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破局后

作品:《炽怜折

    红衣少年负着手,迈进醉玉楼。


    “这位客官,若是用餐的得先在外头排队。”柜台后窝着代掌柜,见有人进门,也不看是谁,开口便是阻拦。


    没听见应声。


    代掌柜抬头看去。眼前的少年一身看不出材质的红衣,面上别了半掩面具。他见这神秘劲,愣住了。他知道掌柜是天阴谷弟子,眼前的少年莫非也是?


    “我不用餐。”少年无视阻拦,抬步便往里进,“我寻人。”


    代掌柜道:“你找掌柜的?她在招待贵客,不方——不不不不不她很方便,很方便,您请。”


    他半路拐弯不为别的,只因眼前的少年抬手揭了面具,露出一张威慑程度仅次于独孤殿尊的脸。


    白面、红纹,修罗相。


    天阴谷主,周阡箬。


    代掌柜吓得双腿发软,不明白掌柜怎么招惹了这尊大神。他面无血色地看着周阡箬往楼道去,大气也不敢出,见他上了楼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后,这才松了口气。


    那少年半路竟又折回来了,顶着面具对他道:“一刻钟内,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楼道。”


    代掌柜也不敢问原因,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周阡箬立在楼道内,抬手布下结界后,摸出了怀中的一沓纸符。


    符咒是在城内买的。画符那人也就是个半吊子,符画出来没几张是活的。


    最上端那张能勉强辨认出纸上那一团鬼画符写的是“承若水河神召雷”字样。


    若水是条河,环着秋州城,秋州城又环着秋颜山。城内人不是拜秋颜山神,就是拜若水河神,出现这样的符咒丝毫不奇怪。


    有些位置的笔画走向极险,这符能画活都是个奇迹。但纵使画活了,也只能堪些小用。至于这若水河神,那必然是请不来的。


    但这符到周阡箬手里又不一样了,他本是魔身,年幼时却修过一段时间的仙,如今仙气散得差不多了,力度太大的符承担不起,要施法便只能借这些简单的符。虽说常人仙气散到他这个地步,是什么符也借不了的。可周阡箬的情况又有些特殊。


    这符上请的什么若水河神,正是他本尊。


    他挑出几张纸符。接着将食中二指按在眉心,竟捻下来一丝血。他咬破拇指,将自己的血覆在那撮血丝上,而后在纸符的纹路上用混着的血添了几笔。黑里掺着红,好不诡异。


    他将手中的纸符在楼梯上摆了一个简易的阵法,又默念了一段口诀。


    “哥,你呢,你后来为什么会失忆?”这是戚寻最想知道的,“你没疯也不傻呀。”


    戚炀摇头:“我......我还是不记得。”


    “你是幻影楼的刺客,这你总记得罢。”玄抑试探着问。


    戚炀道:“能记得一点。”


    他忽然想起刚入局时,风琉璃对玄抑说的那番话。


    ——幻影楼前四人各有所长,囊括了楼中刺客全部的功法类型。天魂身体轻灵,主轻功、暗器,多半一招毙命。地魄力量大,主刀术、剑术,擅近身搏斗。玄抑没有内力、身无章法,但障眼法使得出神入化,演技也是巅峰造极的程度,擅伪装、替身、获取情报。


    他自己能接上最后一句。


    ——黄扬善药理,擅使毒、暗杀,神不知鬼不觉取人性命。


    千字文有云: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曾是幻影楼排第四的刺客,但这十一年来他再没接过任务,似乎被幻影楼遗忘了。


    同时他也遗忘了自己。


    “是不是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所以不再联系我。而我活下来付出的代价就是失去记忆,所以把以前的事全都忘了。”戚炀猜测。


    玄抑叹气:“这应当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解释了,就当它是真的罢。”


    “这里头有一个疑点。”独孤怜直直地看向戚炀,“你没活下来。”


    早上在马车上风琉璃的话,他记得。对于这种被缚在躯壳中的生魂,有一个字是忌讳,是断然不能说的,一说就醒了。


    这个字便是死。


    他一字字道:“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戚炀指着自己,“我死了?我死——”


    他忽然刹住了,脸上的表情像哭也像笑。


    他想起来了,他死了。


    他死在那场大火中,他至今记得被火焰烧灼的感觉,是那样痛。


    最后一刻他后悔了,他的幼妹在火中哇哇大哭的模样实在是可怜。他知道活下来的人要付出代价,也知道兴许死亡才是解脱。但事到临头,听着那绝望而无助的哭声,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揪起。他还是不忍心眼睁睁地放任她死去,控制不住地出手救下了她。


    于是以命换命,他死在火中,而他的幼妹活了下来,不知去向。


    他至今记得她的哭声,将一个孩童面对死亡的恐惧深深刻到了他的心底。


    “我救了阿凝,”他再次开口时,觉得声音不像是自己的,“她活了,我死了。但我不知道阿凝去哪了。”


    玄抑惊异地看着他:“既然你死了,那你现在是什么状态?鬼么?”


    风琉璃便将生魂缚在躯体中的情况同他们解释了。


    目前的线索只够他们理到这,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从局中出去。


    戚寻现在不怕他们了,叽叽喳喳地:“我现在觉得此生无憾了你们知道么,魔道三尊诶,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我一天之内见了两个!”


    有人将房门推开了,那是一个少年,浴血般着一身红衣,与眼角的纹路同色。恶魔般的虎牙从唇缝缓缓现出,抵着唇角下端苍白的肌肤。


    他一手按着门,一手垂在身侧捏着半张面具。


    他开口,少年的音域不够低,他的语调便偏要扬起,形成另一种鲜明的威慑。与独孤怜的冷相对,他的气场烫得逼人。


    “三个。”


    ——魔道三尊诶,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我一天之内见了两个!


    ——三个。


    戚寻:“……”


    戚寻又跪了。


    是的没错,来者正是天阴谷主,周阡箬。


    “小孩,这不是你哥哥们么,还不快与他们相认?”周阡箬从身后拽出一个独臂小孩。小孩满脸戒备,却在看见戚寻和戚炀时目光一怔。


    戚炀揉揉眼睛:“是我看错了么,这小孩怎的长得有点像阿闲?”


    戚寻先一步上前,将戚闲拥到怀中:“阿闲!”


    “这小孩缺个胳膊。”


    “误会了!阿闲从小就只有左手。”戚炀解释,“‘代价’应该是别的什么。”


    “阿闲,你这些年都在哪里?”戚寻揉揉戚闲的脑袋,“怎么一点都没长?还是当年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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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碰我头顶!”戚闲秒炸毛,伸手打掉了二哥的爪子。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戚寻的问题,“我一直在楼道里。”


    戚寻愣住:“楼道?什么楼道?”


    他想起了什么:“我让你藏的那个楼道?”


    一直沉默着的周千域开了口,凉凉地:“他在鬼打墙里困了十一年。”


    十一年前,他藏在楼道上想要活命。夜色渐沉,火光照亮他的半边脸颊,他不敢出声,就这样在楼道上藏着,直到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再睁眼便是万籁此都寂,人声、火光,全都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不知从哪来的光亮,也许是从头上,因为他的脚下有影子。


    但他找不到光源。


    他焦急地往下跑,却怎么也跑不出楼道。


    十一年寂寥、十一年孤身一人。


    千言万语,汇作十一年后的一句:


    ——他在鬼打墙里困了十一年。


    戚寻心疼得紧,满脸愧疚:“我,我没想到这会是‘代价’。”


    ——哥,我们这样擅自替阿闲做了决定,这真的好么?


    ——我也不确定。此后,是去是留,让他自己决定罢,我们不要干涉。


    ——他会恨我们么?


    ——他一定会的,但我相信他会理解我们。


    这怎么理解?这让他怎么理解?


    但他却好像并不恨他们。


    戚闲只有八岁,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竟是在鬼打墙中度过的。他起初也害怕过,待久了便忘了害怕。


    他在这个最沉不住气也最沉得住气的年纪,竟没被千篇一律的鬼打墙磨出精神问题。兴许那是因为他彼时还小,性情还未完全塑造好。他与常人不同,常人也许会在日复一日的沉默中被磨得消沉,他却积攒着情绪,在离开后肆意地释放。


    兴许这也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


    若说在场还有人不知道独孤怜的身份,那便是周千域。前者无意让她知道,但她却开了口,是问着周阡箬:


    “什么魔道三尊?”


    周阡箬作出一副困惑样:“许是你听岔了。”


    独孤怜暗自松了口气,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天阴谷主有了好印象。


    在众人离开时,戚闲提了要求。


    “我不想走楼梯。”


    怕终归是怕的,这件事也许会给他留下终生的心理阴影。


    所有人束手无策,最后是周阡箬点了他的睡穴,让戚炀将他抱着下了楼。


    外界已是下午,太阳斜在西南侧的天空。人身在局中不会感到饥饿,破了局才想起自己午饭还没吃。周阡箬先行离开,余下的众人便在醉玉楼用餐。


    局散了,但仍有谜团未解开。


    秋颜山。


    红衣的少年足尖掠过树顶,轻盈地落在山腰的一处庭院前。


    院门紧闭,只听得活水潺潺。墙头探出的一枝枫叶挂了霜红,秋日的山风已有了寒意,吹得枫枝晃动,像是在赶人离开。


    周阡箬唤:“单清璧,我来了。”是青涩的少年音。


    没人应。


    “你理我一下。”


    依旧没人应。


    他轻功了得,分明可以无视院墙,从墙头跃过。但他却只是站在门边静静地等着那人来开门,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万里悲秋,一地萧瑟。秋风卷了枯叶,打着旋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