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初澜想过室内会是各种或可怕或恐怖的景象，就是没想过，会有三十几个自己，直勾勾地“看”着她。


    相较于外面没有脸的游荡群体，这些自己的复制体显然要精致得多。


    眼鼻耳口甚至头发丝，几乎和邵初澜如出一辙。


    只是这些“邵初澜”的眼神是呆板滞涩的，和正主相比起来，少了几分鲜活灵动。


    纸张已经完全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邵初澜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晕过去。


    没想到，下一秒，邵初澜的动作险些让它晕厥过去。


    她，她她她竟然上前捏了一下第一排的“邵初澜1号”的脸！！！


    邵初澜收回手，指尖细微地捻了捻，表情还颇有些遗憾：“可惜了，皮肤质感还是粗糙了些，跟我比还差得远。”


    纸张：“……6。”


    问题是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邵初澜随意地拍拍手，老实说，一开始看到这么多的“自己”，她心里还是狠狠突了一下。


    但看见这些“半成品”除了壳子以外，和自己没有半分相似之处，邵初澜也就没有太多担忧。


    总归一副躯壳而已，虽然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反正完全不可能取代她。既然她还是她，还是独一无二的邵初澜，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邵初澜并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任务。


    无视了剩下的那些来自“自己”的视线，她简单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绪，快速扫视一圈整间考场。


    前后的黑板和顶部的挂钟，散落在讲台上的粉笔和投影笔，没什么表情的监考老师，以及四角无处不见的摄像头。


    没有任何异常突兀的迹象。


    应该不是这间。


    邵初澜快速判断以后，并不打算过多停留，立刻转身打算离开考场。


    转身前，还心情颇好地和三十多个“自己”说了声“再见哦~”。


    纸张已经麻木了。


    邵初澜爱咋咋吧，它跟着就是瞎操心。


    可当邵初澜把手放到门把上的时候，却被金属的门把生生震了回来，力度不亚于电击。


    邵初澜不信邪，又重新尝试了一次。


    这下，不仅门把手把她电了回来，教室内的警报也接二连三地响起。


    “警告——警告——请考生尽快就坐，即将开始考试。”


    “警告——警告——请考生尽快就坐，十秒之后，尚未就坐的考生将视为弃考，清出教室。”


    “警告——警告——001号考场，仍有一名考生尚未就坐，现进入倒计时，10,9,8，……”


    “靠靠靠快找座位坐下啊！被清出去就一切重来了！！”纸张急得直叫。


    邵初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寻找教室里剩余的座位，结果发现，整间教室满满当当，一人一座，完全没有多余的桌椅。


    ……也是，省级的公务员考试，缺考的概率虽然有但不多。


    倒计时仍在继续。


    “6,5,4……”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纸张急得团团转，却并不能凭空帮邵初澜变出一副桌椅。


    邵初澜原地双手合十，默念两声sorry死道友不死贫道之后，忽然伸手，一把将第28号座位上的“自己”，生生提了起来！


    “邵初澜28号”似乎还想挣扎一下，并不想离开座位。


    却没想到邵初澜的手劲虽然赶不上秦谨，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下子连人带椅子地从座位上拎了出来。


    顾不上许多，邵初澜从她的腿下拔出椅子，自己一屁股坐下，双腿立刻并拢，规矩地塞到了桌子下。


    “……1。”倒计时正在此时，堪堪停止。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比先前更加尖锐，似乎带着权威被挑战的恼怒：“警报——警报——检测到001号考场，一名考生尚未就坐，按照考场规定，该考生视为弃考，现履行弃考流程，清洗教室。”


    “清洗开始。”


    随着机器播报的响声开始，邵初澜听到耳边传来了扭曲的喊声，像是动物野兽的嘶吼，又像是人绝望时沙哑的呐喊。


    总之，当她转过头看向“邵初澜28号”的时候，地上已经只剩下了一小堆灰烬。


    邵初澜来不及思索，仅仅是下意识的反应，伸手去沾取了那团灰烬的一小部分。


    紧接着，考场播报“考试开始”的通知，监考员也按部就班地开始发卷。


    邵初澜把沾了灰的手指往防风衣的内袋口处擦拭了一下，保证留痕，然后才开始看发到手里的试卷。


    ……虽然题型很眼熟，常识言语资料数量分析，好几个题一眼扫过去也能知道答案。但她是真不想做。


    她想了想，从衣袋里摸出纸张，被巡逻的监考员注意到，下来就要没收。


    邵初澜脸上堆笑，解释道：“草稿纸，刚刚不小心顺手塞兜里了，什么也没写。”


    没有脸的监考员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把纸张拿起来前看后看翻来覆去对着光“盯”了半晌，确认是真的没有写东西，才不情不愿地把纸张还给了她。


    顺便恶狠狠地提醒了一句：“下次注意点！别搞这些小动作！”


    邵初澜乖巧点头，双手接过纸张：“一定一定。”


    考场的环境里肯定不能说话，她想了想，用铅笔轻轻在纸张表面写了一行字：“我要怎么才能出这个考场？”


    纸张将铅笔留下的石墨痕迹打散，重新组合，形成了一行新的字迹：“结界有规则，需要完成规则。”


    邵初澜理解了一下：“意思是我必须考完？”


    纸张：“理论上讲应该是。”


    潜台词就是它也不知道，问它不管用。


    邵初澜无意识地咬着笔头，脑海中开始勾画整个四层的格局。


    楼梯入口第一间001，右侧她进来的时候顺带瞟了一眼，乎是030，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整层的最后一间。


    然后刚才她进入考场后，想再出去，就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只要推开了考场门，她就得按照正常逻辑开始考试。


    正常的考试，也不是不可以提前交卷，但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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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开考后半小时才能提前交。


    每间考场都折腾半小时，全部算下来，也是十个小时开外。


    那时候，说不定秦谨和任墨都只剩灰了。


    两个可怜的男人。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在她推开尽可能少的门的情况下，就能够知道每间考场的概貌呢？


    邵初澜绞尽脑汁，笔尖无意识戳着纸张，纸张被一直戳戳戳，感觉痒痒的不太舒服，稍微扭动了一下，发出了非常细微的声响。


    邵初澜捏着笔尖的手一顿，灵光忽现。


    她提起铅笔，刷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你能开锁，对吗？”


    “……嗯呐，咋。”


    “那，能够还原考场图么？”


    “大姐，我只是一张纸，不是照相机。”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纸张的无语。


    邵初澜连忙写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把这间考场的基本结构画出来，你能像组合字迹一样，重新组成新考场的图片吗？”


    这次纸张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凝出一行字：“变动不大的话可以。”


    邵初澜松了口气。


    公务员考试的考场是有规定标准的，同一场地的考场之间，肯定不会有很大的变化。


    邵初澜正要落笔，纸张又抖了一下，组出一大行字：“我警告你啊，我不认抽象派画风的啊，……喂，印象派也不行！”


    邵初澜没理会他这句话，从邻桌顺来的橡皮擦过笔迹，抬着笔开始勾考场基本图。


    其实简单的说明图例不需要太多笔触，简单几笔能表示出来基本情况就行，再加上不需要排线和阴影，大约四分钟左右，邵初澜就把自己这间考场的基本示意图给标了出来。


    包括主视图、左视图和俯视图三个，比较特殊的点诸如桌椅的排布顺序、方向等，她专门做了批注。


    纸张看着胸前的成图，觉得这人是真奇葩，感觉什么都会点，而且总能在关键时候找到相对好的解决方法。


    嗯，不愧是它抱上的大腿。


    它真牛逼。


    在心里夸完自己，纸张领着任务，趁着监考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溜到地上，从门缝下钻出了考场。


    然后前往旁边的002考场，吧唧一声贴在玻璃上，观察着室内的环境，然后小幅度移动着邵初澜给的基础视图。


    完成以后，它打算回001考场，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想了想，把正面的视图复制了一份到纸的背面，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跑到了003考场。


    这样它一次可以带两个考场的资料回去！


    哼哼，聪明的可不止邵初澜一个！


    纸张得意洋洋地出发了。


    然而，当它努力一跃，贴上003号考场的窗户时，层监正好缓步从窗前走过，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纸张的面前。


    层监转过身，厚重的阴影盖在纸张表层，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从不知哪里发出“咦”的一声，然后，朝着纸张伸出了手。


    纸张紧紧贴着玻璃，紧张地闭上眼。


    被发现了，这下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