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妖终于赶到时,崖边断壁残垣,空无一人。


    楼雨刚勉强恢复意识,便化为鸦身,载着绿水与蛙女寻来。眼中之景惨烈,明摆着这里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正要强开灵眼搜寻,忽见一个眼蒙白雾、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人’从崖边探出发顶。


    ‘人’手中攒握着双刀,一刀凿入岩壁,另一刀再接上,就这么生爬了上来。


    她已神智全无,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我不服。”


    空中鸟惊啼一声,难掩心神震慑,立时落地化为人形,蛙女与绿水见此状,一个默默垂泪,一个哭嚎起来,三妖迈开步伐,同时向她奔去。


    “小姑娘!”


    “小主人!”


    *


    莲溪镇的莲荷一开,街市上的小摊霎时变得热闹无比,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楼雨帮绿水化了形,它挤在凡人中,排起了莲房鱼包的队。队伍很长,香味钻进鼻间,绿水羡艳地瞅着每一个捧了莲房而归的人,嘀咕道:“不会轮到我们就卖光了吧。”


    一溜儿的荷花、藕蓬、莲子摊面间,夹杂着一个支了半边旗,上面写着‘释玄’的算卦摊位。


    那闲散卦修今日许是开了张,着一身半新道服,也拿着热腾腾的莲花饼在嚼。


    又见来人,他扯过旗帜擦了擦手,把饼折了收起来,口中道,“祝贺这位道友,此关已过。”


    他面前站着的少女笑意盈盈,手缠厚布条,身上泛有浓浓的药香,一双桃花眼灼亮。


    “看来你又算到我会来了?”


    老道没答是与否,而是说:“我欠姑娘一个机缘,下一问,老朽起卦,有问必答。”


    天机轮转,幽辉流泻。


    “你所好奇的身世,未来天下局势,生机……都可以问。”


    “既如此,那我可问了。”谢荐衣把金元宝放进他布袋。


    老道凝神细听。


    “临源宗一乱后,原剑阁首席弟子、沈氏嫡次子沈执琅如今何在?”


    “他....可还好么?”


    “北沈徒生惊变,但对于你所算之人来说...勉强算是好卦。”


    .......


    .......


    “再怎么说,一锭金也给得太多了。”楼雨不赞同地对谢荐衣说着。


    “买到的消息很值呀。”少女声音里难得多了几分快活雀跃,“只要他好,花光都成。”


    楼雨神色难得露出几分肉痛,“依我看,你的钱袋还是交给我保管吧。”


    几人又端了脯鲊和莲花汤饼向前走,满镇莲香里,一阵幽微的、异常熟悉的香味徐徐送入心头。


    红衣少女若有所觉抬首,只见一株非常高大的广玉兰树近在眼前,玉兰枝沙沙拂动,如叠云堆雪。


    止住脚步,谢荐衣微抬首轻嗅去,那枝条散摇起来,树梢带花,抚过她头顶。


    就好像……师兄轻轻摸了摸她的发。


    红衣少女抬眼笑起来。


    她转身看向用羊角顶着汤碗的绿水,指了指广玉兰下的一桌和四方长凳:“我们就坐这里吧。”


    “好啊。”绿水忙把头顶的两份放下,过来接了谢荐衣手里这碗,“我就说我来拿嘛,小主人你伤才刚好些……”


    楼雨设下妖的结界,使这里看起来像是已有凡人坐着嗦面,不至于有人扰,也不会引人注意,于是她们就在这熙攘闹市,凡人之间放松下来。


    “这样的莲溪镇才是我们所熟悉的。”蛙女看着街景微微感叹。


    “是啊,吃不到鱼包太难受了。”


    吃上了莲房鱼包,绿水的话匣子打开了:“那场水祸里,我的父母都丧生眚魔爪下了,是神女救了我,让我住在河祠里。我们是小妖,终其一生也不一定有机会炼成人形,更别提像这么有天赋的三眼紫乌一脉变成妖修。”绿水看了看楼雨。


    “妖生下来就有三六九等,极限在哪里,都是天定好的。我呢……就想守着镇子,守着双亲故去的莲河,神女待过的河祠,还有恩人的故事。”


    “如今我也是见过两位神女的妖了,若有了后代,也能讲述一番小主人英勇夺珠的传说……”


    绿水抽出箸笼里一副筷箸,当作谢荐衣的双刀,唰唰比划起来,一通乱舞,差点打翻了蛙女的雪霞羹。


    “英勇……吗?”谢荐衣苦哈哈地举起自己还缠裹着的手,“只能说还活着。”


    蛙女再次跪伏在桌上,“小主人不要妄自菲薄,您的英勇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好、好。我知道了。”谢荐衣用缠着的圆手将蛙女拱了起来。


    “也没我想得那么富裕嘛。”楼雨终于将从桑义和那里得来的钱财金帛一笔笔厘清,取出个晴水玉如意来,挥手结印,桌上钱就不见了。


    迎着谢荐衣好奇的目光,紫衣妖修说,“这是过琇阁的法玉,过琇阁是仙门生意最广的钱庄,不光接纳人修的钱财,也接纳妖修的。”


    “引灵珠已找到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你们可知道深墟在哪里?”


    蛙女和绿水摇头,楼雨思索着,“深墟......应该在南边吧,过了寂海以后,几乎没什么活人的踪迹了,但那种地方,其他古怪的玩意儿应该不少。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那若我想打探更多有关深墟的消息,应该去哪?”


    “那自然是……”楼雨看她一眼,“天下第一修士城——澹阳。过琇阁便是澹阳商氏名下的产业之一。”


    “既然如此,那就去澹阳。”


    清醒以后,谢荐衣发觉自己竟然真的结丹了,虽然伤势太重,还不是很稳固,但相比她从前耽搁许久才摸到筑基境,已经算是神速了。


    一入金丹境,她的伤好得更快,路上再将养一段时日也就差不多了。


    “这下你更值钱了,还要往澹阳城那虎口里送。”


    “是啊,”楼雨话音未落,谢荐衣便煞有其是地点头,“这么一说可要在去之前多喝两盏了。”


    此言一出,眼刀扫来,楼雨的吊梢眼微微眯起,“替你看伤的兔妖怎么说的?”


    “是啊,小主人,现下不能饮酒。”蛙女手脚利索地用荷叶将莲花酒坛封了起来。


    “来都来了,尝一口嘛。”谢荐衣不无心虚,趁她们交谈的时机捧起面前杯盏,快速啜了几口。


    紫色灵力现于指尖,楼雨的手虚虚一摆,那杯中已空。“行了。凡人的凉酒气浊,你又带伤,小酌怡情即可。”


    谢荐衣悻悻搁下怎么喝也喝不到酒的杯子,心想楼雨可比师兄难说话多了。她转而提了提绿水领前挂着的两片布,免得那翻领随它贪吃的动作掉入碗中。


    绿水吸溜得很香,谢荐衣免不得叹一口气:“好诱人的咀嚼声。”


    小妖从碗底恋恋不舍地抬头,嘴角还挂着酱,“小主人不能饮酒,连吃食也不能享用了吗?还是我一个妖就吃掉您太多银子了,要不....我分您半碗?”


    “那倒不是,这顿你敞开吃,算我师兄请的。”谢荐衣拍了拍钱袋。


    “你的师兄,便是你刚刚问那老道的沈家嫡子吧,这么显赫的身世,比起你的处境定是好多了,你还因为担心他,就用掉那打探的机会,不如用在自己身上。”楼雨道。


    “不是。”谢荐衣突然正色,“师兄的族人对他不好。他曾说过,他的家人只有我和师尊。”


    “原来大侠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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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徒弟!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也能见见另一位。”绿水道。


    谢荐衣撑着手肘,出神望向来往人群,就像是在寻找像他的影子:“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与师兄再相见。”


    “好吧,看来你们师徒三人也各有各的苦。”楼雨拿起桌上的汤勺,用净水诀过了一遍,“你想吃什么,脯鲊还是鸡油卷儿,手伤了我可以喂你。”楼雨道。


    凡间吃食味道是十成十的足,她从前十分向往这一口,即便知道凡人饮食对于修士来说并无裨益,她也耐不住嘴馋,一段时日吃不上正宗的,便想得抓耳挠腮。


    “......算了,我还是不吃了。如今我只希望修行速度能再快一点,才能让我跑在阎罗之前。”


    “哦。看来比起这些,”楼雨用木勺一一点过桌上的吃食,“还是凉酒更有吸引力呀。”


    “无妨,到了澹阳你就能吃能喝了,伤一好,澹阳又重商,以灵气化的八珍玉食,集仙门百家之长,定有你满意的。还有不少修士专程去品尝珍馐呢。”


    “倒也不是很馋。”谢荐衣咽了咽口水,嘴硬道。


    桌上其余三妖都笑了起来。


    正说着话,有一丫鬟竟能走到她们这桌旁边,对谢荐衣恭敬地说,“谢女侠,我家小姐邀您一叙。”


    随她视线看去,桑竹戴着垂落到地的幂蓠,独自站在巷口。


    一见到谢荐衣,便向她道谢。


    “多亏了女侠,我才能幡然醒悟。父亲写了放妻书,母亲终于能离镇返回故乡了。年少时二人一同从村庄相携而来,在镇上做些小生意,父亲一直有读书科举之愿,未诚想真能中年得志,得了镇守一职,而后一切都变了。”


    幂蓠被一双细嫩的手掀开,桑竹露出染着魔纹的面容。


    “我想修道。犯过错,仙门进不得,那我便修魔道。凶兽之道尚能如你这般,魔道未必不行。”


    “好。”谢荐衣在自己的锦囊中翻找了一番,终于找到了讲堂上用过的符书,并着一根竺笔递给桑竹。


    “上面...可能有些我打瞌睡时乱涂乱画的痕迹,不过应该是能看清的!别用血画符了,多疼啊。”


    桑竹喜不自胜,连连向她鞠躬道谢。


    在拐角一旁听着的楼雨思及少女鲜血淋漓的手臂、浴血从崖边爬上来的身姿,在真正的疼面前,她从未喊痛落泪,现在却对他人之苦说:多疼啊。


    想到自己曾说谢荐衣是‘孩子心性’,楼雨不禁摇头低叹,原来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小姑娘似乎挺喜欢这个会画符的人。一念及此,楼雨也走出几步:“你若是要去魔域,我可以帮你一把,不过……”


    桑竹立即说,“我有许多名家字画收藏,可以给你!”


    紫衣女子抬眉点了点头,“还算上道。”


    到了傍晚,碧珠河祠内仍有许多赏荷、还愿的人。


    盏盏莲灯载着消灾平安的心意飘在河面,影影绰绰的,谢荐衣于正堂点了线香,和母亲雕塑、师尊的画像告别。


    楼雨又向绿水传授了几招妖法,用来庇护祠堂。等谢荐衣走出正堂,二人便一同返身向河祠外去。


    踩至地面上月见草图案的草尖时,谢荐衣踢到一颗鹅卵石,恰逢袖珍大小的女妖从后方追了上来,“小主人!”


    “河祠里没有什么……只能赠您一枝夜舒荷,此荷月出则舒,月没则卷,是月枝神女最喜爱的花。我也正是藏于一朵夜舒荷,才偶然与神女相遇。”


    “母亲最爱的花?”谢荐衣接过那一朵红莲,忍不住轻嗅了嗅,“谢谢你,蛙女。”


    她把红莲佩在衣襟前,花自发化为一枚莲纹暗扣。红衣女侠佩着双刀,潇洒地挥了挥手:“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