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李寻欢视角

作品:《从质疑大侠到超越大侠

    当林仙儿打碎药碗,清脆的碎裂声引得阿音跑进来时,李寻欢的喉间正泛着令人不适的血腥气,掌心被瓷片刮出的伤口正隐隐作痛。


    他望着泼洒在青砖上的褐色药汁,那原本蒸腾而起的袅袅热气,在寒意中凝成白雾,然后渐渐冷却、消失。


    林仙儿的手指正紧紧攥着阿音的衣袖,她那葱绿的锦缎上还沾着少许湿润的药渍,不知会不会混杂了阿音袖口熏染的“雪中春信”。


    那是白梅冷香混着檀木暖香的味道,当阿音拢住他的脖颈,就会带来这一味,让他想起守岁时她发间那枚被炭火烤得温热的梅花木簪——彼时她就靠在他肩上,发簪贴在了他的皮肤。


    “表哥,”阿音的声音清脆而冷冽,像雪后初晴时屋檐下坠落的冰凌,“仙儿不过是想让你早些痊愈。”


    李寻欢握着瓷片的手指微微痉挛,这薄薄的瓷片此刻重逾千斤。鲜血从虎口浸染到瓷片,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像是在撕裂他的肺腑。


    “寻欢兄弟,你怎么了?”


    龙啸云的声音带着几分讶异与关切。


    李寻欢被这声音惊得一颤,手中带血的瓷片“当啷”坠地,映射出阿音的眉眼。他有些焦急地抬头看向阿音,心中五味杂陈,他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是惊慌的隐瞒多一些,还是对她发现自己受伤的隐蔽的期待更多一些。


    但是林仙儿拉住了阿音转身:“姐姐,你身子弱,不要靠这么近,当心过了病气。”


    “……”


    阿音终究没有发现他的伤口。


    他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无端陷入更深的惆怅。


    李寻欢苦笑了一下,面对龙啸云的关心,他轻轻道:“李某残躯,不劳大哥费心了。”


    “你同我客气什么,你且坐着,地上的瓷片我来收拾……哎,你的手……”


    龙啸云惊讶低呼,阿音闻言转过头来,但龙啸云挡在了他们之间,因而仍旧什么也看不见。


    李寻欢忽然觉得,人与人之间本就该藏起一些伤痛,以免在这浩浩然的宁静天地里多了太多嘈杂。这房间里如果只有他和阿音两人,那么正好。但如果三人,他就有些招架不住了……现在这里有四人,于是未免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谢过了龙啸云的关心,将他们送出了门外,在他关门的一刹那,他看清了阿音的欲言又止。


    她在关心他。


    是以他很想问她一句:“你说仙儿不过是想让我早些痊愈,那么你呢?”


    你为什么要借她人的手来关心我呢?


    不过他最后什么也没有问,他怕自己问时的怨气太大,让她伤了心——他知道阿音是为了他和林仙儿好,这点他从未怀疑过。


    合上门的那一刻,李寻欢看见门外的人影的动作,阿音泄愤似的踹了一脚龙啸云。龙啸云非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地道:“阿音,你莫要生气……”


    他们都知道,如果阿音真的生气,绝不会这样小打小闹,这动作反倒说明他们最近的情谊变深。


    李寻欢猛地别过头,脊背不小心撞上了冰凉的门板。他跌跌撞撞地远离了门边,喉间的腥甜终于压不住,咳嗽声里几点猩红溅在了月白的中衣上。


    他跌坐回了原位,手按在桌上支撑着自己,指尖抚过桌上的银刀,银刀刀柄上的缠丝纹是阿音亲手做的,现在已经染上了血迹。她每年会送他一把自己做的飞刀,飞刀三寸七分长,应和他的生辰。


    那些飞刀的花纹各有寓意,其中这一把就刻有“欢喜”二字,是她希望他能日日欢喜、事事顺心。可如今听得廊下那越走越远的说笑声,他不仅不觉得欢喜,还觉得肺部里扎满了冰碴。


    李寻欢看着地上的药汤,里面一些细细碎碎的颗粒,他已然看出是晒干的桂花。


    去岁秋日,她的学生给她做了一桌的菜,几乎每道菜都有桂花的芬芳,只因她喜欢这种甜蜜蜜的味道——她还说他很像桂树。


    而今这甜香里掺杂了川贝的苦,像极了命运的嘲弄。


    *


    暮色将垂时,林仙儿又为他送了一次药。这一次,她手指托着木盘的地方因为用力而泛起月牙白。


    她将药碗放在桌上,轻推至李寻欢身前,眼波流转间,言辞恳切:“这几日姐姐天天陪着龙啸云,我怕姐姐就真的被那姓龙的勾走了魂,叫仙儿替你不值……你将这药喝了,快些好起来吧,姐姐也不用两头挂心了。”


    她靠近时,李寻欢捕捉到一丝异香,那是伽罗香的味道。这种产自暹罗的奇香能引动气血,最忌与川贝同用。


    李寻欢神色不明地看向林仙儿,在她殷切的目光里,他用银匙在药碗里一搅,药汤里浮沉的淡黄花蕊,那根本不是款冬,而是形似的闹羊花。


    李寻欢淡淡道:“林姑娘可知,李某不敢说饱读医书,却也曾给阿音煮过好多次止咳汤。你这药煎得太急,蜜蜡碎屑都未化去,怎么就端上来了?”


    银匙磕在碗沿发出清响,林仙儿捻着衣带的手指倏忽收紧,她的笑意消失了:“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伽罗香、闹羊花、急火蜜蜡……这三味相冲,会让人五内如焚。”


    李寻欢问道:“我应当是与你无冤无仇,怎么就值得林姑娘你相害?”


    林仙儿如同被他的话语戳伤,她肩头微微颤动,咬住了唇,目露惊讶:“这方子是龙啸云给的,药也是他熬的,我不过是个端药的,小李探花如何这般揣测我……”


    话音未落,她的眸子里已经覆了一层薄泪:“想来是我愚笨,叫人做了手脚都不曾察觉!”


    她忽而倾身上前,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刚刚要触到药碗:“快别喝了,我这就去告诉姐姐龙啸云其心可诛——”


    话语戛然而止,李寻欢扣住了她手腕,瞥见她袖口盖住的手腕上,几点烫痕犹新。


    “闹羊花需要猛火急煎放得药性,林姑娘这烫伤……”他松开手,看那抹红痕迅速被林仙儿收入绫罗,“倒与煎药时辰对得上。”


    林仙儿踉跄地跌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袖子扫落案上的木雕,落地声里她受伤一般呜咽起来:“您也知道我不通药理,只会给姐姐做些清粥小菜。龙啸云今日在药居久待,仙儿人微言轻,终究比不得你们兄弟情深……”


    她言罢抬眼,泪珠将坠未坠地悬在睫上:“可叹姐姐还想你我二人冰释前嫌,特意让我端药,却不知您对我心有成见,倒正好叫那恶人暗中得意了。”


    李寻欢笑了:“林姑娘可知,这惊讶的样子在面上摆久了,就演得刻意了。若不是你,还有谁会做这么狠毒的事情?”


    “你们不常说无毒不丈夫么?男人的嫉妒心难道不是天下最可怕的东西?”


    林仙儿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好似庆幸地一笑:“还好小李探花慧眼如炬,察觉到了这药有蹊跷,不然遭了他人毒手,姐姐可要心疼死了……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不是?”


    林仙儿看向李寻欢:“这药除了我,就只有龙啸云和姐姐经手。姐姐自然不会做这种腌臜事,比起龙啸云,我也自信姐姐会相信我的清白……小李探花,你这兄弟要加害于你,你就无动于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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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完,如同蛊惑人心的魔女,打开了房门:“你听——”


    隔着曲曲折折的回廊,少女动听的埋怨声混着青衣公子低笑,惊飞了檐下一对白颈寒鸦。阿音同龙啸云一起顺着回廊走向西厢,正好有一段路能与此处对视。


    林仙儿问道:“你就不觉得刺耳么?”


    “林姑娘这般挑拨离间,是对你有什么好处?龙兄对我恩重如山,他若要害我,我根本就不会活着来到李园!”


    李寻欢抬手要撇落这一碗药,却听林仙儿的声音比他的手更快、更利。


    “你摔!再摔一碗叫姐姐过来瞧瞧,好让今早的事情重现一遍!我倒要看看姐姐久而久之会不会对你而厌烦!”


    她说完这句话后,大声喊了起来,刻意让回廊里的人能够听见:“小李探花,你好没道理,姐姐为你操碎了心,你倒怀疑她别有用心?”


    隔着回廊,那出现的人影与他遥遥相望。


    阿音有些头疼地看着林仙儿,目光看向他时则是关怀和请他勿怪的歉疚。


    她之前总和他说:“仙儿还小,你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李寻欢的心忽然变得很复杂,其实阿音虽然总是嘴巴上得理不饶人,但实际上很少拜托他什么事。反而是他,多次从她身上得到慰藉。


    李寻欢记得有一年,他答应阿音上元节一定回来,但路上因为有事耽搁了,导致他归家太晚。


    那时夜已很深了,路上早已没有了行人,他背后来时的路是黑夜,而他的前方,却是提着琉璃灯的阿音——她拿着蜡烛,一盏一盏地将被寒风熄灭的灯点着,谁也不知道她等多久,又走了多久才将一路的灯笼点亮,那两边的灯火宛如接引归人的天河,火光照映着她晶莹的指甲也变了红。


    那一夜,她察觉到什么,猛地绽开笑颜向他跑来,眸光映衬着星河一般的灯火。


    此刻,李寻欢看着回廊那头人的秋水般的眸子,那里盛着的关切与从前别无二致。


    他忽然笑了一下,端起药汤仰头一饮而尽。


    剧痛从丹田炸开的瞬间,他看见阿音询问龙啸云的唇语:“表哥的面色好差,莫不是发热……”


    李寻欢望着回廊另一头的那人,忽然觉得距离是那么远,因为那是她不愿跑过来的距离。他低低喃喃道:“你当真要撮合我与林仙儿?”


    然而这句话除了林仙儿,谁也没有听见。林仙儿一愣后,扑进了他的怀里,伽罗香的甜腻混着药性在血脉里奔涌,混着闹羊花的药性仿佛扎进千万根银针,他听见阿音在说话,可是声音仿佛隔着重纱。


    他将林仙儿推开时,那回廊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阿音一定是看到了方才林仙儿抱住他的那一幕,那时她是乐见其成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


    他不知道。


    “姐姐总说我孩子心性,却不知道最天真的明明是她……”


    房间内只有林仙儿的叹息,她用那染着蔻丹的手指理了理有些乱了的鬓发道:“你明知道这有毒,又是何苦?”


    李寻欢苦笑一声:“你走吧……现在你该如意了?”


    剧痛撕裂胸腔,那瓷碗终究不慎被他带落迸裂,视野倾倒的刹那,他看见林仙儿俯身时簪头的珍珠颤巍巍晃过眼前。


    这是他昏厥前最后的记忆,是窗外被积雪折断的梅花枝。身上那刻骨的疼痛,让他想起与阿音十四岁那年,她握着生病的他的手说:“你把痛苦全分给我就好了。”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会在床边等待他的好转了,唯有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像是最苦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