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作品:《恶魔将死之日

    另一边,总算见到了宣澈一面,说了那几句话之后,阮普心里的疑惑反倒更多了。


    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是什么,不明白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自己,也想象不出宣澈是采取了什么方法做到这一切的。她也不知道,如果这不是好运,又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灾祸。但阮普并没有过多地担心将来,因为最起码,目前她的日子变得好过了很多。


    丁雯没再想方设法地赶她走,或者通过羞辱她来炫耀自己的优越感,大概是觉得丢脸,除了寻求帮助的时候她很少再往阮普跟前来,连带着她身边的那些姐妹们阮普都见得少了。所以阮普最近过得格外清净,她打心眼里感觉到,能够少看到这群人实在是太好了。仿佛直到这时,她才隐隐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心里一直是有委屈,有不高兴的。


    对于那些侮辱和嘲讽,她根本就不是不在乎,而是没有能力去在乎,只能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忍惯了,也就麻木了。可原来,那些累累的伤痕一直积在心里,从未淡去,等到扒开上面的血痂才会发现,来自别人的伤害让人那样难过。


    虽然因为这种疏远,阮普失去了洗衣服的工作,不过她并没有太遗憾,因为她有了另外一份收入一 每次帮助丁雯“治疗皮肤”之后,对方都会给她一些报酬。有钱赚,没人烦,阮普整个人都仿佛比以前多了点精气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其他事情方面都顺利了一些。比如那天她干完了活在湖边画画的时候,画累了一抬起头来才发现,一个老人站在她身后看了很久,还夸奖道:“你的画很美,非常有灵气。“


    这让阮普的心情一整天都很好。


    不过她也从来没有放下过心里的警惕和谨慎,阮普注意到,丁雯挨打过后的眼神,由一开始得到帮助的狂喜,逐渐变得越来越阴冷和愤怒。


    她应该是也尝试过其他的方法,最后发现,除了让阮普打她,其他任何的方式都不行。


    阮普心里暗暗提防着。


    终于就在有一天的时候,她下了班,收拾东西正准备回家,却看见一个小姑娘匆匆跑过来,叫了她一声:“小阮姐。”这小姑娘今年刚大一,娃娃脸,长得很可爱,性格活泼,阮普打扫卫生的时候经常碰见她,一来二去打着招呼,也就熟了。这时她看小姑娘跑得满脸通红,便连忙说:“你别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连连点头,喘了几口气,才说:“我刚才…我刚才去学校超市买东西出来,看见有几个男的在后面抽烟,还提到了你的名字,好像是要在学校门口堵你什么的。”她朝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有两个人我觉得像是学生会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跟你过不去,我就赶紧来告诉你。”这小姑娘一脸不解,阮普听了这话,却一下子就猜到了,肯定是丁雯指使的。


    虽然打耳光这事是她自己要求的,但那种疼痛和羞耻,对于高傲的丁雯来说,肯定都会埋怨在阮普的头上,她能忍这么久阮普都已经很意外了。阮普感激地对那个小姑娘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谢谢你。”小姑娘有点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阮普这么淡定,还以为她吓傻了:“小阮姐,你快跑吧!”


    世界上还有很多这么可爱善良的人呀。


    阮普忍不住抱了抱她,说道:“好,我从后门走,你也先回宿舍吧,免得让人看见咱们在一起,说不定要怀疑到你。”可等到这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阮普却并没有像和对方说的那样逃跑。那帮人铁了心要找她麻烦,她又不想离职,那么躲得过一次,躲不过第二次。阮普去了体育馆的器械室,这里也由她打扫,她用钥匙开门进去,四处看了看,拿了一个可伸缩的健身弹力棍,在身上藏好,顿时有了底气。


    出门时路过镜子,阮普冲着镜子里的自己举起手臂挥了挥。


    由于常年干活,她的胳膊上有些肌肉,不像 般女孩子那样纤细,所以显得人挺壮实,有时候到了夏天阮普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现在却给了她很大信心。


    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真美。”


    她画了那么多漂亮的画,第一次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说完之后,阮普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抓紧棍子,走了出去。她大摇大摆走了学校的正门,刚一出去,就闻见一股呛鼻的烟味。然后一个男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像拎小鸡一样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了一个小巷子里。他一推,把阮普推到墙上,斜着眼看了看她,很不耐烦地问:“你是阮普?”


    阮普说:“是,什么事?”


    这时,旁边又另外过来了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笑着,把她围在中间,还有人说:“哈哈,难怪叫阮普,长得就是普哈,整一个士妞。”他们围着阮普指指点点,却根本就不搭理她的话,好像看见了什么有趣的流浪狗,或者一只卖艺的猴子。


    一个男生上前,推了她一把,举起了巴掌,说道:“今天别怪哥们抽你——“


    “咚!”


    结果没等他的巴掌挥下去,谁也没想到的是,阮普突然不知道在哪抽出来了一根棍子,眼疾手快地冲着男生一甩!伸缩棍“啪”一下子被甩了出去,带着弹簧的力道,重重砸在了男生的胸膛上。—其实要不是个矮,阮普是打算照着脑袋招呼的。


    但就是这一下,她也是攒足了劲蹦起来打的。


    “啊——!”


    那男生几乎觉得自己胸口都被打漏了,疼的蹲在了地上,其他人大为震惊,有的去扶他,有的去拉阮普。


    阮普胡乱挥着棍子,趁机往小巷外面跑去。


    其实论真正的力气,她绝对北不上这些人高马大的男生,可是这几个人也不过就是受托付想稍敞教训她一下,有点被阮普这股不要命的狠劲给吓住了,拦她的时候缩手缩脚的,就被阮普给跑了出去。阮普要做的却不光是逃开他们,她知道,丁雯一定就在附近——找人教训自己,她肯定要现场看热闹的。


    阮普一边跑,一边喊起来:“丁雯,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她四下张望,很快在一处墙后面发现了片熟悉的衣角,那是她洗过的一条裙子,于是阮普上去一拽,被拉出来的人果然是丁雯。她尖叫了一声,看着满脸狠劲的阮普,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你你干什么你?你疯了吧?”阮普二话不说,“啪”就是一个耳光扇了下去,把丁雯打得一个翅趄。


    后面追过来的几个男生都看呆了,一个人嘴里的烟掉到了地上,跟着就看见阮普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回骂道:“那你又是干什么?你找人打我是什么意思,你说!”如果说刚才打那个男生还可以说是为了自保而反抗,那么这两巴掌,是阮普真正意义上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而打人。但她是如此娴熟,毕竟打过丁雯的巴掌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那句话一喝出来,阮普觉得一阵畅爽。丁雯捂住自己目前完好的脸,也不敢置信地看着阮普:“你他妈——”


    阮普给了她一巴掌:“我妈死了,你敢骂我妈?”


    她把丁雯给推倒了,索性跨坐在她身上,一巴掌-巴掌地下去:“你欺负我穷,你欺负我上不起学,你欺负我没爸妈护着!明明是你求我,你还找人打我!凭什么?!啊?凭什么?!”“你!”


    她恶狠狠指着丁雯,又回过头来,指着身后刚才欺负她的那些男生:“还有你们,你们的脸就应该通通烂掉!你们才是丑八怪!”骂完之后,阮普觉得眼眶一热,竟然是泪水已经不知不觉地夺眶而出。她反手用袖子擦了把眼泪,突然又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哈!”


    连丁雯都不骂了,骇然看着她。


    阮普一边笑着,一边站起身来,还不忘在地上找了找,捡起刚才不小心掉的弹簧棍放进包里,然后她就那么半仰着头让眼泪倒流回去,一边笑着,一边昂首挺胸地走了。好 会,一个男生才反应过来,过去扶起了浑身发抖的丁雯,骇然道:“那女的,叫什么来着,她、她疯了吗?被狗咬了啊?““管她呢?她牛逼什么,真以为她武林高手啊!她就是疯还能干得过咱们这么多人吗?”


    这时刚才挨了阮普 棍的男生也过来了,他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胸口生疼生疼的,气急败坏地说:“走走走,我今天非得把那丫头抓回来好好教训教训,我让她不敢在这学校待”他说话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脸皮一疼,好像突然被重重扯了一下似的,反手一摸,赫然感到,自己的脸上竟裂开了一道口子。


    “我这是……”


    他惊慌地抬起头来,看向其他人,却惊恐地发现,周围有好几个人的脸竟然都开始开裂溃烂了起来。


    “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的脸,我的脸烂了——”


    阮普听到身后隐隐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但是她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酷笑容,仿佛她在说出那些话的 刻,心里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阮普把手放进衣兜,拿出了一枚豊城美院的校徽,看了看上面的美神像。


    她冷冷地说:“我要取代你了。”


    这种感觉很诡异,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但语气和声音听起来又十分陌生,仿佛带着浓浓的怨恨和邪恶。她整个人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冷静地做出种种行为,一半漂浮在半空中,疑惑又恍惚地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自己。


    她像个打胜仗的将军一样还了从学校拿的器械,带上要拿的东西,回到了自己所住那一处破旧的居民区,穿过狭窄的小道时迎面过来了一个醉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句什么。阮普顿时心头火气,当时兴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让你的脸也烂掉,烂人配烂脸。”


    她甚至已经微微张开了嘴,但是那一瞬间,阮普又突然惊觉,心里不由想,哎呀,我在干什么?


    她连忙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可心里那种一阵阵涌动的冷酷和恶意却没有消失。马上就要到家门口了,忽然有人叫住了她:“小普啊,小普?”


    阮普转身,叫她的是对门住的老奶奶,这位奶奶白天在街边卖烤红薯,看上去也是刚刚收摊回来。看见阮普,她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烤红薯,带着热气放到阮普手里,说道:“孩子,给,还没吃晚饭吧。”这位奶奶一直对她很好,老人的慈祥也稍稍缓解了阮普的戾气,她接过红薯,说:“谢谢方奶奶。”方奶奶笑得眯起眼睛,又看到了她手里夹着的那幅画,夸赞道:“我们小普这画越来越好看了。”阮普也笑了:“奶奶您原来见过我的画吗?”


    “见过呀!”


    方奶奶拿手比划着:“就是放在你们家桌子后面那一幅,画的是你爸爸妈妈吧?我上次来给你烧水,不小心碰倒了,就看见了。”阮普一怔。


    她倒是知道有一回发烧,方奶奶来照顾她,还给她烧了水,熬了粥,但是家里有这么一副画却完全没印象了。而且她……她并不记得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好像是之前一次生病之后,好多事就记得不太清晰,过去的相册也在搬迁的时候丢了。她什么时候会画一幅上面有爸爸妈妈的画?


    今天的一切都好奇怪。


    阮普捧着烤红薯进了家门,立刻就去看了方奶奶说的桌子后面,果然看见一个画框静静杵在那里,上面已经落了灰。因为画是背着放的,看上去很不起眼,她以为是什么杂物,竟从来没注意过。


    阮普将手伸向那幅画,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狂跳起来,她觉得她好像就要打开一个潘多拉的盒子,释放出某种极为恐怖的真相来了。手指碰到冰冷的画框,终于,她下定决心,翻了过来,这幅画卷终于映入眼帘。


    上面画了一个领奖台,一个女孩捧着金色的奖杯站在最高的位置,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台下,一对夫妻相拥着站在那里,脸上也都洋溢着喜悦和幸福。


    周围还有其他人,但面目都是模糊不清的,视觉的中心集中在这一家=口上面,整幅画的色彩用的十分鲜明和夸张,看起来更给人一种超越现实的,梦境般的感觉。阮普盯着这幅画看了好一会,心里觉得非常恐惧。


    然后她颤抖着手,打开了外面的画框,把那幅画翻过来,只见画的背后,用铅笔写着一行字,有些模糊了,但还是可以辨识出来


    奚秀仪《梦想》;一等奖。


    那一瞬,说是毛骨悚然都不为过。


    阮普又一次翻过这幅画,看着上面站在领奖台上的女孩,那张其貌不扬的、但带着灿烂笑容的脸,竟是无比的熟悉。她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她就是奚秀仪——当年那个因为蔺扬他们的霸凌而坠楼,活活被树枝戳穿的奚秀仪!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之前一直在她心中涌动的那股冰冷和邪恶化成了一股实质性的庞大力量,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嘴竟然不受控制地缓缓张开了,发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因我…而拥有新生……”


    “我……赐予你成为神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