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宗祠，速去速归。”


    “明白。”


    “新人测试结果如何？”


    “薄家那小子尚可，另一个女孩到底是天赋不足，再观望一下，这次我带她一同前往。”


    “你知晓主人的要求，若是不行......”


    “我明白。”


    随着“嗖”的一声轻响，窗下仅余一人。


    安静了一会，那人淡声道：“出来吧。”


    门后的李余袅精神一振，心想还有其他人在？


    接着，就听见管逐生指名道姓，“习鸟。”


    李余袅：“......”


    既然被发现了，她一屁股坐在管逐生对面，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管逐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陌生得像是初次见到她。


    李余袅心下刺痛，移开视线看向桌面，桌上摆着一盘未尽的棋局，黑子大范围包围了白子，基本已经稳操胜券。


    他还会下棋？


    管逐生没再看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


    “准备一下，和我出去一趟。”


    李余袅装作不知：“捉鬼吗？”


    管逐生唇角微勾，整个人总算有了点生气，“捉人。”


    “？”


    ......


    陈家祠堂门户紧闭，透不出一丝光亮。


    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落在身上凉丝丝的，配合着宗祠内不间断的嘶吼撞击声，让人心底不自觉发毛。


    年幼的孩子扑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除了细碎的抽泣声，门外可以说是一片死寂。


    小厮跌跌撞撞跑过来，说国师府的人到了。


    最前方的老者回过头，他面容沧桑，身形瘦削却精神矍铄，蓄着垂至胸口的山羊胡，即使面对这样的场景也面不改色。


    “请进来。”


    李余袅跟在管逐生身后，鼻尖耸动，须臾皱紧了眉。


    这种感觉......


    见到宗祠外的几人，管逐生不卑不亢走上前，躬身行礼，“陈大人。”


    李余袅学着他的动作行礼，视线却被不断响动的方向所吸引。


    管逐生和陈大人走去一边说话，李余袅立在原地，闭上眼感知了一番。


    忽然，裤管处传来小小的拉扯力道，李余袅垂眼一看，对上幼童糊满鼻涕眼泪的小脸。


    她蹲下身，用袖子给小娃娃擦净脸。


    女童应该是听了嘱咐，虽然在哭，但刻意压低了音量，“姐姐，祠堂里是不是有妖怪？”


    看样子是突发情况，这恶鬼怎会找到人家宗祠来？


    李余袅抚上女童的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咔擦”一声，宗祠紧闭的大门被砸出一道裂缝。


    有胆小者顿时吓哭，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肃静！”


    陈大人凌厉一瞥，明明声音苍老，算不得震耳欲聋，莫名的威压却压得众人噤了声。


    李余袅赶到门边，布下一道法阵。


    隔着断开的缝隙，她对上一双浸染阴霾与疯狂的眼眸。


    李余袅心道不好！恶鬼较她更为迅速，缕缕黑烟从缝隙里钻出，一眨眼便凝聚成型，挥舞着利爪朝陈大人攻去。


    管逐生上前一步，抬手成阵，“轰”的一声，恶鬼被弹开。


    几道符箓自背后飞来，将恶鬼定在原地，李余袅高高跃起，手中的桃木剑举过头顶，狠狠刺入恶鬼体内。


    恶鬼的身体寸寸龟裂，化为一滩浓稠的黑水砸在地上。


    李余袅再要补一道禁锢法阵，却听一声闷哼，血腥味喷涌而出。


    她霎时瞪大了眼，猛地扭过头去。


    一柄黑刃穿透了陈大人的胸口，陈大人嘴角溢出鲜血，踉踉跄跄倒向地面。


    管逐生及时扶住了他，沉着脸点穴为他止血。


    一击得手，恶鬼大笑出声，那诡谲的笑声越来越像人，最后，喷溅的黑水内露出一道人形。


    “啊——”


    身旁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怖的存在，手脚并用地往后爬，抖如筛糠。


    李余袅以为她害怕恶鬼，持剑挡在了她面前。


    陈大人呕出一口血，透过模糊的视线，他也瞧见了那恶鬼所化的人形。


    他身体一僵，颤颤巍巍指着那人影，“......柏青？”


    恶鬼转过头，露出长发下一双邪佞的眼，它夸张地勾起嘴角，居然唤了声。


    “父亲。”


    陈大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


    恶鬼沉身起势，没有再多言，裹挟着滔天杀气直冲陈大人心口。


    管逐生遥遥看了李余袅一眼，护着陈大人且战且退，或许是没法发挥全力的原因，他身上很快见了伤。


    恶鬼的速度太快，李余袅几次想要阻拦都被滑溜地躲开了，她咬紧牙关，干脆落地便布阵，满地都是法阵，她看它怎么躲！


    随着布阵手法逐渐熟练，李余袅的精力也亏空得厉害，一时不察，恶鬼以手化刃，在她腰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刺激下，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半跪在地强撑着没有倒下。


    恶鬼的目标不是她，没有补刀，而是一甩手上沾染的血继续杀向陈大人。


    “哇——娘！！”


    不远处倏地响起幼童的哭声，原是女人吓晕了，之前和李余袅说话的女童抱着女人，慌乱无措地失声痛哭。


    她年纪太小，躲在一边瞧了这么一会，竟然一横眉，胆大包天地朝恶鬼跑去。


    李余袅晕头转向的，没有拉住她。


    女童举起双臂，泪流满面地迎着恶鬼，“二哥哥！你是二哥哥吗？你还记得小九吗？！呜呜......”


    恶鬼不为所动，可浓黑近墨的眸子深处不易察觉地停滞了一瞬，下一刻，锋利的黑刃直斩女童脖颈。


    李余袅冲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撞开女童，同一时间，管逐生一脚踹在恶鬼左肩，意料之外地将其踹得后退了几步。


    那里恰好是李余袅先前布下的重重法阵，恶鬼身形凝滞，狰狞着再次化为黑水。


    “管逐生！”


    李余袅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大喊一声朝左甩出符箓。


    管逐生意领神会，同时朝恶鬼右侧射出符箓。


    一左一右封死了恶鬼的退路，它困在符箓之中，发狂地乱撞。


    顾不得伤痛，李余袅一手撑地端坐起身，开始进行超度的步骤。


    管逐生眯起眼，晦暗不明的视线扫过李余袅，打算先扶意识不清的陈大人回房治疗。


    一只钢筋铁骨般的手箍住他的手臂，管逐生垂眼看去，陈大人双目圆睁，面如金纸，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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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住痉挛着，却仍旧追问道：“柏青......他......他还......”


    管逐生凑近他耳边，“想要救它？”


    陈大人没法回应。


    管逐生直起身，拖着他往屋里走，“可惜，它沾染了人命，没救了。”


    陈大人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管逐生半边身子，失去了意识。


    待管逐生换了身衣服回到宗祠外，超度进程已过大半。


    和以往不同的是，超度中的恶鬼并没有恢复理智，反而双目渗血，模样愈加可怖。


    李余袅也不好受，她重伤未愈，腰间淌下的血在地上积聚成一滩血洼，身形摇摇欲坠。


    视野一转，那女童倒是坚强，半拖半抱着自己母亲出了门，藏在屋檐下默默流泪。


    超度进入尾声，李余袅心底松了口气，脑中涌上浓浓的疲惫感，让她恨不得立刻倒下大睡一场。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红光一闪而逝，白光中的恶鬼仰头发出一声怒吼，身影节节涨大，化为黑水巨人，一举挣脱了符箓法阵的束缚！


    暴烈的罡风掀飞了李余袅，她滚出好几圈，后背重重撞在宗祠前的柱子上。


    但凡这一下撞实，她整个人不出意外会被折成两段，好在有人在背后撑了她一把。


    咳出好几口掺杂破碎内脏的淤血，李余袅尽力平复着气息，“还有......办法吗？”


    狂风吹散了管逐生的长发，他没有回答，只拧眉紧盯一处。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李余袅隐约瞧见黑水巨人的面上覆盖着一块格格不入的......硬壳？


    她浑身一震，那瞬间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阴阳柱！！


    准确来说，是阴阳柱的碎片。


    可能是因为来之前才接触过阴阳柱，然而不知为何，刚才与恶鬼接触间她完全没有发现阴阳柱碎片的存在。


    时间被拉得很长，黑水巨人猩红的目光锁定住两人，猫戏老鼠般掀开宗祠的屋顶，盖头要把两人活活压死在下面。


    管逐生纹丝不动。


    这是在装什么玩意儿？李余袅仰头看他，他正慢吞吞掏出怀里的星盘。


    星盘彰显出岁月的痕迹，不顾黑云压顶，管逐生的手随意拨动了几下，无形的丝线急速射出，和黑水巨人相比几近微不可见。


    不过下一秒，黑水巨人的动作忽地顿住，丝线卷着一团东西缩了回来，管逐生伸手接住，看也不看地扔进了袖子里。


    如破了个口子的气球般，黑水巨人的身体豁然炸开，管逐生蹲下身，将李余袅紧紧拥入怀里。


    “轰——”


    宗祠的屋顶终于落下，一头落在断裂的屋檐上，一头落在地面，呈三角之势挡住了巨量飞溅的黑水。


    碎石簌簌落下，飞扬的灰尘激得两人咳嗽不止。


    动静停了之后，管逐生抱起行动不能的李余袅走了出去。


    一片狼藉，污浊的黑水流了满地，看上去好不恶心。


    管逐生避开黑水，踮脚轻松地找到了那块阴阳柱碎片，碎片表面并无损坏。


    用帕子包裹拾起碎片，正要将其收入怀中，脖颈间冰冷的触感制止了管逐生的动作。


    李余袅紧握匕首，用力到骨节发白，她眼中布满血丝，一字一顿道。


    “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