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作品:《公主又把丞相气疯了》 公主府邸南边有一片开辟出来的院落,是供仆从居住的偏院。
其中最大的一间屋子门扉未关好,开了条小小的缝隙,里头并未点烛火,借着月光,能看到进门不远处就是一扇绣着山水的酸枝屏风,有一抹黑影映照在山水之间,一动不动,像在等着谁。
月光渐渐微弱,门扉才被从外推开。
黑影瞬间从屏风后现身,垂着头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主子。”
良久未说话,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像有碎石碴嵌在口腔里,扎得人生疼。
“你跟了我几年了?”裴渡舟立在门扉边,颀长的身躯挡住了微弱的月光,还有天边正泛起鱼肚白的晨光。
“已有十年五个月……”
“原来已有十年,你母亲有你这个孝顺的好儿子,想来已托生至大户人家,再不用为吃穿生计发愁。”裴渡舟淡声开口。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出所料地见到地上人身形微颤,过了一会才传来声音,栖息着无边的苦涩与悲凉,细听还有一丝压抑着的哽咽。
“属下有罪……对不住主子的大恩大德,也愧对阿娘的教导,再无颜苟活于世,还请主子赐属下一死……”
“你确实该死,只不过我和你母亲有言在先,到底也不好叫她老人家失望,把伤养好,去北州找慕容,那里偏远苦寒,他也算是辛苦,你去了,替他分担些。”
“……属下遵命,定会好好协助慕容大人。”
裴渡舟扯了下唇角,眸光中却是讥诮,“记得,定要养好伤再去,不要让人以为我苛责了你,有人可是关心你关心得很。”
“主子从未苛责过属下等人,是属下罪该万死。”少隐颤着音调回答。
这话委实不假,裴渡舟手下的人,虽然时常会有性命之忧,但月例待遇一向极好,佳节年末,还会专门犒赏银钱田宅,无论是在京师,还是各府州,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待遇。
晨光重现,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少隐再也维持不住身形,脑袋发重,跌倒在一侧的红木桌脚下,脸上碎裂的面具咔哒一声,终是掉了下来,滚落至他脚边,隐入晨光照不到的阴暗里。
心头各种情绪翻腾,顺着经络流向全身,几乎让人疼得无法呼吸。
秋水似的黑眸麻木地注视着天边高挂的月亮,过了半晌,一声沙哑的轻笑从他喉咙间溢出,带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心酸,还有悲凉。
北州慕容正,主子的又一心腹,与他向来看不顺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去了那边,会遭到什么对待可想而知。
不过,这一切也是自己活该。他自嘲地想着。
他幼时失怙,与阿娘相依为命,可惜老天无眼,让他阿娘生了场大病,昂贵的药钱便是把他卖了都不够。彼时恰逢皇城司招人,只要闯过第一关,便能得十两银子。
很多人争着去,趋之若鹜;很多人尸首分离,死在当场。
万幸,他咬着牙,被打得满脸是血活了下来,之后凭着不要命的冲劲,成功进入了鼎鼎大名,为皇帝爪牙耳目的皇城司。
要想在皇城司活下去,只有不停地变强,往上爬。几年时间,他的双手已经沾满血腥。
恶贯满盈的富商贪官、嗷嗷待哺的襁褓幼儿、行侠四方的绿林好汉、街头好心给予他饭食的耄耋老者……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只要有命令有吩咐,他从不手软,全杀。
他曾认为,死后有可能会下十八层炼狱,被诸神问罪,炼化魂魄,直到再无转世可能。
那就下吧,他等着那一天。
是的,他丝毫没有感到自己有任何不对,他能活着,这就是莫大的正确和正义。
然而天不遂人愿,老天爷从不怜惜任何一个人。
他阿娘的病愈加重,请回来照顾的医者每天托人进皇城司告诉他,前天米水未进,昨天呕血晕倒,今天还未醒来……
没有比那一封封口信更令人绝望的事情,他四处托人寻找名医,为了钱不要命地接任务。
十天的刺杀,他硬生生冒着被打断双腿,成为残废的风险三天就完成了。赶回家的那一刻,他阿娘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
人怎么能瘦成那样子,简直就是一把快要散架的白骨。
作为人子,他各种办法都用尽了,求神拜佛,寻医问药……就盼着有一天他阿娘能好起来。
但是无论多有名望的医者都告诉他,他阿娘已经药石无医,没人能跟老天抢人。
很平常的一天,他照例出门去托人请各地名医,就像听不懂人话那样,执着地不肯信那个已成定局的事实。回到家,彼时还是皇城司副指挥使的裴渡舟带着一个娃娃脸的男人站在他家门前。
面对这位向来以心狠手辣闻名,且颇受皇帝宠信的裴大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来问自己罪的。然而让他不可置信的是,竟是特意让人来救治他阿娘的。
那名娃娃脸的男人,就是医圣初泓大师门下高徒——李疏。
不过半天,他阿娘气色奇迹般地好了许多,虽然不至于恢复到以前,但只要仔细看顾,精细药材,大把银钱撒下去,还是能好好活下去。
从此,他立誓永远为裴渡舟驱使,至死方休。
虽然好景不长,他阿娘最后还是被无情的老天收走了,但他永远记得阿娘转危为安那一天发过的誓。
永远为其做刀柄,当枪杆。
遇见江令薇的那一天,是一个阳光正好的清晨。
已经步入朝堂的主子是这样介绍她的——公主之尊,君王之才。
这八个字曾将他惊得无法反应。特别是在听到她懵懂学语的时候。
主子要扶持的君王竟然是个痴儿……
他当时差点都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梦境。
当主子隐含威压的声音传来时,他知道,所言所行都是现实。
——江令薇,他将终身侍奉的殿下。
自此,他牢记主子所言,把尊卑有别刻在脑子里,不越界限半步。
第二次见她,是某次执行任务回来,正准备向主子复命。
途径后花园,她正在练剑,无数花瓣落在她身侧,有几瓣还进了嘴里,她尝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呸呸吐掉,嘟囔着难吃。
他没有继续多看,不能耽误复命的时间。去书房的路上步伐如常,但心跳不知为何快了几分,当时的他没多想,只以为是来的路上跑太快了。
可如今,他恍然发现,那时是缓步进府的,心跳不会快。
第三次见她,仍旧是晚上执行任务后到厨房吃饭,他提前跟掌勺的良叔打过招呼,厨房里给他留了饭,一推开门,他就发现了里面有人。
借着月光,他看到有一抹靛蓝裙角出现在灶台后,是她。
本想出声,但余光看到她瑟缩了一下,似是害怕。他迟疑了下,最终没再管她。
他端起良叔准备好的膳食,坐到一边吃,是肉肘子配一些蔬果,鲜香好吃,味极鲜腴,良叔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在寂静的黑夜里,他听到了几声吞咽口水的细微动静,看着厨台上轻微翻动的痕迹,他知道,她是在找吃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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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何不吩咐人去做,而是独自来厨房呢?
吃完了第一碗饭,他看了眼另一个碗里良叔怕不够吃准备的第二个肘子,没有再动,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一小会儿后,他听到了切肉的声音。
嗯?怎么会是用刀切肉?
他耐心等着,在她鬼鬼祟祟地缩回角落里后,进了厨房,那块肘子有一道切口,约有三分之一,是觉得他还会回来吃吗?
他看着那块肘子,明明已经吃饱了,忽然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在切口处咬了一块肉。
……良叔没洗刀,有一股瓜果味。
后来他退回门外,这次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动静,似是在确定他真的走了。
他抱着臂站在门边,里面的她几乎是在狂塞吃食,除了那块肘子没动,其余蔬果肉类连眼都不眨,拼命往嘴里塞。
他当时都愣住了,就这么饿吗?
意识到不对只是在刹那,他连忙跑去告知还在书房处理政事的主子,结局好像是她被主子立了通规矩,他不甚清楚,只是每次晚上去厨房吃饭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她曾藏身的那个昏暗角落。
第四次见她,第五次见她……数不清是多少次见她。
直到那次她出征漠北,主子选了他,陪在身边保护她,临走那天,主子叮嘱了很久,她歪着头,不时应声,主子为她整理仪容,抱着她说要照顾好自己。
他在一边看着,不知为何,那天胸口有些不舒服,闷闷的。
……好像这个症状持续了蛮久,久到他以为那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她上了马车,最后有一些东西没带,他回去拿,远远地看到主子还在原处,见自己回来,急忙问怎么了。
回答后,主子明显松了口气,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主子脸上有那样焦急的,悬着的心放下的,还有……不舍的表情,主子也许自己都没发现,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竟变得有些红,原来冷静自持的主子,有一天也会因为分别出现这样的神态。
喜欢一个人,当真奇妙。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临走时,又吃了点李疏开的药,因为胸口更闷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所有问题的答案,所有不愿承认情愿逃避的心思,在这一刻,天光破晓时,通通显露出来,沉甸甸在心头萦绕。
尽管再不愿意,再不想承认,那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情是怎样开始的,他不知,只知道在现今意识到的时候,爱已经深入了骨髓,剔骨削肉也拿不出来。
这份爱就像他脸上的面具一样,永远藏在里面,见不得光。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能窥见点滴情绪的波动。
天光逐渐大亮,照出了屋子里的一切,开得芬芳馥郁的粉色山茶花盆景。正前方楠木山水纹方桌上分别盛有药渣和水的瓷碗。还有纹丝不动靠在桌脚下周身气质灰败的他。
光线破开屋里的暗沉,落到他身上。
下一刻,少隐闭了闭眼,撑着手脚步趔趄地从地上爬起来,环视屋内,随即粉饰太平般地朝一侧的方桌上走去。
药是昨天喝剩下的,水也早冷了,他也不在意,端起瓷碗准备喝一口,喉咙里简直太难受了,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里面,又涩又苦。
不过,低眸的时候,清澈的茶水清晰地映出了他现在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想躲。
然而不凑巧,屋子里天光大亮,他避无可避。
临水自照,一张美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