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祁一个人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疲惫感涌上，打开房门，脱下外套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深灰色的帘子遮住了外面的夜色，裴祁走到窗边，坐在沙发上，闭上双目。


    手在沙发椅的侧面摸索，准确地摸到黑色磨砂手感的开关，往后拉了拉，椅背顿时往后仰。


    裤兜里的手机作响，裴祁呼口气，将手机摸出，看着备注不由得拧了下眉。


    铃声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裴祁只好用指腹滑动接听。


    短暂的双方沉默后，对面的黎英先开了口。


    “肯接我电话了？”


    裴祁未语。


    “你小姨说你去外边散心了，这么晚了，回家了吗？”


    少有的关心并不足以暖动谁的心。


    可裴祁还是选择耐下性子“嗯”了一声。


    “今晚吃饭的时候给你说的事你想清楚，机会错过了不会再有。”


    “那么好的资历，回来做什么制作人。当初就该听我和你爸的留在国外。”


    “听你小姨说你回来是为了之前那个姑娘？裴祁，世界上最可怕的劫莫属情劫，你想想前几年你自己豆什么样了？”


    “为了一个女人这样降低自己，裴祁，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么不明智了？早说了你们不合适，她只会……”


    今晚在餐桌上那些话呀再次出现，几番下来，裴祁的耐心耗尽，尤其是在黎英提起乔听之后。


    “妈。”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对方，“我很累了。”


    短暂的时间里，黎英屏住了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印象中那个听话乖巧的儿子变的‘叛逆’起来。


    从他一岁起就策划好的人生路线被全然打碎，好不容易劝说去国外留学，又因为心理问题丢了半条命，花了好长时间调养过来。


    一段看起来正常的生活后，他又突然提议去舅舅管理的游戏公司当制作人，无论黎英和他父亲裴明智怎么劝说，都不肯改变想法。


    起初裴祁去国外的那段时间里，黎英隐约从弟弟妹妹口中了解到他在国内的那段恋情。


    高中毕业开始，大学毕业前结束，刚分手的那段时间，像是要把裴祁的半条命都夺走。


    如今裴祁恢复，又回国来找那姑娘。


    “妈妈都是为你了好，以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在一棵树上……”


    “我只有那一棵树。”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无论是再次见到几年不见一次面的母亲，被她在饭桌上训斥一顿最后以透气的理由逃出还是不自觉想去见乔听时，真的在门口遇见她。


    接连的事情，早就快耗光裴祁所有的精力。


    “要休息了，您那边也别忙到太晚，挂了。”


    黎英晚上有台手术，估计也是手术完抽空打来的电话。


    一百多平的大平层，安置的家具却寥寥无几，所谓的‘家’的氛围也是寥寥。


    不似当初他在学校附近的那套公寓。


    他和乔听会一起逛商场，看见合适的抱枕，小摆件，还有那些在乔听眼里看来十分有用的收纳神器都会被买回来安置。那间公寓的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当初的记忆。


    当初的回忆仿佛就是裴祁人生之书被快递翻阅的那些篇页，只占据几年，却在厚厚一本书中占据多数，那几页，被他翻来翻起，查阅多遍。


    温热的水快递流下，滑过小麦色的肌肤，将那乌黑的短发浸湿，为数不多的液滴落在长长的睫毛上，不久，便也滑落。


    水流冲刷，今晚见到乔听的那一幕便涌了上来。


    裴祁站在送她回去的门口，看着早已黑透的夜幕，其实并不报真的能遇见她的希望。


    可是靠近她一点，哪怕见不到面，似乎心里的压抑也会缓解许多。


    压抑最深的那一刻，裴祁最想要的，是乔听的拥抱。就像学生时代被繁忙的学业压的喘不过气的那段时间一样，靠近她，拥抱她，听她说她会一直在身边，仿佛就得到了良药。


    扭转花洒开关，来自水滴落的声响也骤然停止。


    回国接近她，不过是裴祁心里还抱有能复合的希望。他自认为和乔听之间并不存在深到无法化解的矛盾，可是一次次表达心意后乔听的表态却像是一颗颗砸向他的巨石。


    不论乔听怎么残忍，裴祁还是维持着那副追她追定了的模样。坚定之下，其实那颗只藏有乔听的心早就像是被酸溶液腐蚀，再被刀一次次切割。


    躺在床上，周边静的听不见一点儿声响。


    越是这样孤寂的时候，那份想她的心越是跳的厉害。


    ——


    工作日上班的时候，乔听总觉得林可有些魂不守舍的。


    游戏近期在封测阶段，目前来说算得上一顺利，压力也没之前大了。


    “最近怎么了？”


    中午在食堂，乔听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早上一来就发现不对劲了，短短一个小时内林可就收到了几十条消息，每次一看未知消息林可的眉头就蹙起。


    “你还记得乔望乐队的那个鼓手小齐吗？”林可手紧紧拽着筷子，试探性地问乔听。


    乔听想了想点头：“有印象。”


    当时去看排练的时候打过照面，不过也就是简单地客套了几句罢了。


    食堂一层这个点人不多，周边算得上安静。面对面坐着，乔听听见林可叹了口气，随后看着她将手机屏幕翻转，还没完全推到乔听跟前时，手机就因为不断接收的消息响个不停。


    【小齐：最后借我五百行吗？我房租实在是还不上了……】


    【小齐：就五百，房东阿姨催我好几次了。】


    【小齐：嫂子，我相信你不会连五百块钱都没有。】


    【小齐：看在我和乔望的关系上你就帮帮我吧。】


    【小齐：如果你这儿不行的话，我只能去找乔望……】


    越往下读，乔听皱眉皱的就越厉害。


    “他找你借钱？”


    林可点头，菜盘子里的牛肉被筷子跺碎，浸进了番茄汁里。


    “就那天晚上加的微信，我当时想的是这样也能多了解乔望，结果谁知道当晚就找我借两百，我没多想，想着反正是乐队的人随时能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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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给了。”


    林可现在想起来心里只剩下后悔，哪知道无意间的举动挖下了无底洞。


    “第二天又找我借一千，说是家里人出事了，乔望他们也借了，又来找我，我想着特殊情况就帮一把，手上正好又有点闲钱就又借了，哪知道他有那么多理由借钱。”


    叹气声接二连三的，林可忍不住揉了揉头发。


    “乔望知道这件事吗？”


    林可摇头，“起先我不想借了，他就说去找乔望借，乔望最近因为乐队的事忙的焦头烂额的，收入也没个准数，我就借了。”


    “他家里是真出事了？”


    “不知道，但我感觉没有。”林可顿了顿，“乔望说小齐和家里的关系好像不太好，每次家里人打来电话，他都是不耐烦的模样。”


    “本来想着把钱要回来拉黑删除的，我怕乔望那边……”


    “这件事我去给他说。”乔听抚平了眉眼，将桌面上的手机推了回去，“你把他拉黑，免得打扰到你正常生活。”


    林可抿着唇点了点头，接受乔听的建议，照着乔听的意思点开微信对方的主页，终究是按下了拉黑键。


    林可的事情解决完，乔听看着发出去宛如石沉大海的消息犯了难。


    “怎么了？”


    倒是换了乔听对着屏幕叹气。


    “小念联系不上了。”


    林可一怔，身子往前凑了凑，“旅行太愉快，忘记看消息了吧。”


    乔听垂着眼眸，给俞念发了条微信让对方看见消息后回个信，“但愿吧。”


    “看这天怕是会下雨，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堵车。”


    窗外的天空里像是来了一阵风将先前的白云吹散，不知从哪出冒出好几朵灰色的云占据着天际，像是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整座城市。


    城市又将迎来洗礼，到时候道路上怕是又要堵上好一会儿。


    中午歇了小会儿，手上的工作做完，乔听打了个哈欠，在休息间做了杯咖啡带回工位上慢慢品。


    这会儿其他人都在忙着手上的工作，讨论声下意识压低，相互重叠着。


    打开电脑选了个游戏，乔听一手操控键盘开始通关。他们这行，工作时间做游戏，休闲时间玩其他游戏。


    “小乔，你的外卖。”前台的同事拿着纸盒走来的时候，乔听还以为是隔壁的林可点的。


    “是不是看错名字了，我没点过东西。”


    虽然喜欢吃甜食，但甜食维护心情的同事也有发胖的隐患，每每嘴馋了，乔听就点开外卖界面看看图，美名其曰饱饱眼福。


    “没错啊，名字就是乔听。”前台同事再次看了眼订单条上的名字，确认无误后放在乔听的桌上，自顾自又开始看起手上的指甲，嘴里念叨着周末要去换个款式。


    浓厚的香水味在女人转身离去后仍旧残留，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散去。


    地址正确，名字正确，整座大楼也没第二个叫乔听的员工。


    倒是那单上的几个数字不是乔听的手机号。


    正想着拿出去再仔细问问时，白色的桌面上倒扣的手机震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