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你，平时最喜欢阳光了，现在阳光那么好，你怎么还睡懒觉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散不去的刺鼻味道，纯白的瓷砖墙上一尘不染，相连的白墙上脱了些皮，陷进去一些小坑。


    走廊上还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外人时不时的一些低语，一股压抑笼罩着整个房间，乔听吸了口气，努力让沉重的内心缓和了些。


    心跳监视器上的波纹弯曲，时而到达顶部又曲折下降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中。


    躺在病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长直的睫毛压下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那头她平时最爱打理的秀发，即使在昏迷的时候姑姑也会耐心地用木梳子为她梳理。


    天湛蓝一片，飘荡的白云如同棉絮一般，明媚的阳光投射过云朵洒向了人间。


    从窗外射进的阳光落在了大片瓷砖地上，乔听特意将床边的窗帘拉开，好让暖阳也能洒在俞念身上。


    “你测评后的标记我都看过了。”双膝上搭着小本子，俞念有写日记的习惯，之前乔听邀请她参加游戏的封测，测评之后俞念把自己的意见都写在了日记本上。


    日记的开头，她表达了对乔听与其同事的赞美，赞美他们的文案，能够透着当下女性感情中独立的一面，以及每一个关卡之中那些独特的剧情和精彩的反转。


    同时她也写下了以自己的经验所给出的建议，例如画面可以再为丰富一些，色调可以更加的明亮，以及后续发展的意见。


    空白页上那些熟悉的字体不由得让乔听心间一暖。


    俞念从来都是这样，身边的朋友不算多，被她例如朋友名单的人她都会以真心相待。


    “吃点苹果。”


    俞念的姑姑从开水间打了桶水回来，俞念出了这事，老家的一些亲戚也前来看望，带来了自家种的苹果，虽然个头小不如水果店摆放的那些品种好看，但胜在没有打过乱七八糟的农药，汁水多又脆甜可口。


    姑姑挑了一颗大的，用带来的水果刀仔仔细细箫了皮，切成对半去掉里边的核，两瓣都给了乔听。


    “谢谢姑姑。”


    削好的苹果要是留久了便会氧化，乔听正好有些渴了，对着苹果的一边咬下大大的一口。


    窗户推开了一半，外边时不时涌进些微风，拂过女人的脸庞，将她鬓间藏在黑发里的银丝卷起，扫过眼角细细的皱纹。


    “还好小念身边有你和小可，原来上班的时候才不会孤单。”姑姑知道自家侄女的脾性，不爱和别人打交道，但这两个朋友都是活泼类型的，想来后面侄女变得开朗许多也是和这两个朋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乔听笑了笑，手中的苹果只剩下一小口，干脆一口吃掉，鲜甜的汁水顿时溢了出来。


    “你再坐一会儿，姑姑去外边接个电话。”


    乔听点头应了应，随之看着姑姑拿着手机往外走去，打开的房门被往外拉了一下，接着又迅速回弹留出了一大截缝。


    这个点外边的人少，偶尔来回走动的都是白天守着病人的家属。


    乔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搭在双腿上的日记合上。


    门外时不时走过些路过的人，乔听抬头，无趣地看着窗外。


    晃神之间，视线里出现了一位年轻男人，站在门打开的缝隙之中，过长的短发落下遮住了眉毛，仅一眼，乔听却觉得越生熟悉。


    着实有些像……俞念画册里的人。


    乔听急忙起身追了出去，追到门外随着那人的背影追去。


    跟着转了弯，空荡的走廊，那人却再也找不着身影，仿佛方才看到的一切仅仅都只是乔听的幻觉一般。


    “奇怪……”乔听站在原地喃喃道。


    “怎么了？”姑姑这时候接完电话见乔听站在转角处张望着什么，靠近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


    “没什么。”乔听摇了摇头，只当刚才的场景是一场错觉。


    仅仅是一张画像而已，世上多的是长得和那副像有几分相像的人。


    刚才大概是看花了眼。


    从医院看完俞念后，乔听来到医院门口见到了等待她的梁之珩。


    “走吧。”


    今日中午王女士邀请了梁之珩一同去家里吃午饭，碰巧梁之珩来中心医院办事，乔听搭了趟顺风车。


    “之珩哥最近经常来这边吗？”上次在快捷酒店门口偶遇梁之珩的时候也是要来中心医院，据乔听所知，梁之珩是在市人民医院上班。


    “有一个导师在这边工作，帮他做了些研究，这几天来找他聊研究的事。”


    乔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才知道梁之珩毕业之后也在继续跟着导师做实验。


    “你的那位朋友情况有好转吗？”梁之珩看过新闻也从和乔听的聊天中了解到俞念现在的大致情况。


    “不太好。”想到这儿，乔听低下头叹了口气，视线落下玩着自己缠在一块儿的手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即使她和俞念的姑姑每天都会坐在床边同俞念聊天说她快好了，可谁的心里都没底。


    “能存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飞机坠落对她内脏伤害不小，加上应激性创伤恢复的时间久一点也是正常的。”


    俞念出事后乔听搜索过类似的事迹报道，曾经在一场空难中同俞念一样成为唯一幸存者的新加坡籍空姐事发后花了好几年时间才走出阴影。


    但至少那个空姐是醒着的，乔听在心里默默感叹。


    王女士请梁之珩吃饭是为了感谢对方为她安排体检找有名的专家看腰椎的事，本是欠了梁之珩人情，来乔家做客吃饭，梁之珩照例带了一堆价值不菲的补品。


    “你说说你这孩子，阿姨都说了不用给阿姨买东西，都那么熟悉了，搞那么生疏做什么。”


    自从体检完后，家里掌厨的人就从王女士换成了乔父，虽然乔父之前照着短视频做的美食实在是难以下咽，但在王女士严格的培训之下已经青出于蓝接近于蓝。


    梁之珩将提来的补品都放在阳台角落，“小时候我也没少吃您家的饭，孝敬长辈也是应该的。”


    乔听环视了客厅一周，没见着乔望，“乔望呢？”


    王女士背着手正在厨房里指导乔父加调料，“盐多加一点，诶，够了够了！”


    见没人应，乔听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轩轩来了，乔望在书房给他辅导功课呢。”


    轩轩是大姨家的孙子，上小学一年级。


    乔听颔首，转头让梁之珩随便坐，挑了些水果洗出来放在盘子里招待，转身去了乔望房间。


    “好了，我们现在把今天学习过的再复习一遍，小狗是Dog，那么现在你告诉表舅，绵羊的英语是什么？”


    乔望坐在书桌的边上，手中拿着卷起的英语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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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一句耐心地问着身边的表侄。


    轩轩转了转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随后十分肯定地喊了声：“Lion！”


    ‘啪’的一声，卷起的英语课本打在了桌角，紧接着乔望脑袋靠在书桌上，嘴中还嘶喊着。


    “舅舅，舅舅你怎么了？”轩轩抱着乔望的手臂晃来晃去，试图找回刚才信心十足的表舅。


    “别叫我舅舅，我不配当你的舅舅。”乔望一脸生无可恋，“教了四十分钟绵羊是Sheep，四十分钟啊，你舅舅我嗓子都快冒烟了。”


    “得了。”乔听走近，揉入揉轩轩的脑袋，“现在小学竞争压力都这么大？”


    翻看桌上的全英教材，乔听只好感叹当初的幸福。


    “当初表姐要把轩轩送去国际小学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学的都是超纲的知识，再说你也看到了，我教了四十分钟Sheep最后他回我一个Lion，能力也跟不上啊……”


    这边乔望在叫苦，另一边乔听喊着轩轩去外边吃水果。


    “行了，收拾好出去了。上课上久了小孩子上糊涂也正常。”


    “你要是当初那个补习班的家长就好了。”就乔听这心态，乔望巴不得她是那些孩子的家长。


    不然就不会孩子遇上什么不会都怪罪在补习班老师身上，甚至离谱点的，孩子说期末考的题型没见过，家长气冲冲地跑来补习班质问为什么没教过。


    补习班哪知道学校出的新题型是什么样的，他们顶多研究以往出现的题型进行举一反三针对性训练。


    现在的家长，要求进步是立马可见的，有的只上了一节体验课回去孩子分数没提高，那家长就大肆宣扬老师教的不好。


    只能说这年头，干这活的体累，心更累。


    “之珩哥。”


    上了一小时的课仿佛就把乔望身上所有的精气神抽干，踩着拖鞋到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梁之珩身边。


    梁之珩见他这模样，忍不住问他：“没睡好吗？”


    乔望晃晃头，“就算我睡了十四小时，精气神也被这小子抽走了一大半。”


    说罢，咬牙切齿地看向轩轩，哪料那小孩拿着叉子吃着火龙果，看着乔听刚给他打开的动画片。


    “轩轩，你舅舅给你上课你听得懂吗？”


    面对王女士的提问，轩轩想了想，红心火龙果将他的嘴角夜染了色。


    “不太懂。”


    王女士脸色一变，看向乔望，语气明显比刚才严厉了许多，“你怎么回事？不是让尼耐心点给轩轩补基础吗？”


    面对王女士的絮絮叨叨，旁观者乔听选择默默刷手机。


    上次在派出所加上了周盛烊的微信，恰好这时候刷到他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在医院，周盛烊拍了一个男人的背影，护士正在给他换头上的绷带。


    乔听认出那人是裴祁。


    【周盛烊：除了我还有谁愿意陪这闷骚？】


    乔听愣了愣，思索了下还是点开了和裴祁的聊天界面。


    【乔听：伤好些了吗？】


    消息几乎是立马回复的。


    【裴祁：没有好些。】


    配图是刚换好的绷带。


    【裴祁：很疼。】


    还不忘带上一个求安慰的表情包。


    乔听撇了撇嘴，回复了句：


    【乔听：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