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真相

作品:《佛窟愿

    督军一行人离开后,索靖山命人将言麟之抬回地牢。


    孟灿云见风波既定,紧随副官身后打算趁乱溜走。


    “等等。”一只手臂挡却住去路。


    孟灿云堪堪停住,不由紧张起来。“少帅……还有什么吩咐?”


    索靖山往棕皮沙发上一坐,抬起两条腿搁在茶桌上,从口袋摸出一包PIRATE牌香烟。


    “过来坐。”他自顾点烟,一点火星忽闪,安静的房间逐渐充斥浓烈的烟草气味。


    孟灿云迟疑一瞬,慢慢走过去。刚坐下,一包香烟飞进怀里。


    “抽一根?”


    孟灿云惊疑看向旁边的人,察觉到他目光中的促狭,她莫名涨红了脸。


    “谢谢,我不抽烟。”


    “那便来点酒。”索靖山顺手取下边柜上的一瓶红酒。


    “抱歉,我也不喝酒。”


    索靖山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将一只酒杯放在她面前,直接倒满。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笑得别有深意。


    或许有些担心他会生气,于是她鬼使神差道:“我对酒精过敏,所以不能饮酒。”


    “你的‘酒精过敏’是不是分人?”


    “什么?”


    索靖山却不解释,笑着举起酒杯:“Cheers!”


    他在逼她。


    她忽然记起浑身是伤的言麟之,意识到面前的男人一念之间就可以决人生死。


    如果“听话”可以换来安全,就算面前是毒药,她也不得不喝下去。


    想罢,她端起酒杯,快要送至嘴边时,索靖山突然伸手覆在杯口,令她的唇直接贴在他的手背上。


    孟灿云疑惑抬头,当看见他手背上一道浅淡的唇印,登时脸如火烧。


    “不愿意喝就不喝,我不喜欢勉强人。”他拿走她手里的酒,一口饮尽。


    孟灿云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他在戏弄她。若非还清醒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她真要跳起来骂人。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她耐着好脾气说话。


    索靖山淡笑着看她一眼,慵懒地往后靠了靠。他不着急说话,只静静吸烟。烟雾飘逸而出,幻化成一片薄纱,将两人包裹在混沌的世界里。


    四周安静极了,时间也仿佛疲惫不堪。


    “是何子凌派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


    “你为什么要帮他?”


    “我是想讨好何小姐。”


    再度静默下来。


    整个屋子只剩下索靖山缓缓吐烟的气息。


    “你有没有体会过生离死别的滋味?”


    孟灿云察觉到他陡然伤感的语气,偷偷扫了他一眼。大概是酒精的缘故,他的眼神不再那么锐利,忧伤为他平添几分温柔,倒叫人不忍和心虚起来。


    “对不起。我也是才知道,她是您的妹妹。”


    “啪”——一个信封被扔在桌子上。


    里面有一沓资料和几张照片。照片拍摄的是一次枪杀案后的现场,而资料上记录的,正是这次枪杀案——白哥帮9·12计划始末。


    “那天秋高气爽,与平常实在没有什么不同。我与督军行程有变,便将车借给她赶去参加城南的画展。”索靖山轻轻吐出一口烟,记忆也随之飘远。


    “出事前几日,我得到过白哥帮的风声。可惜那时候我忙着筹款,自以为他们又是小打小闹不足为虑。所以并未在意。谁成想,就此酿成大错。”


    焰火烧至烟蒂,他的手微微一抖,显露出措手不及的张惶。仅仅一瞬,他便将烟头摁灭,带着愤怒的决绝。


    “他们发现车里的人不是我和督军,却仍然没有收手。他们像疯狗一样追着她,逼她从疾驰的车上跳下来,逼她尖叫、呼救,用恐惧折磨她,直至她跌倒、中弹,流尽最后一滴血。”


    一字一句,像针锥扎入心肉。


    孟灿云瞥见照片中倒在血泊里的女孩,她浑身是血,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映满恐惧。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因这过分沉重的悲伤而凝滞。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长大了对壁画更是痴迷。当初拿下沙城,她就嚷着要以修复鸣沙窟作为她学术研究的课题。她非常喜欢那些壁画、雕像,不准我们卖卷子、不准我们建窟,为这事,她总是与督军争吵。”说到这里,索靖山笑了一下,流露出宠溺神色。


    “督军府需要钱,没办法维护她的愿望。她生气,公开登报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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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要与督军府决裂。”


    “出事前,她才与我吵了一架,为经卷卖给教育厅筹措铁路修筑款的事。”


    他嘲讽地笑了,直接拿起酒瓶喝起来。


    殒于花样年纪,本身就足以令人惋惜。何况还是死于非命。


    她有显赫的身份,美丽的容貌,率真的性格和独特的才情。


    她理想远大,上进、好学,为艺术奋不顾身。


    品拟飞仙,情殊流俗。她大概会是沙城最尊贵的小姐。


    如果她还活着。


    孟灿云静静听着,从这个冷酷军阀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力的悲伤。


    “白哥帮欠下的血债,我必会一一讨回。”索靖山顿了顿,忽然朝她靠近,“所以孟小姐,别跟言麟之走得太近,以免我误伤了你。”


    孟灿云因他的迫近不由往后倾斜身子。酒气熏人,也将她的脸颊熏得发烫。


    “您是说,言老板是白哥帮的人?”她猛然意识到这一点。


    索靖山眯了眯眼睛,目露锋芒。


    “他原名张青,是马其芳的死士,白哥帮的核心成员之一。”


    张青自幼在戏班学艺,因姐姐张红嫁给了马其芳的部下而一度闻名马氏高层。后来马奇芳倒台,才改名为“言麟之”。并借戏子身份,为马氏东山再起四处谋划。


    “张青很狡猾,督军府与他周旋大半年也未曾引他现身一次。若不是那个孩子,恐怕我还没这么快抓到他。”


    原来,那日言麟之在雅沛园的主动接近,全是因为他得知督军府留下了张红的孩子,他的外甥——虎子。


    孟灿云唏嘘不已。同时后悔不迭:她差点因为自己的“心软”,跑到督军府的敌对阵营,将自己置身险境。


    她犹豫着是否要在此时表态,解释自己的不知情,严明自己站定督军府的立场。刚要开口,索靖山却拿出索秋棠的那张人像照片。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是你帮我找到了仇人。”索靖山明亮的眼睛定定望着她,然后捉住她的一只手,将照片放在她掌心。


    “但是我也希望,你们都能尊重我的妹妹。”


    孟灿云看向照片中的少女,看她温婉笑容,这一刻,忽然羡慕她有一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