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走读的学生如一条条水流相继涌出教室，吵吵嚷嚷着向学校门口走去。


    天色浓黑，教学楼的灯光也一盏盏暗下，唯有路灯朦胧柔和的光晕洒在路面上。


    洵城一中走读的学生很多，楚楹被人流挤着往前走，突然，后背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宋诗年？”


    楚楹转头惊讶道。


    宋诗年眼睛里漾着笑意，面上却故作生气般说：“好你个楚楹，放学都不等我了！你是不是有了新欢？”


    楚楹脑中闪过方茴的脸，莫名有点心虚。


    不过方茴住校，不跟她一路。这让楚楹心中松了松。


    “我们班在四楼，你在三楼，我以为你先走了呢。”楚楹解释。


    “这就‘我们班’上了啊。”宋诗年吃味道，“明明你才在十班待了一天呢！”


    “你可要快点回一班啊。”


    楚楹无奈地笑，“那也是下学期的事了。”


    宋诗年挽着楚楹的手，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校门口，宋诗年不舍地对楚楹说：“以后晚自习下课，我在我们班门口等你啊。”


    “嗯，我会来找你的。”楚楹和宋诗年招手告别。


    坐上车，楚楹才感觉一天的疲惫消散了一些。


    黑暗中，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这么慢？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多久了？”


    楚楹靠着柔软的真皮椅背，没看季柠舒一眼，随口敷衍道：“能让季大小姐等我，是我的荣幸。”


    季柠舒神奇的消了气，半晌，她生硬道：“当然是你的荣幸。”


    楚楹侧头凝望着车窗外的夜色，朦胧光影一瞬瞬从她脸上掠过，她的瞳孔似被遥远寒光点亮，有种清澈凛人的美丽。


    季柠舒静静看着楚楹没有任何粉饰，却清丽得出奇的脸，心中无端生出一种似妒又似失落的感情。过了一会儿，她高傲开口：“我听说了，你和商耀根本没有谈恋爱。你们俩的关系，倒更像是你在倒追他。”


    黑暗中，楚楹看不清季柠舒犀利的目光，她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季柠舒撇了撇嘴，“十班的人说了，你故意赖在商耀身边不肯换位置，老是主动找他说话，结果人家根本不乐意理你。”


    楚楹想了想，“故意赖在商耀身边不肯换位置”大概是刘颖问她想不想换位置时她嫌麻烦拒绝了；“主动找商耀说话”大概是她好奇商耀为什么上课不把书拿出来；而“商耀不乐意理她”大概是商耀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桌子上补觉，或者在抽屉里打游戏。


    但她懒得跟季柠舒过多解释，她半掀起眼皮，反问季柠舒：“我要是真倒追他，又怎么样呢？”


    季柠舒顿时露出嫌恶的表情，“楚楹，你可真给我们家丢脸。”


    她挑眉，“你不会真是为了商耀才考去十班的吧？”


    见楚楹闭口不答，她又一副了然的表情，轻蔑道：“没见过你这么舔的。”


    “季家有你这样的人，真是倒霉。”


    楚楹想起商耀和陈凛关于她的对话，她对季柠舒凉声说：“咱俩姓都不一样，你要是不到处说我想抢你的继承权，谁会知道我和你是一家人呢？”


    季柠舒噎了一下，她闷闷反驳：“我又没有到处说，只是和朋友吐槽了一下。”


    “谁知道她们几个这么嘴碎。”


    “那你是真心觉得我会抢你的继承权？”楚楹笑吟吟地问。


    季柠舒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吗？你费尽心思讨好我爸，不就是想分一杯羹吗？”


    “啊？”


    季明誉一直以来都对楚楹不错，每次出差回来礼物都是带双份，从不亏待楚楹，还经常和秦惠说不要太纵容季柠舒，两个孩子要一碗水端平。


    楚楹因此对季明誉心怀感激，试着像对亲生父亲一样对待他。她没想到，她的行为落在季柠舒眼里便成了为争家产的刻意讨好。


    她彻底对季柠舒的脑子不抱希望了。


    “你这次能不掉出实验班，也是奇迹。”楚楹忍不住道。


    “楚楹，你又嘲讽我！”季柠舒气得脸扭成一团，“那都是我熬夜复习得来的！”


    *


    回到家，秦惠已经做好了银耳雪梨汤等待两人。


    她招呼两人道：“快趁热喝了吧。”


    秦惠坐到楚楹和季柠舒的对面，神色温柔，向楚楹问道：“楹楹，你在十班还习惯吗？”


    楚楹的勺子顿了一下，她没想到秦惠今天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季柠舒。


    “挺好的。”她回答。


    “如果十班学习氛围太差，你还是跟张老师说一下，回原来的班吧。”秦惠担忧道。


    楚楹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季柠舒抢了话。


    “妈，你想多了。”季柠舒扯了扯嘴角，轻声讽道：“她去十班是为了追商耀的。”


    秦惠蹙眉，“柠柠，你别开玩笑了，你姐姐不会这样胡闹的。”


    “全年级都知道啊。”季柠舒放下勺子，“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心思最缜密了，她这是在为自己规划未来呢。”


    “商耀是商家的唯一继承人，但是同阶层的女孩子又因为他的性格看不上他。姐姐要是俘获了商耀的心，不就有机会嫁进商家了？”


    “毕竟，嫁进商家，可是能后半生无忧呢。”季柠舒意味深长地瞥向楚楹。


    秦惠脸色难看，“柠柠，你不要乱说。”


    “我可没有乱说。”季柠舒冷哼一声，她轻飘飘地楚楹的衣服，语含玩味：“姐，难道你舍得你身上这些奢牌吗？”


    楚楹的唇荡开一个弧度，她偏头笑道；“舍不得。”


    “那，”季柠舒试探道：“你能保证成年后不拿季家的一分钱吗？”


    话音一出，气氛如冰凝滞。


    秦惠僵硬道：“柠柠，成年之后不代表就能赚钱了，而且楹楹可是你的姐姐，你爸爸当然要养她的啊。”


    季柠舒好笑地看着秦惠，“姐姐？”


    “她和我身上流着的血有一点相同吗？”


    “还有，季家可不止爸爸做主啊。”季柠舒的手指抵上唇瓣，表情无辜又真挚，“爷爷奶奶，可是一直没承认过她是我姐姐啊。”


    秦惠一时语塞。


    楚楹这时开口：“我可以保证。”


    “成年后不花季家一分钱。”


    秦惠愣愣地望向语气坚定的楚楹。


    “哈，和我想得一样呢。”季柠舒笑道，“所以如果攀上商家，你就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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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是啊。”楚楹淡淡附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隐忍无助的秦惠，转身回了房间。


    *


    楚楹背了一会儿单词，打开手机，发现柠檬芝士给她发来了消息。


    柠檬芝士：你最近怎么都不怎么发消息了？一切都还好吗？


    不吃葡萄：这段时间学习和家里的事太多了


    柠檬芝士：发生了什么？


    不吃葡萄：为了气我妈，做了一件幼稚的事


    柠檬芝士：都知道幼稚了你还做？


    不吃葡萄：可能，人总要经历一段叛逆期吧


    不吃葡萄：而我现在，想做一件更离经叛道的事


    柠檬芝士：？


    不吃葡萄：不说啦，我要去洗澡睡觉了，祝你四级复习得顺利哦


    柠檬芝士：……嗯，我会好好复习的


    刚下线，楚楹的门就被敲响。


    犹豫了两秒，楚楹拉开门。


    秦惠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来，看见楚楹，她提起嘴角，“楹楹，快来试试妈妈给你新买的手表。”


    楚楹任由秦惠抬起自己的手腕，戴上腕表，她垂下目光，声音很低：“妈，又是季叔叔给的钱吧？”


    嫁给季明誉后，秦惠早就辞去工作了。


    秦惠的动作一滞，她犹疑道：“楹楹，你想说什么？”


    楚楹抬头，眼眸里浮现出无奈，她疲惫道：“妈，以后少给我买些奢侈品吧。”


    她抿了下唇，“我不想欠季家太多了。”


    秦惠的嘴角垂下，她缓缓道：“说什么呢，季家就是你家呀。”


    楚楹语气飘忽：“是吗？”


    秦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听柠柠瞎说，少去和你们班那个不良同学接触。”


    楚楹久久看着秦惠的眼睛，最后轻轻笑起来：“好。”


    *


    来十班的第一天，除了方茴没有人主动找楚楹说话。


    没想到第二天，楚楹周围就热闹了起来。


    课间，商耀出去了，而楚楹在座位上写着作业。


    她一抬眼，就被三个阴影包围了。


    “你就是楚楹吧？”三个女生中，为首扎着高高的单马尾，留着空气刘海，个子高挑的漂亮女生问道。


    楚楹惊讶道：“你们认识我？”


    漂亮女生和其他两个女生相视一笑，“你在年级上课出名了呢。”


    但她们并没有说楚楹出名是因为什么，漂亮女生继续介绍道：“我叫江晚仪。”


    她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头发微卷并且发色看起来不是很健康的矮个子女生，“唐雨瑶。”


    另一个脑后系着红色蝴蝶结白皙漂亮的女生，“李若馨。”


    楚楹点了点头，“你们好。”然后在垂下头在习题册上又写下一个答案。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李若馨主动打破沉默，她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我们听说，你在倒追商耀？”


    没等楚楹回答，她又双手交握抵在胸前，感叹道：“你真是太有勇气了。”


    “有勇气？”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看你们才是有勇气，敢趁我不在挤在我的座位上。”


    商耀单手夹着羽毛球拍，冷冷望向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