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皎月高悬于天。亘古不变的星空无声轮转。


    阿苜久违戴上了银冠银项圈,这一套佩饰还是很久以前外婆留给她。


    外婆是个奇怪的女人。外边的人都管外婆叫疯女人,偶尔阿苜也会这么觉得。因为外婆会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拜月亮,还会养很恐怖的虫子,成天念叨着尊月神,可这又是什么神?


    璃月人信仰的神不应该是岩神吗?


    外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摸着她的头:“阿苜,虽然月亮死了,但你还是要尊敬她的。”


    “她是个可悲的女人。”外婆说,“但我们需要她。疯子需要一个死去的月亮。”


    听不懂。


    这个疯女人。


    疯女人的外孙女讨厌这些东西。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接触这些,接触她最讨厌的虫子。


    但事与愿违。


    迎着明月,阿苜有条不紊整理着仪式要用的东西。


    糯米粑粑、甜酒、水清花茶饼、水煮黑背鲈、金丝虾球,围绕烛火摆放一圈;其次是装着蛊虫的陶罐、提前写好的祝词;最后便是本次仪式的重中之重……


    赤月露、蝎王骨、金蚕肠汤、清水花蕊、问情沙。


    随着木桌逐渐被填满,阿苜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疯女人的外孙女讨厌又能怎么办?


    疯女人的外孙女依然要成为新的疯女人。


    疯子也的确需要一个死去的月亮。


    阿苜已经提前将乾真的尸体炼制成人蛊,能跑能跳,饿了知道吃饭,下雨了知道回家,受伤了甚至会流蛊毒血。可这样还不够。这只是一只听从阿苜命令才能行动的蛊虫。


    距离复活只差最后一步,借由仪式向月祈祷,唤醒乾真的意识。


    此刻月光正盛。


    阿苜收回目光,伸出手:“乾真。”


    “嗷……”


    在她的指挥下,乾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泛青的手臂上偶尔浮现出虫子爬过的凸起痕迹,声带像是故障的机器,发出不明所以的咕噜声。


    一声叹息。


    仪式正式开始。


    阿苜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一头草色长发随风飘动。


    她专心着念诵祝词。


    随着祝词的反复念诵,有蛊虫从乾真的体内爬出来,窸窸窣窣,带着黏液,成群钻入阿苜的口鼻。


    乾真安静看着她,因死亡而扩散的瞳孔边缘,不知何时开始冒起了红光。


    “万类有命,独尊明月。照彻乾坤,印透山河。


    巫祝离心,圣子难寻。我有痴情,顶礼跪拜。


    虔虔谦谦,恭恭敬敬。三献三拜,三祝三祈。


    还回躯体,重续魂魄。从此永生,从此长存。”*


    青葙脚步一顿,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呼唤他。


    “怎么了?”空问道。


    青葙摇摇头:“要加快速度了。仪式已经开始了。”


    “啊!?”派蒙有些着急,“可我们才跑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能赶上吗?”


    温迪轻笑一声,召唤出斐林:“放心,就让我助大家一臂之力吧,各位小心哦,之后要加速啦~”


    有了温迪的帮助,一行人速度明显增快。待众人抵达目的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看清情况,就听到旅行者大喊一声小心。


    似乎有什么破空声穿刺而来。


    扑面的气浪吹飞了脸颊两侧的渐变色麻花辫,温迪眨眨眼,看向挡在面前的青葙。


    只见他平举手臂,手中竹笛如剑一般,笛头不偏不倚点住刺来的毒蝎,有蝴蝶翩翩落在其上。


    下一秒。


    毒蝎仿佛被吸干了生机,毒蝎化作烟尘,随风而散。


    “在我面前玩这个,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青葙抬眸,一双竖瞳穿过重重距离,仿佛是作为刚才偷袭的回礼,与手中的竹笛一同瞄准了身处仪式中央的阿苜与乾真。


    “看来还是来迟了……不欢迎一下我们吗?”


    守在一旁的乾真面无表情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最后一只蛊虫爬进他的耳朵。至此,所有经由阿苜润色过的蛊虫已全部归位。


    阿苜却似乎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整个人狼狈匍匐在地,就连撑着地直起身的力气都需要极力勉强自己。月光撒在她头顶的银冠上,却不及她的面色来得煞白。


    可她的眼睛,亮得吓人。


    “班门弄斧?不,我成功了……!!”她一把抓住身旁蓝发男人的手,激动到连嘴角溢出的血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儿喃喃着,“乾真、乾真,你有自己的意识了对不对,刚刚的偷袭是你自发做的,我没有控制你。你是想保护我的对不对?太好了,我成功了,我带你回家了……”


    乾真低下头,看向这个拦住自己不让走的奇怪女人。褪去红光后,他的眼睛重新沉寂成一片无风的黑海,透出几分思索。


    好饿。


    他想着。可耳朵却在认真捕捉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生硬模仿着:“成功了……回家……”


    时隔多年终于得到这句心心念念的回应,阿苜下意识抬起头,寻找那双眼睛,但又在对视的那一瞬间,脸上笑容停滞了:“乾真?”


    “我把你的尸体炼制成人蛊,你不会怪我吧?”她伸出手,幽幽开口。


    “阿、苜。”


    乾真尝试蹲下身,动作最开始生涩无比,但很快便流畅起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主动用脸颊去够阿苜那只冰凉的手,温顺枕在她的掌心:“我适应好了。”


    没错,这具身体,他适应得相当好。


    就连记忆也全都消化完毕。无论是尸体自带的记忆,还是那群蛊虫的记忆。


    “能再次见到你,真好。”他道。


    阿苜眉眼重新柔和下来,她正欲开口,一道讨厌人的声音就这么插进来,直接打断话题。


    “嚯,人蛊还能谈情说爱?真稀奇啊。”


    顶着阿苜想杀人的目光,青葙跟在秘境逛丘丘人营地似的,旁若无人走了进来。


    谁叫他们都不理人呢.jpg


    几步路的功夫,足够青葙过一遍现场的情况了。


    “嗯嗯,果然。仪式肯定失败了吧?这里,应该用银月霖而不是赤月露,虽然都是水且长得很像,但两者采集方式完全不一样;这里,蝎王骨,虽然名字带蝎王但并不是给蝎子剔骨,它其实是一种形似蝎子的矿石;还有这里……我有点看不懂了,这个是什么,金蚕的小肠吗?还焯水炖汤……难道你饿了——啊,我明白了。”


    青葙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你是把金蚕旸汤看成金蚕肠汤了吗?搞了半天,仪式五大主材料只有清水花蕊和问情沙是对的,而且其中的问情沙还是我们帮你找来的,其他零碎的材料就更不用说了。”


    他也学着人蛊蹲下身,用竹笛轻轻敲了敲阿苜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基础那么差就不要想着复活死人啦,你还有的学呢。不过就算基础这么差都还能炼制出人蛊,可惜又被仪式糟蹋了……看来你天赋不错啊。”


    青葙脑袋上冒出一个灯泡:“要不要考虑拜我为师?我可以替你解决这个大麻烦,也可以帮你解决仪式失败后的反噬,但你之后就要乖乖喊我一声师父。嗯——感觉像在养女儿。也不错哦?等之后温迪先生答应我的求婚,我们就能组成幸福的一家三口了!”


    “……”


    哪里来的神经病。


    但看起来……


    阿苜心生警惕。她在乾真的搀扶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还蹲在原地的青葙,沉默几秒,才冷静开口:“看来你和魂泽遗民颇有渊源。”


    “当年圣子背叛神明,与岩王帝君联手斩杀月之魔神,致使国家崩离析,子民四散而逃。而今已过去两千年,我不知道其他失散的遗民现在境况如何,但至少我这一脉早已归顺璃月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乾真,我是不会碰那些古籍的。尤其两千年后,很多书籍都已残缺,要不是如此,我也不至于委托外人来帮我寻找问情沙。”她看了眼被青葙丢在原地的旅行者一行人,“总之,既然仪式已成,我心愿已了,之后我不会再主动接触巫蛊,拜师的话就更不必了。”


    “告辞。”


    说罢,她便牵着乾真的手,准备离开,可脚踝处传来的滑腻触感让她顿住不敢动。


    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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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唉——装的这么乖,就这么想逃吗?”


    脚腕上的蛇还在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但更刺人的是来自背后的冰凉注视,阿苜甚至分不清此刻自己究竟算是蛇的猎物,还是已经判处死刑的死物。心脏被攥紧,头皮在发麻。简直比念祝词时沐浴的月光还要阴冷。


    太恐怖了。


    阿苜下意识握紧乾真的手,不敢回头,也不敢呼吸。


    “虽然没听懂你说的什么魂泽遗民,什么摩拉克斯,可我刚刚说的话你完全没信啊,都说了仪式失败,你只是炼出来一具只想吃人的人蛊而已。还在一厢情愿把他当做你死去的爱人吗?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就算真的复生,也说不定是个怪物。小心他第一个吃的就是你哦?”


    青葙挠挠头,保持着蹲姿又思考几秒,才站起身。


    “虽然很同情你,但我也同样不能放任这样危险的存在四处游荡,要是不小心伤到无辜路过的吟游诗人怎么办。”


    “……你——!”


    竹笛轻轻抵住阿苜的后背,把她的话给逼回去。


    青葙歪过头。


    “别乱动哦。或许我以前是个很守规矩很懂礼貌的乖小孩,但现在,至少现在这个状态,我其实是有些控制不住我自己的。”


    阿苜呼吸一窒,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想听从青葙的命令。


    但下一秒,她便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耻辱与恼怒带着触底反弹的冲劲,让她面容有一丝扭曲。


    开什么玩笑,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再杀死一遍乾真吗!?


    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他这么说,当初那个往生堂的小女孩也这么说,凭什么不能复生?!


    现在乾真不就好端端站在这里吗!?


    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骗子!


    只有伟大的尊月神……只有她愿意垂怜她……就算尊月神已经死去,可月亮的光辉仍在润泽万物……


    死去的月亮……虚假的星空……?


    阿苜的目光有些茫然,但很快被坚毅取代。


    她也掏出一根竹笛,有些年份了,但能看出来主人很爱惜。


    “不允许……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乾真!!”


    青葙刚恐吓完小妹妹,正准备继续恐吓人蛊,把提瓦特第一蛊师的名号做大做强,便听到一声尖锐的竹笛声。


    他心里一凛,下意识抱头蹲下,躲过人蛊的一发高鞭腿。原本用来限制阿苜的紫蛇也被那突然的笛声吓坏了,速速跑回主人那里,顺着腿爬上去,缠在手臂上当挂件装死。


    青葙迅速扫视一圈,竹屋、药田、还有仪式上摆放的那些陶罐里,都陆续传来蛊虫的动静。


    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人蛊。


    而自己,不仅神之眼灭了,手上也只留了两个蛊虫,一只会跳舞,一只会装死。


    ……


    虽然不是不能打,但既然有旅行者在,又何必自己亲自出手。


    至少这个人蛊就交给旅行者解决了!


    青葙当机立断,抄起笛子就往旅行者的方向跑。


    “哇呀呀呀呀呀,完蛋啦,交涉失败,请求支援——!!”


    “哼,什么支援,你小子刚才是在耍帅吗?而且还当着我们面耍帅?现在才想起我们来?搞什么啊!之前是谁非要和我们一起讲三人相声的?现在有机会显摆了,就把我们俩搭档给忘了?”


    派蒙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看见人蛊在追着青葙打,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对如此厚颜无耻的青葙就是一顿指指点点。


    “现在才想起我们来?还想请求支援!?哼,没门!我一定要在温迪面前大声吐槽你!”


    “诶嘿嘿……”被派蒙揪住斗篷挟持住的温迪举起一只手,“那个,派蒙,我觉得你要不先松开手吧?那个大家伙也在往我们这边赶哦?我们现在有些危险呢。”


    “咦!!”派蒙瞬间撒手,识时务躲到旅行者身后。


    “嗯,我也看到了。”空召唤出剑,沉稳开口,“来者不善啊。”


    都不是什么好人,不管是后面那个所谓的人蛊,还是前面那个故意把麻烦带过来的青葙。


    ——到时候一起砍了吧。


    空爽快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