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茹？”


    书懿听着严承训的转述，惊讶于唐映茹和风间扯上关系，但其中缘由不难猜——唐映茹想给她使绊子，而伤她最深的风间就是一柄不错的尖刀。


    录制暂停，他俩并肩站在露台。


    太阳西沉，昭示着黑夜降临。


    书懿攥着涂漆的阑干，不得其解：“他俩之间交易的筹码是什么呢？”


    但有件事可以肯定，后续关于她的通稿只多不少。


    严承训看她陷入沉思，不禁抬起手搭在她肩上，安抚似的拍了拍，“网上的事傅羲燃也在盯着，短时间内不会掀起风浪，别太担心。”


    书懿摇摇头，看他时眼神闪烁内疚，“是担心你。”


    有史以来，好像还没哪个男艺人在唯粉围剿逼分手的情况下毅然决然放弃事业，衬得她像史书上记载的妖妃，可这一切并非她本意。


    “连累你的风评变成这样。”她烦闷地撇撇嘴，准备再说些什么，眼前人的指腹戳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提，低头轻笑，“不要感到抱歉。”


    “以后我们可能还会碰到一些棘手的事情，我希望像现在这样一块想办法面对，不用觉得会麻烦我而选择自己去扛。”他慢声轻哄，像一道誓言说着会陪她很久。


    瘪下去的嘴角随之拎起，她笑着点了点头。


    沙滩音乐会在红日消散在海岸、橙黄晕染半空之际举行，择一隅沙滩支起话筒音响等设备，纷乱的泡泡随风舞动，路过的游客或站或席地而坐，听这日暮下一曲曲柔和的旋律。


    乔荔知开场。


    楚婴等人奏着吉他或键盘。


    到底是开过多场演唱会，她自如吟唱，又能在间奏时游刃有余地控场，清丽的音色如同黄昏里饮下一杯薄荷酒，听得人如痴如醉。


    Nomi和严承训暂时伫立在人堆后方。


    她环顾一圈，疑惑道：“CC呢？”


    “还在收拾吧。”他用略带无奈又迁就的口吻回答，Nomi看他一眼，带起一抹清浅的笑，“下午的事发生得突然，但你的做法更让我意想不到。”


    “不后悔吗，以后？”


    作为好朋友，她打从心底被这魄力惊到了。


    严承训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平静如常道：“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而且这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


    Nomi静静打量了片刻，似乎在探究他这番话的真假，可他眼眸澄净、神色坦荡，她心中有答案了，“你跟那些人确实不太一样。”


    “陪着她，相信她吧。”想到网络上的纷纷扰扰，她再看向舞台的眼底现出忧色，“虽然这点舆论不足以让她消沉，但有重要的人支持，会更有勇气，不是吗。”


    “嗯。”严承训应下。


    她却话锋一转，悄声嘟囔：“也不知道Frank一天到晚忙在什么，亲妹出了麻烦都不见人影。”


    严承训在旁笑了笑。


    少女发牢骚的话语里隐隐藏着未尽的想念。


    立麦前的人不知何时换成陆嘉桀，黑色涂鸦背心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随旋律舞动时从侧边能见紧致明显的薄肌。微风中，红发凌乱却又透露张扬桀骜，扶着麦，勾起痞意十足的笑：“一首生如夏花，谢谢大家来听。”


    话落，鼓乐声起。


    临时找来的高校乐队挥奏摇滚动感的曲调，现场听众因这氛围而亢奋，夏夜熙攘，略带沙哑粗粝的嗓音恣意唱着：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


    重金属般的弦乐声裹挟着人声在耳畔回响，Nomi早跑到前排和乔荔知等人一块捧场，唯独严承训双手随意插兜，听着歌，透过漫天泡泡看蓝调夜晚降临。


    忽然，左肩被拍了下。


    熟悉的花香顺风笼罩他，回过头，对上那双透亮澄净的浅棕笑眼，落在耳畔的歌恰好唱到：


    /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


    /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


    /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他而狂野


    ……


    现场听众被鼓舞着跟唱起来，泡泡与焰火构筑的梦幻世界，他们在人声鼎沸里相视，眼眸里皆是温柔缠绵的爱意，短暂逃避外界纷扰，万千思绪凝成最后一句歌词——


    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


    “严老师怎么没上去唱啊。”书懿用轻快的语调笑盈盈打趣道，方才拍他肩膀的手此时亲昵地挽过他的臂弯。


    “你想听？”


    “都可以啊。”她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没听过你唱歌。”


    “行。”既然她想听，他没有不能答应的，冲她笑笑，“等他们唱完吧。”


    节目单一早敲定，冯宇他们也上台串烧了几首歌，到最后舞台交给严承训。


    书懿仍站在原地，遥遥看着他坐在键盘前，轻车熟路地调整好立麦。紫蓝色灯光如油彩勾勒他清隽的身影，在晚风轻抚中听他温柔吟唱：


    /IfIwalk,wouldyourun？


    我的靠近会让你却步吗？


    /IfIstop,wouldyoe？


    我的止步会让你走近我吗？


    是《Try》。


    电影《名扬四海》的曲子。


    很经典的一部片子，书懿对此不陌生，戏中男主就是弹唱这首歌曲表白。一帧帧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具象化成舞台上她钟意的爱人。


    镜头、听众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包括他。


    /IfIsingyouasong,wouldyousingalong？


    如果我为你唱一首歌，你会跟着唱吗？


    /IfIgiveyoumyheart,wouldyoujustplaythepart？


    如果我给你我的心，你会在意吗？


    /AndmaybeI''mnotready,butI''lltryforyourlove.


    或许我还没准备好，但我会争取你的爱。


    /I''lltryforyoulove,we''vebeenhidingenough.


    我会为了你的爱而努力，我们已经错过太久了。


    ……


    温柔的嗓音如娓娓道来情话，她在乐声里同他相望，清晰地感受着胸腔内心脏跳动。


    她是个耐心不充足的人，过往也不缺异性为她唱情歌，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专注听完一整首。三分多钟里，她想起初见雨落，想起新年的烟火，想过往的点点滴滴，到最后，泪眼婆娑。


    她多想说——


    感谢你孤注一掷的等待与坚定不移的靠近；感谢你用充足的耐心一点一点抚去我过往的伤痕。


    我们确实错过太久。


    对于会有很长未来的我们，一见倾心尤显太迟。


    沙滩音乐会落下帷幕，无边海面上映着一簇簇璀璨绚烂的烟火，所有人齐聚在一块。


    他们混在人群末尾，砰砰如心跳的响声里，严承训忽然感觉到指骨一阵冰凉，低头一看，一枚白金婚戒牢牢套在他中指。


    他因惊喜而怔愣数秒，掀起眼睫看向书懿，“这是？”


    “来的路上经过一家银饰店，想到你生日要到了，就打算买件礼物。”她紧握他的手，目光在婚戒上徘徊，也觉不可思议地笑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眼相中它了。”


    结婚吗？


    她之前从没想过。


    裴修对爱情的不忠让她缺少踏入婚姻的勇气，可在逛银饰店的时候，她一眼看见这款男戒，也立马想到他。


    严承训端详起来，以一种明知故问的调调追问：“所以书小姐现在是跟我求婚吗？”


    “可以这么理解。”她抬眸看他，“怎么，言二先生不愿意啊？”


    说着，作势抢回来。


    但扑了个空，他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肩拥进怀中。


    “我愿意。”


    似情人间的呢喃，在她耳边一遍遍说：“非常愿意。”


    书懿也笑了。


    微仰起头，眼眸里是烟火，下巴枕在他肩上，笼罩她的是温暖的体温和令人心安的气息。


    两天后，团综录制结束。


    书懿回了趟公司，主动约见风间悠成。


    这段时日，流言蜚语未有停止的迹象，早些年的事被一翻再翻，她估摸着那段视频也将藏不住。


    “这一次不能再逃避了。”


    在飞机上，她以坚定的口吻跟严承训商量这事。


    二十出头的时候初经大场面，不知所措地面对各种各样的谩骂，到最后存一丝侥幸心理互联网没有记忆，只要她有新的成就一定能扭转口碑翻身。


    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尤其是《众生相》的上映。


    但过往的事像一根毒刺，不能因为不痛了就当它不复存在，想办法拔掉才是最优解决方式。


    风间悠成是切入点。


    仿日式设计的咖啡馆隔间，书懿漫无目的搅动拿铁，直到隔门从外拉开一隙又紧闭，她扭头看去，和风间悠成对上视线，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以为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他。


    “这么着急见我，你那位男朋友不生气？”他带着轻佻的笑意往榻榻米上一坐，“哦，也是，估计过不了多久又换一个。”


    他是日籍，少时随父母在台北生活过，会说点蹩脚的中文。而今流利程度，不禁让书懿怀疑他这些年就是躲藏回少时住的地方。


    “你费尽心思给我发那些消息，不就是想让我见你吗？”她强忍心底的恶心，拎起一抹笑，“至于他，不用你操心。”


    说着，她停下搅动咖啡的动作。


    指骨上的戒指很是晃眼。


    她故意戴上的。


    而风间注意到这一细节，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真是令人惊喜啊Claire。”


    “也确实，人家都为你放弃了事业，辜负的话未免太没良心了。况且——”他轻哼一声，道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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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偿所愿了。”


    书懿神情一凛。


    作为昔日爱人，书懿知他话外之意。


    不等她继续深思，他自如地挪过她未喝的咖啡，不紧不慢提点道：“他可是惦记你好多年，算一算时间，就我们分手那会儿吧。”


    他没说谎。


    书懿看得出来。


    可在她的印象中，严承训能跟他有什么交集。


    她不经意流露出茫然困惑的表情让风间悠成意外，肆意取笑道：“看来，他也瞒着你很多事啊，bae，为什么你总不长记性？”


    讥讽的语调让书懿眉眼间浮现一层薄怒，不留情面地结束这个话题：“他跟你不一样。今儿找你，也不是光聊他的。”


    或许严承训还有秘密没有告诉她，但绝不是背刺她的，反倒是眼前人一心引导她往这方面怀疑，居心叵测。


    “真不想知道？”他故作遗憾地叹口气，随后，发出一记嗤笑，“他啊，低声下气求我撤掉那些视频。也多亏他那一笔钱，我这些年过得还算不错。”


    咚的一声响。


    书懿感觉心脏倏地坠了地。


    沾沾自喜的无赖口吻令她攒起怒火，将过往的事串联在一块后，她搭着桌面的手默默攥拳。原来当年帮她摆平所有事的人不是裴尧他们，而是他，严承训。


    忽然间，她想起他缺席的那场演唱会。


    时至今日才知道，是为她。


    “你无耻。”


    她近乎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三个字，直视他的目光充满怨火，既毁了她又大捞一笔远走高飞，现在钱花得差不多就有重现公众视野，靠消费她的热度翻红。


    “我无耻？”风间悠成像听到了句笑话，“Claire，别忘了是谁捧红你的，没有我你有今天吗！”


    “没有你我照样有今天！！”


    砰的一声，她握紧的拳头重重砸了下桌面，杯中咖啡溅起些许，动静也传至隔门外，严承训顿住脚步。


    机场一别，他先去忙手头紧迫的工作，回来时听杨立方说他们在这，立马赶过来，生怕风间会做伤害书懿的事。


    但现在——


    隔着一扇门，他听她再重复一遍：“甚至会更好。”坚定又饱含愤怒，憎恨中带了点悲痛，字字似在泣血，“Kazama，我第一次见你，你跟我谈理想，野心勃勃地说未来世界影坛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也确实做到了。”


    “但尝到红利后你怎么做啊，你走上一条弯路！”


    “谁说是弯路？！”他固执己见，“那个时候愿意拍那种戏的女演员全火了，我明明全在为你考虑！”


    “为我？”


    书懿觉得可笑，感慨他的脸皮真是厚到一定程度，“你为我考虑的方式就是哄骗我去各种酒局给你搭关系？！就是坐在监视器后放任那些男演员对我动手动脚妄图假戏真做？！就是拿着换了脸后的做.爱视频发布到各个平台？！”


    她气到呼吸不匀，停下来的一刻胸腔急促起伏着。


    可对面的人无动于衷，阴鸷的眼眸里掠起怪笑。


    字字句句全都砸在伫立门外的严承训耳中，听着她嘶喊到最后带了点颤音，心头酸疼不亚于被尖刀划过。


    “那是你应得的。”


    “明明乖乖听话就没事。”


    简短的两句话道出口，严承训皱紧眉头，难以置信又愤怒地想拉开门，但下一秒，书懿轻嗤：“所以呢，这次回来还想故技重施吗？”


    “我需要吗？”他耸了下肩，“现在的网友多精明啊，给点风声他们自己就能往下挖，只是bae——”


    他手肘搭着桌面，上身稍向前倾，“看到你现在过得开心，我有点心火难消啊。”


    “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陪陪我怎么样？”他说完，嘴角现出狰狞的笑意，仿若穷途末路的阴湿鬼。


    “可是，那些事对我构不成影响了。”书懿毫不畏惧，“以前陷入误区，忘了那视频里的人本来就不是我，我怕什么？”


    “我清者自清，不需要为没做过的事承担任何后果。”她口吻坚定，没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反倒嘲弄一番，“你确实很可怜。”


    “你总是洗脑我该感谢你，可——”事已至此，她不想再与他费口舌，起身时撂下最后一句，“该感谢的人是你。我有今天是我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而你，是有我锦上添花，才成就你仅有一次的巅峰。”


    没了她，他什么也不是。


    字字如刃，毫不留情戳在他心底。


    他看着她要离去的背影，咬紧牙关，哂笑道：“听说你母亲插足别人家庭当情妇啊，网上那些爱八卦的人知道吗？”


    书懿脚步一滞。


    唐映茹这张嘴啊…


    她回头，极其不屑道：“你们也就这点东西能拿出来了。”


    搞得她手中没留着什么。


    话落，她果断拉开隔门，却在下一秒撞上严承训的目光。他眼中全是对她的心疼，令她鼻头没来由一酸。


    “走吧。”他说，“我们先回家。”


    其余的，慢慢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