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的眼睛被缠上纱布,额头靠近眉骨处的伤口消失在层层白色中。


    “这种问题,人类医学难以治愈,但「反转术式」并没有问题吧。”镜睁开眼,摸了摸左眼的纱布,“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处理,顶着这东西我感觉很奇怪。”


    将摆出来装模作样的手术刀套装和医用酒精都收回箱子里,硝子懒散地嗯了声。


    “不这样做,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吧。”


    怪不得硝子治好了眼睛的问题,却还保留着体表的伤口。镜看着眼前二十多岁穿着医生制服动作娴熟的硝子,踩着没见过她穿过几次的高跟鞋顶着黑眼圈工作着。


    “说的也对。”


    一句回应后,镜用轻轻的语调对硝子问出了心底滞留已久的疑问:


    “在我走后咒术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吧,硝子。”


    眼前十六岁的镜频频用那双仿制的苍天之瞳看着硝子,无声地催促她回答。硝子想到夏油临行之前和她无意间谈起的事,下意识摸索口袋里的烟,却在这时发现自己早就因为想要戒烟而不再在口袋中揣上烟草了。


    栗色长发的成熟女性笑着喟叹道:“好吧,你还真是放不下心呢。”


    医务室里凝滞的气氛,仿佛到这里才轻松起来。


    “来加个联系方式吧。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还算有点水平的医生,有什么业务可以联系我哦。”


    硝子拿出手机,一如既往地用散漫的语气戏说道:“虽然未必有时间理会就是了。”


    镜无助地开口:“硝子,我的手机现在不在身上。”


    “嗯——那还真是难办了呢。”硝子点着下巴想了想,伸出手,“那把纸笔拿来吧。”


    镜站在原地,从硝子手上接过写满了文字的纸条,将它们叠成小块。他再三确认已经将硝子的记述放进口袋里,心里的大石随之落地。这下终于可以弄明白咒术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了。


    而硝子似乎浑然不觉镜的安心,一派自在地和镜道别走出了医务室。散发着医院消毒水气味和洗发露香气的发尾在空中划过一个小小的圈儿。


    回到Z队寝室后,镜没想到自己这副「独眼巨侠」的扮相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响。


    “真的没事了,负责人请了很专业的医生进行诊断,绝对没有问题,我保证。”


    “如果我没记错,你上次也是这么保证的。”国神听到镜这么说,无情地拆台道。


    在Z队怀疑的注视下,镜有种敷衍别人却被抓个正着的感觉。


    “为了确保能赢,一不小心就忘了保证的事。”镜坦言之后反倒感到轻松了不少,他转动纱布包裹下的眼睛,“但是接下来的那只队伍和以往不同,这次不能出任何意外,所以我会更谨慎地行动。”


    “等一下,苍崎。”


    伊右卫门迟疑地举起手,脑内计算着眼前的胜负,“我记得,我们快要晋级了吧?”


    目前为止,Z队虽然最初败给了X队,但此后先后战胜了Y队、W队,结合目前除了V队外战绩普遍一胜的境况,可以说Z队哪怕没有晋级,也已经一脚踏进晋级的大门了。


    成早摩拳擦掌,“等到明天Y队和W队的比赛结果出来,就可以确认这一点了吧!”


    “不要高兴得太早。”千切的判断更加清醒,“两胜两负还是有淘汰的可能,想晋级的话,和V队的比赛至少要做到打平。”


    “这就是我说的「谨慎」的意思。”


    镜点点头说,正准备坐下,肚子里却发出了咕咕的动静。


    “啊,抱歉。”镜默默按住发空的胃,“从去医务室之后什么都没吃,现在有点饿了。”


    高强度运动再加上进食不足,哪怕是这具性能优秀的身体也要撑不住了。


    蜂乐笑着从地上一跃而起,握起拳头。


    “那作战会议就先延后,来庆祝一下我们战胜了W队吧!”


    “是呢,虽然有点早但也算晚饭时间。”


    “我也饿了……”


    雷市不快地呲着牙喊住纷纷起身的Z队:“喂,别只想着吃啊!还有件事没处理吧!”


    “发话吧,那家伙要怎么处置。”


    雷市凶恶地指指角落里独坐的久远,那出背叛后就连他的床铺都被移到了一边。听到有人提起自己,他皱皱眉从手臂中抬起头向那边看了一眼。


    久远的计划失败了,得到了三粒进球却没能让Z队淘汰。漏洞百出的计划创造的最大后果也不过是让队里的关键角色受了伤。


    在镜看来,久远做的事无用又荒唐。多亏硝子的处理,唯一的后果也得到处理。但要说毫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镜走到久远面前,神情冷静得仿佛被久远的计划害到的人不是自己。


    “这种结果是你想看见的吗?”


    “……别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


    久远抵触地把头埋进手臂里,只露出卷曲的头发,不再与镜进行任何视线接触。


    “现在的Z队暂时不可能淘汰,就连进球数你也只比千切和洁多一个而已。”镜对久远分析道,“我说的是事实,你确实失败了。”


    “……”


    镜平静地问:“久远,和V队的比赛,你要上场比赛吗?”


    久远缓慢地抬起头,看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你在犯蠢吗,苍崎?你就不怕这胆小怕事的家伙再妨碍你一次?”雷市不客气地骂。


    “你自己选。”镜起身走向同伴,“反正只要千切和洁进一个球,我们再以10V11输掉比赛,你就彻底没有活路了。”


    久远忍着不甘反驳:“这话对你们不也是一样。”


    “嗯。所以比起两败俱伤,考虑一下握手言和的可能性。”镜一边走一边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关上了门,“久远,别告诉我口口声声说着要留下来的你连这点自尊都跨不过去。”


    餐厅里,被别人以「功臣和伤员就好好休息」为理由赶走后,没事可做的镜只好孤单一人坐在椅子上等着食物摆上餐桌。


    同伴们给镜创造独处的时间,让他有机会反思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他说出口的那样,和V队作战需要11个人每一个人的力量,最好一个都不要少。如果久远真的悔改,那镜也会选择继续跟他配合。但是心里的某种坚持还是因为这样的事不断地发出信号,催促他再想想所做的决定。


    在这由桌椅构成的狭小空间里,运行着镜的思绪。这无疑是个合理的选择,因为这样做能增大打平和获胜的几率,让这支队伍通过淘汰。


    思绪紊乱间镜不知不觉地拿出了口袋里的纸条。但没等他想到满意的解法也没等他展开纸条,一道自信的声音率先传来,随之是占据了全部视野的紫发的身影。


    玲王的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不久前V队刚刚结束和X队的比赛,显然结局是大胜。


    “是苍崎啊。嗯,这里有人坐吗?”玲王一副胜者姿态站在镜对面的椅子后问道。


    “玲王?”镜收起纸条,打起精神应对来意未知的V队领袖,“有。蓝色监狱可没有盟约外交这回事,劝你们别做无用功比较好。”


    全然没有被这番拒绝的话语打击到,玲王从容不迫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别这么说嘛,就算我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也不妨借机认识一下。”


    虽然不觉得玲王会像久远那样耍花招,但一时也猜不透玲王此番做法背后的用意。


    “要说认识,在第一轮选拔赛开始前就已经认识了吧?”


    “啊,那个啊。”玲王立刻悠哉地否决镜的论证,“那个只能算球场外的寒暄吧。”


    眼见一计不成,镜干脆祭出另一计。


    “你的朋友呢?”镜回想看过的录像,捕捉到在日本足协总部的会客厅遇到玲王时的画面。从一开始他的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个白头发的懒洋洋的男生。


    “我知道球场上和球场外你都和那个白发的男生一起行动。那家伙呢,没跟你一起?”


    “凪啊。”


    玲王也不隐瞒,一副既无奈又骄傲的样子。


    “今天抱怨着「训练好累」,擅自回去玩游戏机了。”


    “……”想到蓝色监狱的积分制度,镜有些怀疑:难道说,V队的进球,都变成了玲王口中的「凪」此时在打的游戏机了吗?


    算了,我对他们在这方面做了什么不感兴趣,也没有感兴趣的动机跟立场。镜扫过取餐口聚集的Z队,一心只想把玲王送走。


    注意到镜的视线所在,玲王把手臂搭在椅背上回头看去。


    “真热闹啊,那是你们Z队的人吧。”玲王问,“全都出现在餐厅是在做什么,庆功?”


    “玲王くん,还是请你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吧。”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听到这几乎等同于送客话,玲王脸上浮现出一种强势又让镜深觉不怀好意的笑容。


    “像我说的,是来「认识一下」。”玲王说,“我听说你们队里发生了点事。不会影响到你和我们比赛时的竞技状态吧?”


    镜感觉到玲王正在撩拨自己的情绪。如果他知道久远的事,那不会猜不到自己现在在处理久远这件事上面临的困局。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吗?假作关心实则从他这里套到真实的情况,用来耀武扬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玲王轻叹一声:“别把我想成无聊的坏人嘛,我只是关心你的处境而已。”


    这话有些越界,镜皱起眉。


    几声餐盆底部磕在桌子上的声响,让玲王没能继续说下去。


    “关心这家伙之前,先关心你自己吧。”雷市的身后是除久远外整个Z队,虽说只是交谈不至于引起这样的反馈。但在镜因久远背叛受伤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对所有试图单独接近他的对手,Z队都拿出了十一分的在意。


    玲王扫视众人一圈,过了会,坐直身体百无聊赖道:“不欢迎我,那我就走了。不过苍崎,你在苦恼的问题我给你一个建议:强行和弱者配合是不可能赢过我和凪的。”


    镜已不会再为自己的想法被玲王读到而有什么反应了,他抬起手暂时阻止想要说什么的成早,“弱者……你是指久远?”


    他的确正在苦恼久远的去处。要么放弃那份力量,要么就无视配合的裂痕勉强使用那份力量,尽管这两个都不是理想的选项。


    如果玲王知道答案还愿意告诉自己,就算是对手也无妨。


    “「要照顾弱者还真是麻烦」,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有时会这么想吧。”玲王按着肩膀悠然地说出口,“试试放着不管怎么样?不管是那个叛徒,还是你们队的其它人。”*


    成早倒吸口气,“这家伙,这是在鼓励苍崎自作主张地踢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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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战X队的结果和一年前杉泽第三的遭遇还历历在目。镜摇了摇头说:


    “那样会输得更快,搞半天你是想利用久远的事煽动我放弃配合吗?”


    “哈,果然骗不到你啊。”


    见镜对自己的试探给出了这种答案,玲王露出恶劣又欣赏的微笑。


    “但是,我这话是认真的。”


    玲王收起笑脸道。


    “你应该也知道,继续用「这副样子」踢是踢不赢我们的。”


    “还有,不用怀疑我的目的。我只是觉得打败一个半死不活的弱者Z队,对我和凪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目标来说毫无意义。”


    本来气氛不错的庆功宴这下子变得食不知味。


    五十岚栗梦碎碎念地用叉子戳动盘子,“搞什么,居然大人物样地说那些话……”


    “没必要在意。毕竟我们晋级的概率已经非常大了,他说那些话也只是激将法。”伊右卫门安慰道,手里的酱油拌入米饭。


    “呐,镜ちゃん。”


    会这么叫自己的在Z队只有一个人。镜放下手中的饭碗,默默看向蜂乐。


    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压力,蜂乐好奇地问:“玲王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好像他不是那个被鼓吹「别管他」的人一样。


    “如果没猜错的话。”镜搅动着碗里的面条,“是在鼓动我按「自己的节奏」去踢。”


    “很好啊,我还没有见识过镜ちゃん自己的踢法呢!”蜂乐笑呵呵地抱住后脑勺,“不过,不管镜ちゃん怎么踢,我都会跟上那种节奏哦。”


    镜有所感觉,抬起头看向餐桌旁围成一圈的大家,丰盛的食物不是全部,只见洁也默契地看向自己。除了五十岚栗梦还沉浸在刚才的紧张之中,队内的所有人仿佛都明白他的感受。


    “……-∧-”


    镜绷着脸嗦面。


    这种感觉挺陌生的,但是,还不坏。


    晚上,其它人都洗澡或是练习去了,只剩下镜独自一个人留守。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脑海中是晚饭时玲王的话。


    至少就说出口的部分,玲王的判断和自己判断完全一致,而他给出的建议也是提示自己换一种踢法,其实自己也想过这件事。


    看着黑暗的天花板,镜睁着眼睛想。


    但是他的答案绝不是「放着不管」,因为那种做法的正确性已经在全国大赛时期的比赛里得到过检验了。何况自那以来,自己也在不断摸索着属于自己的解法。进入「蓝色监狱」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那探寻到的「解法」上的延伸。


    正因为有那样的经验,他才一直觉得正确的答案不会是放着不管。


    但自己现在的「答案」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自己有把这份「心意」传达到吗?如果前三场比赛中自己的心意有传达给他们,那么这第四场比赛,一定会有所「改变」。到时可以证明自己这一次的选择选对了吗?


    躺在柔软的床铺里,镜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将这难以做出的判断抛到脑后。


    第二日,W队和Y队的比赛落下帷幕,结果是:Y队逼平W队,比分一比一。


    “我们已经赢了!”成早算了算积分,在算出结果后便欢呼着扑上我牙丸的后背。毫无悬念地被后者扔下来,于是又不死心地纠缠上(在他看来)不好说话但脾气意外很好的苍崎。


    “喂苍崎,我们已经赢了,真走运啊!”


    “唔,是啊。”镜看着放映屏幕上的记分表,Z队是唯一的二胜队,“我们已经赢了。”


    “看来和V队的比赛怎么踢都行了,反正我们已经赢了。”五十岚栗梦见状得意地揉着鼻子,“我们已经是这里第二强的队伍了。”


    就在这时,镜走到前方。


    “既然一开始约定的事已经做到,接下来我会用我的方式去踢。”


    镜看向久远,无论后来发生什么,最初的确是因为他的邀请自己才受命成为Z队的「司令官」。虽然现在这个称号也随着他的背叛消失了,但是这些记忆绝不会和它一起逝去。


    “事先说明:那可能意味着和V队的比赛会变得一团乱,连带着会被被迫接触那种节奏的你们也变得讨厌我也说不定。”


    洁看向镜之前坐的位置上摊开的笔记,看到的那页纸最后的一行还是和W队对战的战术,可见它的主人已经有几天没有再使用它了。


    “但是我也相信,在这场比赛后,我们每个人都会变得更强。”


    说到这里,大家也终于想起此前达成共识的苍崎镜「不为人知」的目的。


    “我的目标是什么,还猜不到吗?”


    镜环视着周围的伙伴,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和他了解较深早就意识到这件事的洁和千切,也有出于各种理由无所畏惧的蜂乐和国神,或者处在状况外的我牙丸,以及隐隐约约意识到但却因为已确定晋级而没什么明确反应的成早等人。


    最后是角落里默默听着这一切的久远。


    “所以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啊?”根本猜不到镜在说什么,雷市干脆直接问道。


    镜向雷市点点头,揭晓了答案。


    “把胜负暂时抛到一边。下一场和V队的比赛,我想看到在场的每个人超越极限。”


    白发少年露出期待的微笑,“请用你们的「进化」,当做我这段时间努力的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