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投资的秘密

作品:《佛窟愿

    甫一踏进楼内,柜台后的管事忙迎上来,严录掏出几张银票,管事点了点,全部收下,招来跑堂的伙计带路。


    穿过照壁,行至内院,四面边厢一排房屋,门口皆挂着黑底红布的门帘。丫鬟伙计奔走于各个屋内忙进忙出,掀开帘子,刚觑见内里灰蒙蒙的光景,帘子一落,又掩得严严实实。


    伙计引着两人照直走向正北面的屋子,将掀门帘时,他忽然朝孟灿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迟疑之色,转眼工夫又堆起笑脸,躬身请道:“二位跟紧。”


    伙计一抬手,门帘后倏地窜出一阵奇异的香气。孟灿云稳了稳心神,趁此刻还站在屋外,深深吸了一口尚未被污染的空气,这才跟着严录跨过门槛。


    屋内烟雾缭绕很是浑浊。一张张床榻贴墙摆着,满满当当一屋子,没有一处空余地方。每张床榻上都躺着人,男女都有,多是两两相对侧卧,拿烟枪对着中间的烟灯吞云吐雾。


    几人一进屋便吸引了床榻上瘾君子的注意,他们涣散的目光亮了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继续沉沦在飘飘欲仙的“天堂”里。


    一个烟客简直瘦成骷髅,他颧骨高突,眼窝凹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一个姑娘的怀里,直到旁边的姑娘把烟枪烧好杵进他嘴里,一团白烟飘起来,他这才微微蠕动两下,显示还算活着。


    伙计将他们带到最里面的一间吸烟室,转头便退下了。


    这吸烟室干净亮堂,粉白墙壁上挂着名士字画,一应家具都是泛着光泽的红木,连床榻上搁置的烟具都比方才在外间看到的精致,显然是“雅间”。


    严录踱步至床榻坐下,开始摆弄方几上的烟具。他拿了烟斗装在烟杆上拧紧,点好烟灯,然后捻起一枚银签子,从烟盒里挑出一撮黑乎乎的烟膏递到烟灯上炙烤。不一会儿,烟膏滋出一层细密的白沫,他又用银签沾沾水继续烧,直到鼓起的小泡越来越多,开花似的堆挤起来。


    孟灿云在一旁看呆,心惊于严录熟练的烧烟手法,不由紧张道:“您也抽大烟吗?”


    严录摇摇头:“我没有碰它的福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孟小姐抽过吗?”


    “没有。”孟灿云回答的斩钉截铁,过快的语速暴露了她对大烟的厌恶情绪,对上严录探究的目光,她下意识补充一句:“我也没有福分。”她大烟深恶痛绝,可处在当下毒烟缭绕的环境,仿佛发出一丁点反对之声,就会招来某种危险,这让她露了怯。


    严录看出她的不自在,撤回目光,继续专注在手里的烟膏上。


    “这东西,政府三令五申的要禁却屡禁不止,反倒令它抬高身价,成了现下最来财的门道。一两烟土一两金,遇上风声紧的时候更是有价无市,引得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但是这东西的钱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赚。碰它的福分,不止我和孟小姐没有,包括泰予也是没有的。”


    孟灿云听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变了脸色:“您说泰予他——”


    “这仅仅是我的推测。”严录打断她,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红云楼是沙城数一数二的大烟馆,生意好时,一日进账能够到三万元。泰予所做投资,回报之迅速,利润之丰厚,恰好与烟馆盈利相吻合。绑匪声称泰予动了他的钱袋,又特特约在此地面谈。因此我猜测,对方大抵就是这间烟馆的老板。”


    “能在严律下经营烟馆,背后的关系不会简单,也意味着稍后的谈判未必会顺利。孟小姐既然坚持跟过来,就请尽力配合我,别叫绑匪逮住破绽,增加营救泰予的难度。”


    孟灿云沉默了。经过严录提醒,她知道后面就算看见再不堪的场面,也必须隐藏好情绪。此时,相比于害怕,自责的心理占了上风。她不能释怀,如果陈泰予赚得那些钱是贩卖鸦片所得,那么她也罪恶难恕!


    “严会长需要我怎么做?”


    严录再次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半晌道:“孟小姐看见方才那位躺在美人怀里的老爷吗?”


    孟灿云一个激灵,警惕地看着他。


    “来烟馆的女子,要么也是抽大烟的顾客,要么就是顾客带来的‘先生’。孟小姐不抽大烟,可是后一种身份,又实在委屈你。”


    “先生”是“妓女”的意思,这还是曾经听陈泰予唠叨时了解到的。


    这位会长深有城府,进楼前不将实情利弊交代清楚,等她跟着进来,才在“如何身份”上羞辱她一顿。


    陈泰予出事,严录嘴上虽然不说责怪,估计早在心里骂了她千百遍。


    进楼前的“劝回”以及先前触动人心的“肺腑之言”,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只为勾起她的愧疚,引她深入这罪恶遍布的烟楼,然后再报复她。


    这种睚眦必报的做派,倒令她沉重的愧疚感顿时减少许多。


    “事情因我而起,受点委屈是应该的。”孟灿云走到严录跟前,垂眼看着他手里的烟膏,“严会长如果这会儿有了碰它的福分,我这就上来伺候您。”


    严录见她准备脱鞋,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惊讶:“孟小姐不在乎名声?”


    “比起救人,我的名声不值一提。”


    严录定定看她,突然问道:“你喜欢泰予?”


    “不喜欢。”孟灿云毫不犹豫地回道,“他顶多算是我信赖的朋友,也只是朋友而已。”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得伙计通报:“王老板到!”


    话音刚落,当先进来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立在门边撩起门帘。紧跟着冲进五六个黑衣短打青年,叉开腿背着手,在彪形大汉身后列队排开,恭迎最后走进来的一位老爷。


    老爷看起来五十上下,穿土金长袍马褂,戴老式瓜皮帽,圆滚滚的脑袋后面拖着一根齐腚的花白辫子,像一个发芽的土豆。


    严录忙站起来朝他拱拱手:“王老板。”


    王齐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床榻坐下。一个黑衣青年立马蹲下来给他脱鞋,服侍他盘腿坐好。


    趁这个空隙,严录将烧好的烟泡填进烟斗,把整杆烟枪递给王齐:“王老板,请。”


    王齐这才掀开耸拉的眼皮瞥了严录一眼,扯出一个冷笑:“没想到今天来的是严会长。我还以为会是陈奇望那个老东西,丢了儿子,他怕是连气都喘不顺畅吧!”说完,就着严录的手吸了一口,然后对着他的脸吐出白烟。


    严录闭上眼睛默默忍受,待王齐吐完,睁眼笑道:“我大哥原本确实打算亲自来向王老板赔罪,只是被我截胡抢了他照会王老板的机会。”


    “哦?此话怎讲?”


    “王老板家大业大,生意做得令人羡慕。可惜您深居简出,让我们这些经营小本买卖的人难有攀附的门路。这次我侄儿闯祸,惊扰到王老板,我寻思这未尝不是一次认识王老板的契机,故特特前来,以期日后能与王老板存些合作。”


    “哈哈哈。什么时候地产金融都成小本买卖了?严会长要是诚心想谈合作,就拿出点真章。马屁拍得再响也是拍在马屁股上,我不吃这套!”


    “跟您稳赚不赔的生意比起来,我的那些产业确实不挣钱。拿我城西的几块地皮来说,个把月都找不到买家,最后实在顶不住银行催债的压力,只能折本出售,足足亏完商会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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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的收入。”


    王齐竖起耳朵,顿时来了精神:“都卖完了?”


    “不怕王老板笑话,我即便打了对折,也没见哪位阔爷来买,当下还栽在手里,未曾脱手。”


    “对折……”王齐若有所思,半晌摇摇头,“还是太贵。城西挨着乱葬岗,孤魂野鬼的阴气重。那地界,甭说对折,三折也未必有人要!”


    严录再次将烟枪喂进王齐嘴里,微微笑道:“城西是不如城南兴俏,但若建起烟馆,则未必会输。”


    王齐听见这话,嘬到半截的嘴唇抖了抖,抬头怒瞪他:“你知道我的门道动不得,还敢再提这茬?”他当即变脸,使了个眼色。一个黑衣青年快步走出门。


    严录笑笑不再接话。不一会儿,刚出去的黑衣青年又领着几个人进屋。


    新进屋的有三个人。领头的是个矮子男人,跟在他后面的两人抬着一副担架,上面捆着一个被头套蒙住的人。


    矮子男人进来吐了一口痰,指着担架上的人骂道:“奶奶的!吃了这些天的货,居然还敢抢老子的‘七星连珠’!今儿的生意谈不妥,老子将他剁了!”


    话音刚落,担架上的人突然痛苦地呻吟起来。他想蜷缩身子,可是浑身捆住,动弹不得,最后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


    孟灿云听那熟悉的声音,眼神一滞:“泰予!”她情不自禁要走过去,立即被黑衣青年拦住。她看向严录,后者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矮子男人上前两步,上下打量她:“你是哪个?”


    “我是……”


    “她是我的表妹。”严录替她解释。


    矮子男人紧紧拧着眉毛,极不耐烦地瞪向严录:“除了妓女,红云楼不准带女人不知道啊!”


    “表妹救人心切,阻拦不住才跟了过来。”严录转向王齐,微弯了腰道歉:“是我们不懂规矩,这次冲撞,还望王老板多多包涵。”


    “啥?救人?”矮子男人指着担架上的陈泰予,对严录喊道:“这小子在老子这儿白吃白喝,每天二两红土供着,混得比神仙还快活!老子怎么他了?什么救人?救什么人?老子好心走一遭回头被狗咬,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把嘴闭上,小心惹老子毙了你!”说完,就要去摸裤腰带上的枪。


    “阿志!”王齐拍案呵斥,制止住矮子男人的掏枪动作。气氛闹的有点紧张,他也不再废话,径直对严录提出要求:“五百万大洋,三块地皮,两间商铺。你就能把人带回去。”


    孟灿云感到心惊:陈泰予替她赚的那些钱统共也才三百万元,王齐狮子大开口,堪称抢劫。她等着严录讨价还价。


    严录却一口应下:“好。”


    大概没有料到严录答应的如此爽快,连王齐也愣了一瞬,随即得寸进尺道:“刚才说的,只是陈公子从我红云楼赚走的部分,我还有部分货源的成本,严会长觉着该不该算上啊?”


    “自然要算。”


    王齐吸了一口烟,故意顿了顿:“严会长,做我这门生意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一旦外人横插进来,少不得会造成没必要的折损。陈公子虽然只在我头上做了几个月的买卖,但他收买我的烟农、离间跟我合作了十几年的批发商,糟蹋了我整个西南线的货源。这部分损失,后面我算清楚了会再找你要的。”


    严录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不满。但很快,在陈泰予一声又一声哀嚎中,那一丝不满逐渐软化,消散,换成一贯温和的笑意:“应该的。全按王老板的要求照办。”


    条件谈好,王齐命人写下赔偿条款,待严录签字画押之后,终于同意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