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还通畅的道路，到了傍晚变得无比拥挤。


    前面的马车不动，等后面的匆匆赶来，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一时间就这么僵持住了。


    “怎么还没到就这么堵……”宴灵汐小声嘀咕。


    顾云拉车帘的手顿了顿，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城东，那里商户云集，开通了港口，富贵人家又少有居住，一向热闹。不过，哪怕元庆节宵禁取消，也不致于堵到这里来吧？


    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神情在脑中浮现，伴随着她的话语：这次的元庆节还要更特殊些。


    她这次来魏朝，一是受章姐姐所邀，另外就是想要完成的两个目标了：解决长街服装店的货源问题，以及尝试招聘到一些符合古代的入驻商家。


    前者已经基本达成，而后者……顾云心脏砰砰跳动起来，难道现在的状况同她有关？


    “咚咚。”


    顾云闻声低头。


    窗户下仰着两张芙蓉面，刚刚敲车的那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咦？”宴灵汐倾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等看见两人身后不远处拱手的管家，反应过来了，“可是户部楚侍郎——”


    那大些的少女盈盈一拜，“家父如今已任户部尚书。”


    说着，她自然地侧脸往窗内扫了一眼，“章大人可在？”


    那倒是不在，出来的时候问过，章姐姐只说手上还有事情，让她们先自己逛逛，一切有侯府买单。等她那边事情结束，就会来找她们。


    但怎么说呢，这两位并不像是找章姐姐的模样，反倒是冲着她或者灵汐来的一样。嗯，直觉。


    顾云肩膀一歪，莉莉丝也凑过来看热闹。


    果然，得到否定的答案，少女也没有离去，反而邀请她们一起步行游玩。


    坐在车厢内的两人对视。


    顾云：灵汐你和章姐姐认识她们吗？


    宴灵汐：不太熟（摇头）。


    顾云：那要拒绝吗？


    去不去呢……宴灵汐沉吟，还是去吧。


    轻轻点了点头，她看向几乎没有变化的楚家姐妹，道：“稍请片刻。”


    “那是自然。”楚家姑娘回。


    放下车帘，宴灵汐挪动身体，低头压着声音解释。


    “我许久没回京城，但也听闻早些年楚家的大女儿被许配给当今为侧妃，如今已是宫中的贵妃。”


    哦！顾云不动声色凑得更近些。


    唉，贵妃啊，她都没做过，狗东西不愧是老登，扣死了！


    前·贵人宴灵汐叹了口气，继续说，“殿下同当今感情深厚，既是贵妃的两位妹妹，说不定就是承了宫中的意思过来，反正走一走也无所谓。”


    她摊开手，耸了耸肩。


    话说，宴灵汐在她面前是不是越来越放松了。做个比喻的话，以前只是露了条缝，现在却是一点都不遮掩了。


    手被轻轻握住，顾云回神，是宴灵汐。


    “我们下去吧，”对方弯着眼眸轻轻地笑，“关于我的……请不要和别人说可以吗？我想，这种重要的事情，我自己来说。”


    别人两个字重音，指的谁显而易见。


    顾云秒懂，连连点头。


    “哎呀，”宴灵汐捂心，又一副被可爱到了的表情。


    莉莉丝：好可怕的人类，老板，你就英勇地去吧！


    花花：放开云云啊——


    楚府带的人比较多，围在周围，形成一面墙，沉默地替她们拨开人群。


    街道上不可谓不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像顾云左前方的一处店家，就有人指挥着别人挂彩灯。而刚刚一路走来时，这种情景并不少见。


    除了正准备着的店面，街道两侧还布满了小摊，已经热闹地开始喊客。


    “豆腐脑，又嫩又滑滋味好，加勺辣椒赛神仙。”


    “瞧一瞧看一看，漂亮的手提花灯，莲花样式的仙气，瓜果的可爱，瞧一瞧看一看咯！”


    “绢花绢花，漂亮的绢花，什么样式的都有！”


    ……


    各种叫买声混合着人们的交谈，明明元庆节还未正式开始，顾云却已经心生期待。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每每经过一个地方，好像总有那么几处铺子声音会放大些，视线也如影随形。但你要说是揽客，这些人对其他顾客却又少了点什么。


    “糖葫芦~甜滋滋的糖葫芦~又大又甜~一文钱两串！”


    抱着一根插满长条的小贩经过。


    “卖糖葫芦的，”宴灵汐招手，“你过来。”


    那小贩脚步稍顿，毫不犹豫地拐弯跑过来。


    “云妹，给你，”宴灵汐挑来挑去，只是木棍顶部草垛子上插着的糖葫芦全都包着一层薄纸，看不清里头的大小，她只能凭感觉挑。


    “谢谢，”顾云收回视线，道了声谢，这糖葫芦竟然外面还包着层纸？！


    指尖好奇地摸上，棕纸单薄柔顺，内壁光滑，用的还是竹签。


    翻转，纸上写着“味生堂”三字。


    ？顾云抬头，“小哥。”


    小贩展开笑脸，“大人您有什么事想问的吗？”


    抽出糖葫芦，竹签上面总共五颗山楂，颗颗又大又圆，非常饱满。外面裹着一层蜜壳，没有任何裂缝也没有气泡，光滑无比，在阳光下旋转，闪着鲜红的弧光，诱人的可以。


    而且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花香和酸味，刺激的口舌生津。


    那小贩带着些得意说到，“大人，咱们味生堂的糖葫芦那可是做的一绝。您瞧瞧这果，都是挑的好果子！做前洗得干干净净，一批裹了蜜糖就出来卖，如果不早些来还买不到呢。而且外面还包了纸，干净！”


    那小贩说完伸出手往前指，“咱们味生堂就开在前方不远处呢！其他卖的蜜饯果脯等等也很受欢迎，掌柜的说，您要是有空……”


    话语戛然而止。


    顾云看过去，那小贩捂着嘴眼神飘忽，宴灵汐则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


    所以，并不是她的错觉。章姐姐是不是早和长公主聊过，这次的元庆节其实就是一场她和商户的“交流会”？


    “多谢，我会去的，”顾云倒没有生气。


    那小贩如蒙大赦，又拿了根糖葫芦递过来，“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然后就哼哧哼哧扛着装备窜入人群跑了。


    正准备给钱的顾云：？


    宴灵汐哈哈笑起来。


    “宴姐姐——”她幽幽出声，“大家是不是——”


    “咳咳，”宴灵汐站直身体，不笑了，毕竟这还是她出的主意，“惊喜，惊喜！”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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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家姐妹咬着糖葫芦，糖壳破裂的声音清脆，和山楂一起在舌尖碎开时，那酸甜的滋味令她们眯起眼睛。


    “章侯可是几日内就让一大批商户日夜不分、兴致勃勃地往这里赶。”姐姐楚元歌用手绢擦擦嘴，解答了顾云的疑惑。


    妹妹楚元婼鼓起面颊点点头，“父亲可忙了，这几天哭鼻子了好几次！”


    户部尚书因为太忙哭了，这也太魔幻了吧，顾云恍惚一瞬，把右手小贩给的第二根糖葫芦递给身边的莉莉丝。


    莉莉丝双眼亮起：云云爱你~


    咬下，只听见一声“咔”，齿尖就陷入果肉中。山楂肉绵密，碾开的瞬间酸味窜上舌尖，顾云咔嚓咔嚓咬碎糖壳，不知不觉很快就解决完。


    吃完，她下意识地抬起竹签，竟是还想再吃。而意识到刚才是最后一颗后，肠胃顿时提出抗议——再来！


    糖葫芦吃开胃了。


    “父亲要是知道你这样编排他，”楚元歌微微皱眉，笑着轻轻点了点妹妹的额心，“还不得伤心好久。”


    楚元婼乖乖应是：“元婼下次不在外面这样了。”


    提醒妹妹之后，楚元歌看向这位诸天来客，没忘记自己专门等在侯府外的来意，“顾小姐，那小贩说的不假，味生堂的零嘴在京都确是很出名。”


    “桃脯、杏脯……”楚元婼开始报名，双眼亮晶晶地上前抓住顾云衣角，“都很好吃！”


    反应过来后，小姑娘脸红了一下，快速松手，躲到姐姐身后，悄咪咪露出眼睛。


    顾云静静等待下文，她感受到宴灵汐抓住她的手，在掌心悄悄写下一个“等”字。


    楚元歌摸了摸妹妹，叹了口气，“好吧小姐。”


    她无奈地抬手，还是那副温柔的样子，“我是收了姐妹们的好处，想要提前来推荐一二的。”


    顾云：？这她可就感兴趣了！


    海岛域主昂首挺胸，来吧，向我推荐吧。


    “哼哼，”宴灵汐轻哼，虽然她不知道楚家离侯府近不近，但她们有点刻意了。


    哎呀，楚元歌抬袖，失策失策，应该直接说的。表露一半反而起到反效果了，本来是想顺理成章引起对方好奇的呢。


    不过没关系，她占先手^V^。


    “顾小姐你看，那是徐州柳县的柳阿婆一家。她们家做的辣菜饼可谓一绝，不过她们做的肉饼、干菜饼、烧饼也很受欢迎呢。听闻辣菜饼是以荠菜根为馅料的面食，辛辣可口……”


    ……


    “唔，这边是凉水吧，闻起来倒像是梅浆，也不知是洛川产的青梅，虎口的杨山梅，还是云海的乌梅。”


    顾云接过楚家侍从刚买的凉水，用竹筒装着，入手阴凉，里面是紫红色的汤液。


    “唉，怎么是冰凉的？！”莉莉丝惊讶道。


    冰的？顾云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从喉间落下，浑身的燥意似乎一下子散去。


    宴灵汐咕嘟咕嘟喝完一杯，“如果他一直在京都，那或许是诸天买的冰块吧。如果不是……放井里了吧可能。”


    “顾小姐请看，”就在这时，楚元歌突然指了指前方，“那儿便是刚才小贩所说的味生堂了。”


    味生堂？在哪？顾云猛地抬眸寻找。


    只见不远处一家人进人出的店铺，上面的红木牌匾，正刻着“味生堂”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