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的车速也抵不过他们出门的时间实在太晚。


    在指针划过表盘中的数字一的标识后，他们总算回到了浅井公寓。


    富泽明日香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明明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还算得上清醒，大脑还有意识去分析接收到的信息。


    可一打开门，看到被柔和的暖光笼罩着的柔软沙发，她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直接睡过去才好。


    其实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原身，都是熬夜达人，作息混乱得不得了。


    可或许是因为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回来的路上还来了一番上车见鬼的遭遇。


    总之，明日香现在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


    强撑着洗漱完，躺倒在床铺中的富泽明日香闭上眼，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直接睡了过去。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松田阵平，却摊开了笔记本，开始逐一回忆刚刚复述过程中，他所想到的疑点。


    原本他还打算等到白天就直接去找目暮警部汇报一下他今晚得到的部分线索。


    略过幽灵的存在能够汇报的那些。


    但现在似乎不太行，就像富泽明日香所说的那样，上岛美佳的证词实在太有偏向性了。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去东帝大找到和那两人有牵扯的医生护士再问询一番才行。


    啧，明天还是再去看一下卷宗吧。


    就是不知道北野他们有没有去过东帝大进行调查，如果有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些相关线索也说不定。


    当富泽明日香头晕脑胀地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手机里除了广告信息外，就只有自己定的早餐闹钟提醒和松田阵平发来的记得去医院的提醒。


    对于摁掉闹钟这件事只剩下一点儿模糊印象的富泽明日香在内心忏悔了那么几秒钟。


    刚看完病就违背医嘱没有按时吃饭什么的……算了，姑且看看冰箱里的食材有哪些能和麻生医生提供的午餐食谱对应得上吧。


    不同于开始悠闲地准备午餐的富泽明日香，松田阵平的早餐只有地铁站买的红豆面包和警视厅的免费咖啡。


    一早就过来警视厅的松田阵平，就连找北野警官索要案件卷宗这件事都很不顺利，这件案子因为媒体报道的关系，上面很是重视。


    好些能够向媒体公开的卷宗都被广报课直接调走，一一审核，斟酌着词句将能公开的信息发布给媒体们。


    因此松田阵平不得不拖着作为此案调查组第一负责人的北野警官跑了一趟广报课，签了一堆保密协议和承诺书之后，才拿到了那部分卷宗的复印件。


    “松田你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么？”


    北野警官在昨天得知这位后辈居然意外发现了新线索后，就对松田阵平寄予厚望。


    倒不是他偷懒不认真干活。


    一个人的思维是有定性的，在确定了某个方向后，很容易就会顺着那个方向去思考问题，即便有人告诉他你这样是错误的，哪怕他想要纠正，可没有足够的偏差值来变更他的思维的话，那他还是会很容易地回到最开始走错的哪条思考路线上。


    分析案情的时候尤其如此。


    即便现在多了个手术记录的线索，可这也只不过是让上岛律多了一条杀人动机，并不能成为他蓄意谋杀的佐证。


    “稍微有一点新的发现，但是还算不上什么有力的证据，所以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哪里有相关的信息。”


    “哦？那你说说看，我帮你一起找。”


    “上岛美佳有给每一场手术都做记录的习惯，但是昨天只找到了涉及上岛律的手术记录，其他的记录都没见到，我记得你们之前有去上岛美佳的住所搜查，有见到相关类似的东西么？”


    “你这么一说的话，我还真有印象。”


    松田阵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抱多大期待，但北野警官不仅有些印象，并且还给出了更加关键的信息。


    “只不过，你提到的那些手术记录，我是在上岛律的住所见到的，怎么？”


    “我在医院打听到了一些传闻，或许，真正敲诈勒索的人是上岛律，而不是上岛美佳。”


    “哦！？那上岛美佳小姐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丈夫利用了自己的手术笔记，才和上岛律产生了争执，所以才？”


    说到这里，北野警官停顿了一下，有些困惑。


    “但这样还是不能证明上岛律是蓄意谋杀……”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提出了他目前的想法：“上岛律想要杀上岛美佳这件事，上岛美佳本人恐怕已经猜到了，所以才会连续一个月都在医院值夜班，休息全部挑的白天去的医院附近的胶囊旅馆。只不过她没想到会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大白天这么多人都在的时候，还会被害。”


    “我现在是想找到上岛律原本的行凶计划。或者，敲诈勒索的相关证据，从其他角度撬开他的口。”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想法了，走吧，松田，我们再去上岛律的住所搜查一遍。 ”


    北野警官是个行动派，当即便拉着松田阵平去了上岛律的家中。


    作为重大刑事案件的凶手住所，上岛律的大平层外每天都有公寓的保安轮流巡逻。


    没办法，各种浑水摸鱼混进来的人太多了。


    尤其是各种无良媒体和打着揭发案件真相为名头的网红自媒体们。


    明明已经是十七层高的高楼了，还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妄图从十八层向下爬，翻窗进来。


    差点再出一条人命。


    现在这间公寓楼的外立面上，临时搭建了超级不美观的围栏，就是为了防止再有人铤而走险。


    如此这般严格的管理条件下，多亏了北野警官来得次数够多，这才让保安放松了一些审核标准，只是查看了松田阵平的警官证，没有要求他们再次出具搜查证，就放他们进去了。


    “我记得应该是在这里来着？”


    北野警官对于当时看到的那些笔记的所在位置尚且还有些残余的印象，而松田阵平却没有第一时间过去帮忙找寻笔记。


    他在打量着这间屋子。


    杂乱，但却不是常见的搜查现场会出现的那种杂乱。


    显然有人在警察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胡乱地翻找过东西。


    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相框被倒扣在电视机下面，松田阵平走过去，想要将它扶正。


    却发现这是一张婚纱照。


    “北野警官，这里，难道是上岛律和上岛美佳曾经的婚房么？”


    “啊？这我还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吧？当初搜查的时候，这间大平层的户主是上岛律，所以我们出示了证件后，公寓管家就带我们直接过来了。倒是上岛美佳那边，是租的房子，户主是北海道人，当时联系户主就联系了很久，还折腾到北海道那边的警视厅麻烦他们协助调查，开了好些证明才弄到了搜查许可。”


    北野警官一边叙述着当时找人有多么麻烦，一边手中不带停地一本又一本地翻看着这个书架角落里的笔记本。


    松田阵平也蹲下身来，从电视柜这一块开始，顺着物品被翻动的痕迹一点点地搜查起来。


    “找到了，果然！我记得就是这里，不过怎么这么薄？还没昨天那本一半厚。”


    北野警官找到了记忆中见过的那本记录，但下一秒他就有些失望，这上面最后一个手术的记录日期都是四年前的了，而且全都是上岛律的手术记录。


    这玩意一点用都没有。


    松田阵平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按照上岛美佳的说法，她将所有牵扯到其他医生的手术记录全部都藏在了东帝大的护士更衣室内，家中没有留下相关证据倒也正常。


    相比较之下，他找到了其他更加有用的东西。


    “北野警官，这些，上一次你们搜查的时候是没有发现么？”


    整整两包做好了手术日期标记的手术刀。其中不少还标记了使用者的姓名。


    看到这么两大包和昨天的新物证有着相同打包方式的手术刀。


    北野警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恨不得将当天负责协同搜查的其他人一起叫过来睁大眼看看。


    这么一大包刀具，怎么就直接放过了。


    就算凶手是医生，家里收藏这么多手术刀也不太正常好么！


    在松田阵平发现了这两包手术刀后，北野警官干脆将整间屋子划分成南北两个区域，和松田阵平两人对这间屋子来了个地毯式搜索。


    其实整间屋子很空，上岛律显然是早就做好来了要出国的准备，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存，连衣物都没剩下多少，而上岛美佳的个人物品估摸是在离婚时就基本搬空了。


    若非先前搜查时的重点在于找寻相关私人物品，尽可能地分析他的行踪这一点上，又怎么可能遗留那么明显的不正常物品。


    不过，松田阵平和北野警官还是分别找到了一些新东西。


    一瓶浓硫酸，一小箱全新未拆封的注射器，已经几瓶成瘾性的药物……


    这些东西混在储藏室的各色厨房油污清洗剂之中，多亏了北野警官憋着一口气想要找出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不然还真不容易被人发现。


    起码松田阵平自认自己做不到北野警官那样，一眼察觉这高高低低的瓶罐中存在着不正常的东西。


    毕竟，除非逢年过节的时候回老家，别的时候他并不需要清理厨房。


    拎着这些新的，可能会有帮助的物证回到警视厅的时候，松田阵平在警视厅的门厅见到了正在填写拜访登记的富泽明日香。


    他后知后觉地看了看手表，原来已经下午三点了。


    啧，突然就意识到饿了啊。


    “松田，你在这！正好！这一大包，应该就是你……我觉得你用得上！是上岛护士的手术笔记！”


    富泽明日香本想说这一大包就是你让我去东帝大申请认领的遗物，但她在看到跟在松田阵平身后的那位陌生警官后，第一时间改了口。


    而北野警官，在听到富泽明日香的最后一句话后，立刻窜到了松田阵平前面，抢在他伸手之前就接过了富泽明日香递过来的大包裹。


    “这位小姐，这笔记你从哪里来的？”


    “东帝大附属综合医院，是上岛护士遗留在个人更衣室的遗物。”


    富泽明日香脑子里想了一堆说辞，在心里复盘着要如何向这位警官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去东帝大的护士更衣室找东西。


    却没想到北野警官根本没问这些。


    “原来如此，上岛美佳小姐一定是发现了上岛律的恶行，才会被他痛下杀手！”


    只是草草地翻了几页，北野警官就已经认同了松田阵平的猜测。


    原因无他，这些笔记本基本上都比昨天的那本厚，而每一本的封面上都写着与手术对应的外科医生的名字。


    同时，放在最上面的那本里，还有着上岛美佳亲笔写下的忏悔信。


    这数百字的忏悔信，明明白白地写着：对不起，因为我，才让诸位老师深陷上岛律的纠缠之中。


    “松田，我这就去找目暮警部申请协查函，这些外科医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北野警官说完，就急冲冲地向着搜一办公室奔去，见到他这般着急的动作，富泽明日香松了一口气，看向松田阵平：“我这样，算完成任务了么？”


    “当然，非常完美！我衷心感谢您的协助！”


    松田阵平难得耍宝般地向富泽明日香浅鞠了一躬，便紧跟上北野警官的脚步，仅凭北野一个人，估计没办法说服目暮警部，他得赶紧去帮忙。


    富泽明日香看着松田阵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忍不住轻轻地跺了跺脚。


    “我话都还没说完，本来还想分享一下在东帝大听到的相关八卦呢。算了，我姑且再等等，看你们能再查出来点什么消息。”


    她也没再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选择直接回去继续翻录森高香穗的曲谱。


    反正要是有什么新消息，新闻一定会有报道的！


    目暮警部确实没同意直接出协查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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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那些外科医们可不是他们可以贸然得罪的对象，在没有明确证据之前，就这么冲过去找人，要求对方承认自己被前同事敲诈勒索。


    一个弄不好，搜查一课怕不是能被东帝大外科医生们集体拉黑。


    “那我们可以申请对上岛律再次进行审讯么？”


    松田阵平从那堆笔记本中，挑出那唯一一本被上岛美佳留下了忏悔信的笔记。


    “目前我们能够得知上岛律可能对这几位医生警校了敲诈勒索，相应的证据目前暂且只有这两包手术刀和上岛美佳留下的忏悔信，那以此为证据，我想看看上岛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上岛美佳或许也在上岛律计划谋杀她的同时，因爱生恨，故意设局，想要让上岛律身败名裂。


    这个想法是松田阵平昨天半夜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


    富泽明日香说上岛美佳对上岛律有情感滤镜，所以没能及早发现对方利用她的笔记去进行敲诈勒索。


    真的么？


    松田阵平再度翻了翻现在拿到的这几本笔记本。


    其中记录的手术全部都是有问题的。


    而上岛美佳这么多年，不可能只参与过这些手术。


    这只能说明一点。


    没发现问题的手术，她没记录下来。


    松田阵平有些手痒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


    他有点想去来根烟。


    但考虑到上岛律已经被提审，正在来的路上。


    他还是将已经抽出一半的香烟摁了回去。


    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对着身败名裂四个字画上个圈后，松田阵平想起自己昨天看到的新闻下，普通人发表的种种评论。


    他忍不住又给这四个字画了一条加重的下划线。


    眼下的社会舆论，还围绕着男女感情纠纷，讨论着上岛律如何渣男，如何玩弄可怜女子的情感。


    但他在医学上的成就还是被认可的，职业上没有污点，冲动杀人的量刑又相对较轻。


    那他很有可能通过减刑获得及早出狱的可能。


    到时候再出国，去医学不发达的地区，怕不是照样能够混得风生水起。


    倘若他的副教授职称完全是靠着威胁其他竞争对手，要挟上司等手段获取的。


    那舆论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温和了。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情感纠纷造成的凶杀案，往往是最容易被人忘记的。


    世人会在茶余饭后将这案件当做谈资，感慨上两句痴男怨女，但是绝对不会因此牢牢记住凶手的姓名和长相。


    更不用说职业了。


    但通过非法手段获得职称这件事就不一样了。


    一旦核实，上岛律的所有资格证会被吊销，相关学历证明也可能作废。


    相当于将这个人从医生行业里除名。


    上岛律和上岛美佳，一生一死。


    究竟谁说的才是真话？


    松田阵平坐在审讯室内，听着北野警官一句一句地念着上岛美佳的忏悔信。


    注视着上岛律的眼睛仔细地捕捉着对方脸部神情的每一丝变化。


    刚开场，看到这些笔记本时，上岛律确实出现了一丝震惊的神情，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甚至还开口询问：“上岛美佳居然给这么多医生都做了手术笔记么？这个女人，她是想要让东帝大陷入不可挽回的丑闻之中么！？”


    “肃静，这些笔记涉及个人隐私，警方不会公开。东帝大即便陷入丑闻，那也是陷入上岛医生您的职称来位不正的丑闻之中。”


    北野警官敲了敲桌子，制止了上岛律想要继续辩解的行为。


    “我这么做，只是想要能够帮助各位教授做好术后复盘工作……”


    听到这句话，上岛律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不等他发声，就被北野警官的手势制止了。


    北野接着念了下去，随着道歉的人名增加，上岛律的脸色也逐渐惨白了起来。


    看来，上岛美佳的这封信中提到的各位医生，估计确实都是上岛律敲诈勒索的对象。


    “很抱歉，我没能尽早注意到上岛律的异常资金来源，没能及时制止他这样的行为……”


    当北野警官念到这一句时，松田阵平注意到上岛律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屑，显然，他并不认同这句话。


    也是，刚毕业的医生和护士再怎么有钱也买不起那么高级的大平层。


    上岛美佳不见得对于上岛律的钱来路不正一事毫无察觉。


    松田阵平在北野警官提到户主信息后，回来时特意留意了一下卷宗中，对于上岛律那间屋子的信息详情。


    全款购入，没有贷款。


    即便房屋被搜查搞得一片狼藉，但不难看出本身的装修花销可不算低。


    上岛律的父母远在群马，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并不太可能赞助儿子大额的购房款。


    而上岛美佳又是孤儿，自然也没什么积蓄。


    显然上岛美佳对于上岛律有特殊的资金来源这件事有所了解。


    但到底是不是结婚前就清楚他是通过敲诈勒索来获取金钱，还是真的对此行为不清楚对大额资金来源也不过问。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恐怕是很难从本人口中得到答案了。


    他并不想为了这个问题再去一趟医院，一晚上看到的幽灵数量太多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希望各位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重新回来……”


    北野已经念到了结尾，但这句话还没念完，就被上岛律打断了。


    “那个蠢货，她当真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么？她以为为什么后来除了实习生，压根没人愿意和她搭档手术？那些教授们早就知道了，我拿来勒索他们的手术记录，都是美佳那个蠢女人记录的！”


    啧，最坏的结果，两个人都不是好人。


    松田阵平终于开口了，他看着上岛律，直击重点：“说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对上岛美佳下手的，离婚前第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