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匕现
作品:《白月光师兄等我死里逃生娶你》 林叶被人不停用法器拂打过,发出令人心焦的沙沙声,粗野的嗓音响起,“顺着血迹找,她不可能跑远!”
月白灵兽背着一位重伤垂危的女修,它急速在林间跃动,穿风之音和身后的枝叶拂动声构成一首激昂的乐曲。
一炷香后,它再次与搭垂一条腿靠坐树上、嘴里衔着细叶的黑衣男修面面相觑。
“你怎么又回来了?”
灵兽似乎想幻化出什么物件引路,却唤不出来,焦急哀鸣一声,侧头看向背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女修。
血迹沿路晕开,也在灵兽光洁的毛发上滞留了一团团血气浓稠的脏污。
追踪的声音若有似无、不远不近地传来。
它只好顿住步伐,闭眼垂头,红眸亮起如血玉。
额间亮起弯月形的印记,明月流光倾斜而下,笼罩住身后那濒死女修。
“不过是个路过的陌生人,值得你舍弃修为去救?”
黑衣男子脚尖一抬,凭空瞬移至它身旁,看着一人一兽此景,手中探灵探向背上人的经脉。
灵兽无暇回应他,再次四顾寻找起出路。
“还没咽气,”高瘦的男修收回手,姿态懒散,率先向前:“走这边。”
脚步声快速远去了。
又一次坠落后,谢荐衣开始习惯起在这幻境中她会随时随地一脚踏空,以及其中所见内容的莫名其妙。
她呼唤无极鹤想要破幻,可是这里不仅没有天地灵韵,连她体内的灵气也被封锁了。
几番运诀,纸鹤一动不动。
而阵中人的光阴一直在前进。
夜幕低垂,月白灵兽用一只绒爪拨开陶酒坛,鹿角钩住男子的黑衣袍角,免得他从阁顶上跌落下去。
这里似乎是近可摘星揽月的高阁瓦檐,俯瞰下去,是街灯繁茂、飞檐琉璃瓦的大城。
烈酒入喉,酒液沿着男子滚动的喉结胡乱滴入领中,让他看起来像一匹离群索居、眼神湿漉的黑狼。
“何必拦我?反正已经废了,掉下去早瘸和晚瘸一会又有什么分别。”
灵兽充耳不闻,猛一发力把他顶回安全的平瓦处。
“嘶……”男修捂住被它顶痛的腰,顺着那股力道躺在阁顶,四肢舒展开,“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风一吹酒意更浓,他眼中的灯火迷蒙起来,陌生地跳动在眼前,束起的黑发恣意拂动在脸侧。
见灵兽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盯住他,男修识海中霎时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想说,凡人仅仅活着便需用尽全力,我身负修为、能求天问道却如此不爱惜性命?”
灵兽一愣,随即重重点头。
“你不明白……”男子的眸光移至远处波光粼粼的月湾。
“世上有些东西远比性命更重要,倘若失去,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灵兽摇头,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檐上跃起,掀起几片金瓦,“不懂,还是不赞同?”
“算你走运,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冠绝天下的燕氏心法。”
他说什么?
见识谁的心法?
翘着腿躺在屋檐另一头无所事事的谢荐衣听到这句,不可置信地翻过身子看过来。
心随法动,白色灵力盈满男修周身,五枚莲瓣旋开。
他的法相并不似力有不逮的二瓣命心修士那样,需附着在法器上才能勉强成相。
清晰的凤眼莲法相如巨阵一般显形在他身后,浩然巍峨,缓缓转动着。
六识显化,满城河溪、池水都颤动起来。
天一点一点暗下去的时刻,心法又让他在这世间一点一点亮起来,掀起流动的波澜壮阔。
如鹤寥立,孤绝磊落,带着誓死不同流合污的骄矜。
这是谢荐衣第一次亲眼得见天心修士运转心法。
六识中,意识最难成识,心若能随意动,花便与心同生同寂,他人聚起符箓施展刀剑的间隙,够天心者碾死对方上百次不带见血的。
可他还那么年轻,心法已藏有壮志终究难酬的怅惘,像回光返照的最后一面、烛焰燃尽前的用力跳动。
透过眼前意气风发的青年,谢荐衣后知后觉地看到另一个人的背影。
那人不良于行、酷爱严厉说教,日复一日地在紫藤架下雕刻。
讲起心法修习,他见解深而透彻,常常三言两语令谢荐衣豁然开朗。
没了心法,他仍擅使剑,直到腿寒之症加重,不得已卸任剑阁长老后,他和凡间每一个垂垂老者无甚分别,期盼着师兄与她常去探望他,对他们的修行抱有厚望。
原来他曾是这样的豪情气锐。
怪道怎么都对她已经纵横同门弟子间的心法反应平平,总觉得她还能更好,怪道世人皆言:‘天下心法,独看燕氏五郎!’
眼眶不知何时留下的泪模糊了视线。
少女潸然呼唤: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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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雨回到偏阁内,揭开的软帐里空无一人,窗外的雨势越来越猛了。
她随手化回原貌,心觉自己想茬了。
桑家老爷魔气冲天,照眼下看,下一个没命的非他莫属。
新夫人与之日夜同榻缠绵,也因此沾染魔气,那股异样的头痛晕眩皆是魔气入体的缘故。
于是她理所应当地觉得,幕后真凶便是偏居一隅的先夫人,要索这条同她离心离德、背信违誓另娶他人的小官烂命。
那府中人所言她身上讳莫如深的疯症,大概是她想用引灵珠作恶,却因道行浅薄而遭了反噬的缘故。
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先夫人同样为魔气所侵扰,虽无心衰之相,然口不能言,脚不能踏出院,成夜噩梦。
哪怕解了魔印,也只能颠倒着说出“魔....有魔要害我...”的话来。
而且,她是真的一点修行天赋都没有,灵根浑浊杂乱,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何谈操纵引天地色变的至宝骊珠?
也并非以妖身入道、从地狱爬上人间的妖修。
她查探过死者遗状,再稍加打听,便知死者共性——皆是品行不端的青壮男子。
要么是坐吃山空的酒囊饭袋,要么是动辄打骂女眷、作奸犯科的无能鼠辈。
而下手之人是个人修,虽为凡胎却有无情心,先恐吓再折辱,活生生开膛破肚,手段狠辣乖戾。
不过在楼雨看来,算不得恶贯满盈,只能说是替天行道。
作为唯一一个染着魔气,却没立即死去的男子,桑府老爷桑义和定是寻珠的重要切入点。
这桑府家财要拿,人要靠引蛇出洞,可关键人物呢?
暴雨如注,楼雨用手指不停叩着茶碗,入府前她递给谢荐衣一枚山花鬼钱用以联络,此刻山花鬼钱在空中无风自动,不停旋转着,等待谢荐衣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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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愿意在我面前化形了?”燕广云嗤笑一声,转移视线,继续睨看鱼儿咬钩。
白雾再次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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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谢荐衣此次已一改先前扫兴的模样,仗着没人看得见她,大咧咧站在二人中间,伸长脖子听他们对话。
谁出言,便立即竖起耳朵看向谁,一副一个字都不愿意错过的形貌。
年轻的师尊外貌着实英武,虽然不是她合她眼缘的类型,仍然好想用留影珠记录下来,方便她睹物思人。
不知不觉中,她已深陷这祠堂幻境,完全歇了出去的心思。
既然这是师尊的过往,也许就是师尊想让她寻找的线索呢?
锦囊中无需灵力也能联络,正不住转动的山花鬼钱完全被她忽略了。
月白长裙、姿态不疾不徐的貌美女修歉意一笑,她动作言语间含有秀雅神韵,柔美和坚韧两种气质在她身上交织得淋漓尽致。
无论看起来外貌如何柔静,交谈片刻便知她自有坚定信念,外物难以动摇。
“兽形行走藏匿更为便利,因此我甚少在人前化形。”
“我叫燕广云,你的名字呢。”
“月枝。”
她递出去一个草绿包袱:“月见草,应该对你的腿伤有用。”
“这么长时间没出现,原来是去采药了。还以为你终于堪破尘世,不再当舍己救人的现世佛了。”
“我并非舍己救人,更不是什么现世佛。”月枝看着他,伸手一挥。
燕广云识海中突然浮现画面,凡人们恐慌的惨叫、惊天动地的哭嚎极为强势地挤入他心脉。
“凡人遍尝八苦,其中最无能为力的便是天灾,每逢天降异灾,必是生灵涂炭。与亲人离散、命如草芥易逝、一座城池转瞬为死城。”
“我能预示灾祸,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一提到这些,她迷路寻不到出路的窘迫,尴尬时无措的动作全都不见了,似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一个总是出没在天灾前,和天道抢人命的坚毅魂灵。
燕广云觉得讽刺。
他出身仙宗,自幼天资出众,若是从前,满宗修士他都没几个放在眼里的,何况是渺小的凡人?
可现在……他看向自己的腿。
无能为力的滋味,他再清楚不过。
无数个死寂的日夜,他发觉自己并非淡泊外物的高洁秉性,只是从前他拥有太多,以为自己不怕失去。
男修抬起眼看了看化形后的她,把手中没有鱼饵的鱼竿随手一掷。
鱼既然上了钩,鱼竿自然就没用了。
他并不去接月见草,而是道,“找这个应该没少费功夫。”
夜晚鱼塘边传出寒凉的腥气,燕广云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头:“倒不是质疑你的法术,只是路不好找吧?”
女修白嫩的面色蓦地涨红,连耳根都染成一片粉红。
她自小便不识路,稍有弯绕的地形便只能靠鱼灯指引,之前没了鱼灯,那丛林无论如何出不去,还是燕广云带她找到的路。
“那次多谢你。”
“月枝。”黑衣男修唤她一声,斗笠松松地挂在脑后,也被他取来丢在一旁。
他把手肘枕在脑后,靠着树根看向远处,“我的腿不是寻常灵药能治的,能试的不能试了我都试了,所以这玩意儿没用。”
“不过……其实也并非无力回天,只是这灵药有些难寻罢了。”
女子困惑转头,“是什么样的?可说来一听,我行走世间数年,也许见过。”
“你真想知道?”
燕广云侧回头,桀骜的眉眼在夜里透出一股冷意:“把引灵珠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