以作证。”


    “就是，没错。”


    “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不敢承认。”


    雷霆队附和。


    蓝世辉脸快涨成猪肝色，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恨恨转身，狂踢残雪泄愤。


    蓝世辉失误令头顶的压力顿减，加上自己擅长的打法，第二局孟灿云虽然没有打中靶心，但是子弹落在旁边靶位上，属于有效得分。


    “第三局规则我来定！”第二局结果刚公布，蓝世辉就急吼吼说道。


    已胜两局，第三局就算自己失误，也是平局结果。


    孟灿云非常放松：“没问题。你说。”


    蓝世辉东张西望，左思右想，这时头顶突然飞过几只野鸟。


    他灵光乍现，猛然指向鸟群：“第三枪，谁能打中鸟，就算谁胜！”


    这难度可不小，放眼整个军营，有这等枪技的屈指可数。


    即便雷霆队枪法最好的人，也不敢保证能一枪击中移动的活禽。


    假如蓝世辉有这样的好枪法，孟灿云必输无疑。


    众人以为孟灿云会很为难。


    孟灿云却笑了笑，爽快应下：“好啊。”她补充道，“不过鸟是活物，容易受到惊吓，打第一枪的人难免占便宜。还是公平起见，第三枪，我跟你同时打，谁先打下猎物，谁胜。”


    士兵跑去野鸟栖息的树林放了一枪，鸟群受惊飞出。


    孟灿云与蓝世辉同时瞄准鸟群。


    三、二、一！


    红色指令旗猝然挥动——


    “砰！”“砰！”枪声响彻云霄，一只大鸟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