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娱乐向视频账号里，以文字图片的形式配上夸张的AI声线，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冯橙母亲一生的遭遇。


    标题也十足的博人眼球。


    【女导演冯橙杀人犯母亲跌宕起伏的一生】


    “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绞尽脑汁勾搭豪门阔少，最终却以离婚惨淡收场。”


    “心机深重利用舆论造势与豪门割席，分走巨额家产。”


    “带女远走海外，为驱赶饥饿的流浪汉，冯母持枪将其爆头。”


    “六年牢狱之灾，重返国内生活，女儿摇身一变成知名导演。”


    “不得不说，这位导演的母亲一生经历比小说还精彩，建议她女儿将其拍成电影……”


    毫无感情的AI将提取的关键语句读完，视频自动跳转到下一个，冯橙盯着手机，只觉得喉咙发紧，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


    她抖着手指，搜索关于自己的词条，果不其然，不仅是视频号，许多娱乐号专栏都发布了这一文章。


    这些账号，无一例外都隶属娱度传媒。


    该死的秦昱然！


    冯橙从黑名单里将他的微信拉出来，直接发了个语音通话。


    对方拒接。


    冯橙看了眼还在房间挑衣服的冯女士，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把门关上后，开始给秦昱然发消息。


    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好几次都打错了字。


    【你到底向干什么？！】


    【有事你冲我来，不要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把你那些账号里胡编乱造的内容删了，立刻！】


    【秦昱然，你别逼我。】


    对面一直不曾回应她，可冯橙十分笃定，她发的消息秦昱然都看见了。


    他就是要让她失控，看着她发疯！


    “橙橙，你好了没有？”外面传来冯母催促的声音，“我们该出门了，路易斯在等着呢。”


    冯橙捏着手机，极力平复着心情。


    片刻之后，她拉开门，对冯女士扯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妈，我们走吧。”


    今晚，路易斯邀请她们一起过小年，入乡随俗，还特意在家里为她们煮了汤圆。


    母女俩到的时候，路易斯正摆完晚餐蜡烛，牛排红酒配着汤圆，可谓是中西结合。


    冯橙心里装着事，说话间总是忍不住瞟一眼手机，倒是路易斯和冯女士，聊的火热。


    吃过晚饭，母女俩一起回家，路易斯还绅士地把人送到家门口。


    “橙橙，你今晚怎么回事啊，魂不守舍的？”冯女士拿着睡衣去洗澡，路过客厅问了一句。


    冯橙放下手机，扬起一张笑脸：“没有啊，可能是……在别人家里多少有点不自在吧。”


    冯女士嗔她一眼，转身关上了浴室的门。


    轮到冯橙洗澡时，冯女士接到了路易斯的来电，她在沙发上敷着面膜聊天。


    不知道为什么，冯橙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等冯橙洗完澡出来，冯女士的电话粥还在继续，但面膜已经揭下。


    “听着路易斯，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对方并不是单纯的流浪汉，他身上带着枪并且企图用我的女儿威胁我……”


    “我开了一枪，命中他的脑袋……谢谢，我的枪法的确还行……”


    冯女士在极力澄清事实，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最后她说道：“我很冷静，我觉得现在需要冷静的是你。”


    接着，她挂断了电话，点开了手机里的某个视频。


    视频播放到一半，像是察觉到什么，她扭头朝身后看去，只见冯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


    “妈……”冯橙的目光中充满了愧疚。


    “这些主播说的好像她们亲眼看见了似的……”冯女士随手划走那个视频，看着并不太在意的样子，“看视频的人也就图个乐子，过段时间就忘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冯橙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冯女士关了手机，起身朝她走去。


    “妈妈没事。”她揽住冯橙，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在乎网上说什么，只要你别受到影响，否则，那些人就真的阴谋得逞了。”


    之前网上关于冯橙的谣言传的铺天盖地，冯女士一个不关注娱乐新闻的人都知道是背后有人在针对冯橙，这一次，定是对方不死心想要故技重施。


    她心疼地摸了摸冯橙的脸，叮嘱道：“别担心，网上的风向都是一阵一阵的，时间一久根本没人记得。”


    “再说，他们能利用舆论，我们就不能么？”冯女士微微一笑，眼角露出两道皱纹，“这都是你妈妈我当年玩剩下的，妈妈才不放在眼里！”


    “所以，你也别想太多，先去睡觉，啊？”


    冯橙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妈妈晚安。”


    冯女士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晚安。”


    一切都像是从前一样。


    那时候冯橙九岁，亲眼目睹了妈妈枪杀入室匪徒，在警察将妈妈带走之前，她也是这样捏着她的脸，让她乖乖睡觉，不要担心。


    当时冯女士本是正当防卫，按照当地的“不退让法”她完全可以被无罪释放，但在辩护过程中因为陪审团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观念，认定冯女士是“反应过度”，最终导致法官给她判了六年刑期。


    那六年里，冯橙被当地儿童保护机构的社工带走，寄养到一户白人家庭里面，其中辛酸，难以一言蔽之。


    那是冯橙整个童年里，最漫长的一段灰暗时光。


    但她和妈妈一样，咬紧牙关趟过了那些煎熬的日子，互相思念着直到最终重逢。


    那也是冯橙最不愿被提起的一段时光，因为她不想让妈妈对她感到亏欠，更不愿意看到妈妈为此而自责。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为了孩子，她尽自己所能，耗光了她一生的能量。


    斗前夫，也只是为了给孩子争取到一份保障，远赴海外，不过是怕流言可畏影响孩子的成长环境，枪杀匪徒，更是为了保护女儿的性命，六年牢狱，她心心念念都是早日恢复自由接回自己的孩子。


    至于她所承受的苦难，她向来只字不言。


    她的妈妈，从来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冯橙静静坐在床边，房间里没有开灯，肩膀上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眉眼，一股凛冽而锋利的怒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像是吹胀到极限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砰”的一声爆发。


    良久，手机响起，张槐风发过来的视频通话总是十分准时。


    冯橙摸到枕边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断。


    她从联系人列表里翻到秦昱然的电话，给他发送短信。


    【我们见一面吧，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二十分钟后，对方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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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她。


    期间张槐风给她发了无数的信息，然而冯橙握着手机，根本没有点开。


    秦昱然：【现在服软，不觉得有些太晚么？】


    【丽湖别墅108号，后天十点，过时不候。】


    冯橙几乎是立刻回复：【好。】


    埃德蒙顿的某间酒店里，张槐风看着毫无反应的对话框，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他退出微信调出杜松的电话，拨了过去。


    “小爷？”


    张槐风直接问道：“这两天有冯橙的消息吗？”


    杜松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冯小姐本人没发信息过来，但是网上，这两天有很多营销号发布了关于冯小姐母亲的负面文章，内容尚不知真假。”


    张槐风蹙眉：“文章一会发我，她本人有回应什么吗？”


    “没有。”


    “让李叔这两天盯一下她的动向，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挂了电话，张槐风在手机里点开了杜松发来的文章，通篇读完后他看了一眼这个账号所属的公司，随后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妈，是我。”


    姚沁兰乍然接到儿子的电话还有些意外，不过，电话接通之后她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你这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橙橙吧？”


    这个时间，埃德蒙顿正是早上九点钟。


    张槐风没有掩饰，而是反问她：“妈你都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


    姚沁兰正拿着笔记本看资料，眼睛盯在屏幕上，一边回应他：“我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这点小事还用我教你吗？”


    张槐风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妈，这不是件小事，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请求你……”


    “等你发话，黄花菜都凉了。”姚沁兰打断他道，“你以为我这两天忙什么呢？还不是为了收购娱度传媒的事。”


    张槐风一愣，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你妈妈我还不用你来教。”姚沁兰说话时语调上扬，显然收购的事进行的很顺利。


    张槐风顿时松了口气：“谢谢妈。”


    姚沁兰笑道：“我又不是为了你，谢什么谢。”


    “这都快过年了，什么时候让橙橙来咱们家拜个年？我这压岁钱都准备好了。”说着，她话锋一转，“你这进展也太慢了，这要是你俩早早结了婚，我把公司交到她手上，一个娱度传媒她自己不就摁下了？”


    “……”张槐风无声叹了口气，“妈，你早点休息吧，别熬夜了。”


    “一会就睡，臭小子……”


    挂了电话，张槐风看了眼冯橙的头像，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他再次拨通了杜松的电话：“订一张枫国晚上八点的机票，我要回国。”


    杜松大惊：“可您那边的工作……”


    张槐风道：“任务我会在今天加急完成，你只管订票。”


    “是。”


    杜松嘴上应了下来，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忧，据他所知，那边的灵能研究院实力差了国内一大截，光是布置矩阵都要比沈缺他们慢个几天，这要是……


    他虽忧虑，但也只能听从张槐风的吩咐。


    深夜十一点半，正是好眠时分，冯橙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毫无睡意。


    而张槐风，正戴上腕表，披上风衣外套，踏出了酒店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