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的意思,今后你亦有可能再次对我心生厌恶,烦我厌我?”柳砚眼尾微扬,似笑非笑。


    方才夜雨的潮意渐渐散去,李净手心现下满是燥热,她面色如常,将手收回来。她食指摸了摸鼻尖,甚为认可地点头:“说不准。”


    柳砚轻笑:“那你可要小心,我气量不大,承受不住你的厌恶。”


    李净心忽地漏了一拍,她偏头,自然而然与柳砚四目相视,他的眼中似乎有点点碎星。


    “兴许是做你下属惯了,”面前的年轻男子又无奈道,“李大人如今的一笑一颦,喜怒哀乐,所感所想,都能左右我。”


    惊心动魄,避之不及。


    因此,你的感受很重要。


    心中汩汩不绝涌入一股暖流,她感受不到空落了,一切皆被什么东西填满。半晌,李净挪开眼,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只见她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再次抬眼,她的眼中似有浮光,看着他,万般郑重对他道:“柳砚,谢谢你。”


    不知不觉已到了一处宅子,这是吴祥远为巡视使置办的住处,前几日李净为了便利,直接住在驿站,府宅内只留小六与长影二人。


    此人他们站在府邸前,大门处有两簇模糊的人影,小六兴冲冲出来,朝她挥了挥手:“大人!你回来了!”


    李净笑着:“是啊,这宅子真大。”


    ……


    次日,李净一早去了官署,一切看似如常,吴祥远倒是也没有来饶她清闲,她搜了一堆登记簿细细看起来,问了驿站里的一些衙役,竟无人知晓那日闹事的官差,只道是姓刘,似是新来的。


    登记薄里倒是有几人姓刘,不过都一一对的上。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被人抹的干干净净,就更加令人确信,此人绝不是官府之人。


    这时,正当她焦头烂额之时,柳砚忽然从外面回来,趁无人注意递给她一纸信条,对她低声道:“秦二的消息有了。”


    李净接过捏在手里,对柳砚假意嘱咐几句,接着看着手里的书薄,直到午时,驿站的衙役皆去用饭歇息时,才拉着柳砚出来。


    她拆了信条,内容一览无余。


    李净指尖泛白,攥得信条一团褶皱,她难以置信与柳砚对上视线。


    “他……”她欲言又止,“她……”


    秦二的胞妹,是秦阿语。


    柳砚无声颔首。


    “秦二此人,深受新政迫害,理当最为痛恨官府,却对孙平忠心不违,想必与他妹妹有关。”柳砚道。


    “秦阿语道案子本属大理寺,如今是御史台掌手。”


    李净顿悟:“所以,秦阿语的案卷,是你放在察院的?你不放心大理寺的人?”


    “这倒不是。”柳砚摇头,二人一道朝秦二家中方向走去,他又道:“不过当年我爹的旧案,你与余慎的案子,大理寺的人脱不了干系。”


    “不是你,那会是谁?”


    李净一阵心惊,后脊梁升起细细密密的冷汗,她道:“当年之案,能这般大的权利,怕是只有大理寺卿和少卿,可前任大理寺卿卢德已逝,如今当任的是彭显彰。”


    柳砚道:“你还记得,那日朝堂之上,朱梓宣与大理寺的当堂对峙?卓庭风虽是无妄之灾,但朱梓宣必与大理寺的其他人有勾结。”


    “或许,秦阿语的死,只是个引子。”


    李净若有所思点头,他们到了秦二家中,土阶上坐着个粗布褐衣之人,灰头土脸埋着头,手里拿着一块硬馍,一枚一枚数着兜里的文钱,很是仔细。


    秦二似乎察觉到人来,他抬起头,微愣,随后径直走过来。


    他看了李净两眼,似乎踌躇,问道:“李大人,我家贷官粮的利息可否迟缓几日,我银钱已攒够,着急给我妹妹捎过去。”


    李净霎时面露难色,她不知如何开口:“这……”


    “我干活麻利,很快便能补上,大人您可否替我向知州大人说说?”


    见李净不语,秦二的面色黯淡下去。


    李净实在不忍,却无法视若无睹,她还是开口说道:“秦二。”


    秦二应了一声,看着她。


    “你有一个妹妹,是不是叫秦阿语?”


    他微惊诧,迟疑点了点头。


    李净话到嘴边觉得烫嘴,却还是残忍道:“这钱你自己留着用,令妹……也许用不上了。”


    秦二不明所以,猝然眼皮一跳:“大人此话何意?”


    “前阵子上京城有一桩投湖案,死者正是秦阿语。”李净道,“大理寺与御史台掌手,我是御史台内部之人,亲眼见过案卷,也见过尸首,抱歉。”


    秦二登时目眦俱裂,满满不可置信:“不可能!”


    “不可能!她明明都已逃出来了,怎么会投湖!”


    一旁柳砚神色微动,与李净相视一眼,紧问道:“逃?从何处逃?”


    秦二看向他,眸色骤变,狠狠斥道:“滚!你们滚!你们官府之人没一个好东西,全是喝人血的秽物!”


    秦二胡乱推搡着他们,口齿中骂语不断,气势如火,面上泪水却纵横交错。


    李净被柳砚挡在身前,她一时想起春来与永年,心中愈发的荒凉,秦二愈发孟勇,嗓音却从开始的吼叫渐渐演变成悲怆的哭腔。


    她再不愿如此,道:“秦二,你想为妹妹报仇么,将那些贪官坏人绳之以法,让他们下至阴曹地府跪地求饶,永世不得超生。”


    她并无十足的把握,依旧说道:“这世上公道尚在,你愿意相信我么?”


    秦二含着泪眼,透过水雾看她。


    “你会和他们一样么?”


    还未等李净出口承诺,柳砚此时斩钉截铁道:“不会,她不会,这数日,你亦是有心之人,我信你应当相信她的为人。”


    “你若是赶我们走,令妹的死,再也起不了波澜,你内心亦知知州府信不过,信我们,是你如今唯一的选择。只要你将事情经过细细道来,我们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净闻言,无声浅笑。她温和坚定地看着秦二,一如柳砚,你看,当朝权倾朝野的中书令都信誓旦旦,他心系民生疾苦,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然而,这些话却不能明着说出口,只好用其他方式令他心安。


    柳砚又道:“我们也需要你的供词,算是各取所需。”


    秦二平复下来,眼前人的话确实没错,他一介欠着官债的普通百姓,这个节骨眼上谁又能帮他。


    经深思所虑之后,秦二点头,他后退几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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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们跟我来。”


    他将李净柳砚二人邀进屋里,一人从一只木匣子翻找着,手里捧着几张纸,边角微卷,他放在桌上,拿与李净他们看。


    “这些是,自阿语进京以来,捎回来的所有书信。”


    李净拿过,耳边接着响起秦二的话语:


    “新政实行后的一月,青州一切已然浮现端倪,官府虽可允我借粮,债却一日积一日,压得人直不起身。”


    本说好的二成利息,却因为各位意想不到的缘由,翻了又翻,借据上的数目每次都不一样,契据上的官印却依旧红的令人刺眼。


    知州府的官说,官印为大,印在证在,其余皆不作数。


    “后来,家妹偶得结识了位年轻的公子,那晚回来跟我说,要去上京谋生意。”秦二想到这儿,很是懊悔,“我当时极为反对,却如何都拦不住她,或许是我的私心,因为……债实在是还不完啊。”


    李净问:“然后呢?”


    “之后数月的了无音讯,他们在上京的事我一无所知,之后青州忽然暴起一众流民,他们遭受新政苦不堪言,成群结队要去上京告御状,不过很快就被官府压制。”


    官府每日都会张贴告示,今日一处贼匪暴动,明日又一方流寇祸乱,那一段时日里,官府日日都尽心竭力,处置着祸害百姓安危的“贼寇”。


    青州修葺河堤已久,工期长,工钱少,修堤的兄弟当中,有人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别处的工钱,高出整整一倍,许多壮丁连夜罢工,向官府讨伐。


    秦二修河堤多年,那些兄弟一向与他关系好,也尚有一袭话语权。


    “某一日,孙通判忽然找上门来,带来我妹妹的一根手指头,说青州去往上京的官道上,出现了许多流匪。”秦二语气渐冷,“可若是流匪,又怎会正大光明走官道。”


    朝堂修堤的银两是一批一批发放,修河堤一事怠慢不得。为避无利可图,孙平让他稳住修河堤的兄弟们。


    他们打心里觉得秦二好,愿意听秦二的话,因此,秦二轻易哄骗住他们,他赞许官府作为,说只是时日问题,断不会亏待他们,一至河堤修成,酬劳必然丰厚。


    而后,一众兄弟纷纷埋首,愈发卖力的苦干,心中无限的憧憬,兴许至年后,妻儿与孩子还能吃上二两肉。


    “庆幸的是,我妹妹那日忽然捎信回家,说自己逃出来了,需要一些银钱。”他那日早已安排妥当,等凑够了银钱,便可不用再对孙平虚以委蛇,他要将真相告知兄弟们,然后带着妹妹离开青州。


    “孙平曾许诺过我,必保家妹一命,她怎么会死呢?”


    李净沉默,然而事实是,秦阿语一案在上京虽算不上什么大案,却因大理寺与御史台相争,流言不少。吴祥远与上京城的人有来往,就不会不知道。


    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良久,一旁柳砚开口问道:“你可知,她为何突然急需用钱?”


    秦二摇头。


    “那你可知,和她一道去往上京的男子,又是谁?”


    秦二努力回忆着:“我只见那人一面,长得白白净净,他说他姓梁,是位云游四野的医者。”


    李净顿时哑然,她看向柳砚,下一瞬脱口而出:“梁大夫?”


    梁栩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