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阴谋(1)
作品:《我在地府当泥石流》 秦谨先是一顿,随即神色有些不自然,好在这里昏暗的光线,不容易让邵初澜看出。
他吞吐着,脸上的燥热未褪:“就是,在一个梦里。”
邵初澜本来以为他会说偶然遇到的,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梦?”
这下秦谨支吾着,什么也不肯说了。
邵初澜盘问了一会儿也没有结果,大体也猜到了对方的“梦境内容”,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哦”一声语调拖得老长。
反正以后自己有的是机会把他的嘴撬开,不急在这一会儿。
秦谨被她丰富的语气词捉弄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原地站着没动,脑子里挣扎了一会儿。
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抬头看向能够窥见繁星的井口,略微松了口气。
他从背上的背包里翻出一枚微型信号弹,手指一掐,蓝色的光束便从井底直升向上,在漆黑的天幕中炸开细微的光圈。水波一般,一圈一圈往外荡开。
“能不能被看到就得看天意了,我们先想想今晚该怎么度过。”
老实说,井里除了冷一点、黑一点、阴森一点、潮湿一点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邵初澜现在穿的还是秦谨给她准备的裙子,短袖和刚过膝的裙摆长度,如果直接席地而坐的话,很有可能被地面弄脏。
她纠结了一会儿,正打算拿仅剩的防风衣出来垫着时,秦谨已经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平铺在地上,示意邵初澜过去坐下。
邵初澜看得有些咋舌,买的时候接近六位数的西服,就这么当垫子垫上了?
她开始对秦谨“家里没什么钱”的自我定位产生了怀疑。
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既然秦谨乐意,那她接受就好了,大大方方走过去,刚坐下,手往旁边一撑,摸到了一个软软的,又带点毛的东西……
邵初澜拎起来一瞅,险些吓得扔了出去。
是一只长毛的老鼠。
老鼠漆黑溜圆的眼珠和邵初澜墨色的眼珠相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老鼠发出了“吱——”的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始蹬腿挣扎。
邵初澜条件反射,连忙把它放下,脑子里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让秦谨压住这只老鼠。
秦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邵初澜让他这么做总有她的道理。
他果断地踩住了老鼠的尾巴。
可怜的老鼠不断地往前爬行,又被尾巴拖拽回来,如此反复三五次之后,累了。
干脆在秦谨的皮鞋边瘫成鼠饼。
老鼠泪流满面。
谁来救救它。
邵初澜动作迅速地将秦谨的西装外套撕扯成条状,奈何衣服材质过好,撕了半天连个线头都没扯出来。
一直观察她动作的秦谨忽然闷笑一声,从背包口处将紧口绳抽出,递给邵初澜:“你是不是要绳子?”
邵初澜:“……”
大意了。
差点忘了自己身旁还有个百宝箱。
她也没接过绳子,只是朝着老鼠饼努努嘴,非常自然地使唤起秦谨来:“栓在它尾巴上。估计能找到出路。”
秦谨照做。
栓好之后,他挪开了自己的脚,老鼠在获得解放的一瞬间,立刻复活,撒丫子地往某个角落狂奔。
“快快快快跟上!”
绍初澜接过栓着尾巴的绳,两人快步跟上跑得欢快的老鼠,也亏得井底路够平,否则按照邵初澜的走法,早不知摔了多少次。
井底比想象中大许多,邵初澜跟着老鼠跑了许久,都没碰到墙壁。黑暗之中,她也完全估摸不准这里究竟有多宽。
忽然,邵初澜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手不由自主一松,老鼠拖着背包绳,哧溜一下跑没影了。
“哎——”
邵初澜还想去追,却被秦谨叫住了,“澜澜,等等,先别追。”
邵初澜顺着他的声音,转头看去,瞬间嘴张得老大。
眼前是一座尸山,准确来说,是一座骷髅山。或许是尸体腐烂后自然析出的白磷,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化学物质,析出一层薄薄的,但存在感极强的绿色荧光,覆盖在在这近三层楼高的骷髅堆表层。远远望去,像一棵荧光绿的树。
邵初澜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脚跟又碰到了方才绊到自己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滚下来的头骨,被她踹了一脚之后,牙骨被迫半张,难以合拢,看上去略显狰狞。空洞的眼眶底下漆黑一片,邵初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透过那个黑洞,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毛骨悚然。
邵初澜强行压下几乎溢出喉咙的尖叫,转头去看自己身后的秦谨,他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这些是……尸体?”邵初澜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但她现在必须说话,转移注意力,否则在这种环境下,随时都可能被自己眼前的场景吓晕过去。
秦谨点头,轻轻挣开了她攥得紧紧的手腕,在邵初澜的无措中,大手重新包了回去。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蔓延开来,邵初澜感觉周身的寒意褪去些许,她拢了拢自己的心神,尽可能镇定道:“看这情况,基本都死透了,它们死了大概多久了?魂体还在么?”
秦谨也不懂这些,他牵着邵初澜,环绕整座骷髅闪走了一圈,估计出周长大概有12米左右,这样粗略估计的话,这里堆积的头骨至少上万个。
秦谨抬头,看向骷髅山的顶部,和方才两人所处的枯井一样,这里似乎也是一口井,透过井口,可以看到头顶闪烁的星光。
他思忖一会儿,到:“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现在可能是在一个矿洞里,而不是什么枯井。”
邵初澜疑惑地看着他。
秦谨解释道,在一两百年前,采矿业还是工业一大支柱产业的时候,矿洞是一个很常见的东西。与之相关的,就是直葬井。
直葬井,顾名思义,就是垂直的葬井,基本上直葬井前身都是矿洞。两百多年前的采矿工程实际上是一个高危工作,不管是瓦斯爆炸还是地表坍塌,各种意外都有可能出现,且概率不小。如果突发意外,那正在工作的工人基本是无法跑出来的,只能随矿洞一起,永远长眠于地底。
而每次矿地发生意外,都不会是小规模事件,所以一旦出事,死亡人数都是以百起步,大量的冤魂聚集于地底,久而久之,怨气越积越浓,久久不散,因此才会出现邵初澜小时候,不小心跌入枯井的人,出去以后非疯即傻的情况。
要不是当时的邵初澜有玉佩在身,估计也讨不了好。
两人这段时间经历的“十九岁大学生活”,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幻境的一种。与奈河河底幻境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人的世界互通。
邵初澜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的专业知识与制造工业毫无关系,所以这些内容在她听来还是过于陌生。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一个角落。
拽着秦谨过去,凝视着那个头骨表层熟悉的刻痕,她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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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和秦谨确认:“……是那伽的标记,对吗?”
秦谨凝重地点头。
“手机。”
秦谨不明所以地从背包里摸出手机给她。
手机打开,跳出了两人在大学休息室里的合照。
邵初澜愣了一会儿,眼尾微不可察地弯了一弯,然后迅速调开通讯录,毫不犹豫地输入一串数字,在即将拨打出去的时候,秦谨按住了她的手。
“你要打给谁?”
邵初澜头也不抬:“万前辈。”
“这么相信他?”
邵初澜指尖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秦谨,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什么,意思?”
秦谨抿抿唇:“虽然这样妄议前辈不好,但很难不说,每次他的出现和消失都太巧合了,尤其是我们这一趟,巧合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目的。”
邵初澜张了张嘴,还是不愿相信:“不会吧,万前辈对我一直都挺好的……”
“问题就出在这。”
秦谨看着邵初澜的神情,有些不忍。但他觉得,自己如果一直不说,以邵初澜神经大条的程度而言,就算有所怀疑,也会说服自己去相信。
他道:“据我收集到的资料来看,万骈冷情冷心,别人的事都懒得多理会一眼,为何会一直关注你这边的进展?他和我们甚至都不在同一个部门,不是么?”
“最让我怀疑的几次,就是澜澜你说过,他曾经给你吃过一颗药丸。但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而据我观察,澜澜,你的体质特殊,我会对地府浓重的阴气有反应,而你不会,我想,很大程度上应该是源于那颗药丸。”
秦谨几乎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邵初澜听得头和眼睛一起发蒙,平时连调侃都要接上几句的反应和闲心,此时也不见踪影。
“前几天,我专门寻找了生物专业的一个教授谈起这方面的问题,她的回答是只要是人,就会对阴气产生反应,因为人的本质是由阳气滋养而生的。如果一个人对阴气没有过多的反应,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秦谨刻意停了下来,没继续往下说。
但邵初澜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不完全属于“人类”的范畴了。
所以,她在渡过奈河的时候,会被底下的鬼爪捉住,那是它们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她在进入奈河底部的结界时,也不会如同秦谨和任墨一般,留下一副象征着人类的躯壳;所以,当她从客栈楼顶坠落时,感受到非同寻常的自由落体的速度……
邵初澜不敢继续往下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有迹可循,只是她一直选择相信,选择不去怀疑。
她渐渐抱起双臂,原地蹲下。
从入职以来建立的,办事中心的鬼同事对她都很友好。人鬼之间没有什么不同,彼此也能沟通交流的观念,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击碎了。
就算她反应再迟钝,结合所有成员都讳莫如深的“转运大阵”,一整间教室的她的克隆体,自己凭空出现的“高三上学期”,她所经手的所有事件背后,一直阴魂不散的那伽标记等等,都明确地指向一件事——
有人想取代她。
真正意义上的取而代之。
那个背后的主使者,铺开了天罗地网,就等邵初澜主动跳进去,成为他的魂体的“容器”。
至于邵初澜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就不在对方的考虑范围内了。
人鬼殊途。
邵初澜第一次真正领会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