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纱窗轻盈飘荡，渐渐蒙上一层鱼肚白。


    时至清晨五点，书懿侧躺在被窝里，长发随意散在枕头，薄背贴紧身后男人的胸膛，睡得香沉。


    忽然，搁床头的手机响了几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连带着严承训也被弄醒，哑声低语：“怎么了？”


    “不知道啊，谁三更半夜发消息。”书懿攒着火气，长臂一伸捞过他俩的手机，解锁一看，更是火冒三丈，“不是……哪部电影半夜转发物料啊。”


    但想想是沈决明的组，一切又好像说得通。


    不按常理出牌。


    物料的内容是一张概念海报，灯红酒绿的光影中，虞绾与席琛的剪影额头碰额头紧紧相拥，旁边留两行飘逸的电影台词——在我的生命燃尽之前，最后一次，拥抱我的月亮。


    对接的人拟好文案。


    又着重强调定时5：20。


    只因席琛与虞绾的感情游走在黑夜与白昼间，看不见完整的太阳，又要接受月亮的消失。


    “杨立方也不提早通知一下。”书懿撑着困倦的眼皮，先将严承训的手机丢给他，再点开自个的微博账号。


    刚准备切进编辑框，页面刷新，一条营销号发的博文闯入眼帘。


    @野生娱报v：


    #电影罪之花主演连麦直播#白天粉丝撕得天翻地覆，晚上正主美美合体直播，话说还没开机吧，这就营业起来了？大家先磕到哪对？


    -


    1L：#乔荔知后援会澄清#这锅我们不背，带节奏的账号主页一条关于知知的都没有。


    2L：内娱营业的风也是吹过来了，但到现在我都没分清官配是哪对，严承训到底跟谁有感情线啊？


    3L回复2L：嗯……话糙点就是白天跟妹妹玩纯爱，晚上和姐姐做.爱。


    4L回复3L：啊啊啊啊啊劳斯泥这话也太糙了吧。


    5L：众所周知，严承训从不卖cp。


    6L：众所周知，懿姐从不搞假cp。


    7L：不是，你们都没看广场上的视频吗（微博正文），那会儿只有ycx盯着手机，后边坐下真的碰了碰鼻子，他肯定是看到了才给的反应！


    -


    书懿：“……”


    她随便滑了两下，又因好奇点开那条链接，写着暗语的弹幕飘过没多久，严承训真就做了那动作。


    她当时还以为是他不舒服。


    现在看来——


    她转过身，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调侃道：“怎么回事啊，这就开始埋巧合炒cp了吗？”


    严承训往回收枕在她身下的手，反问：“我们是么？”


    “确实不是。”书懿决定逗他一下，努努嘴开起玩笑，“顶多是亲了几次但明面上还不是很熟的关系。”


    借着微弱的光线，同她咫尺之距的男人稍稍抬了下眉，“原来书小姐是这么理解的？”


    褪去的余温卷土重来，她看着他定好发博时间，而后将手机丢至一旁，倾身压下，“那就多亲几次吧。”


    被子被撑起，书懿跟着丢了手机顺势勾住他的脖颈，可吻终究没落下，仅是虚晃一枪，被他拥入怀抱。眉眼轻轻蹭过额角，带起细微的痒，在她耳边说：“不过，先睡会儿。”


    等天明后，又有一堆的工作。


    他的语调温柔，唤醒散去的困意。


    她抵不住，干脆合上眼，枕在他怀中再度入眠。


    破晓之际，光影海报官宣，掀起不小的水花。


    直至正午，严承训与乔荔知追发双人海报，讨论度瞬间登顶。


    同样是概念海报，明亮的教室内，穿校服的少年少女藏身白色纱帘后，即使挨得很近，但无法看清对方的真容，手也仅仅是松松地搭在一块。


    ——我们冠以恋人之名，从未走进彼此的世界。


    不止如此，乔荔知和冯宇也有。


    接连物料官宣，喂饱了吃瓜群众，热度居高不下，一周后营销号发起投票互动，书懿与严承训的CP选项“一绾情琛”直接弹射出去。


    各路非粉网友纷纷留言：


    [我今年已满十八，所以我选18+]


    [虽然我没满十八，但不妨碍我提前看看18+的世界]


    [几组物料炸出一群大黄丫头，谁还记得我们花花是悬疑电影啊！！]


    [悬不了一点，这俩的脸和身材+沈决明的运镜+彼此势均力敌的眼神戏……天，光想象我就已出生。]


    书懿瞧热度不减反增，决定再添一把火，在等定妆的间隙拍了张纪佳佳投完票的背影照，发到微博上：这是合理的吗？


    粉丝有组织有纪律地带词条评论，内容也都跟电影有关。忽然，一条评论空降，打破了模板式的控评。


    @严承训v：我觉得很合理。


    火上再浇油。


    又一次端了热搜。


    唯粉统一口径是宣传，CP粉已不管不顾地顶着「懿姐的心思猜不透，但严承训何时这样过」的言论四处奔走，没会儿功夫，前些天刚建好的CP超话破万。


    这架势，书懿瞧着都震惊不已。


    无奈地睇一眼坐化妆镜前的男人，“您是要官宣吗？”


    暂时闲置的化妆间仅他俩和各自亲近的工作人员在，聊起天来没什么顾虑。严承训搭着腿，还保持刷手机的姿势，闻言抬头，“没。”


    “我是觉得，这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虽然他俩演员身份基本定型，但唯粉多，若毫无征兆就官宣，势必会闹得不可开交。不如一步一步慢慢来，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好像也是。”书懿点头表示赞同，瞄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把手机丢给纪佳佳，“保管一下，我去看看轮到我没。”


    大组定妆流程繁琐，书懿有带自己的私服，还有一些品牌寄来的配饰，这会儿全摆在服装间内，过去时乔荔知刚换好一套抹胸婚纱，在跟造型师沟通细节。


    陆商仪也在场。


    听说是要签下乔荔知做BONSKO的代言人，自然得提供一些当季新款，也算一种宣传。


    “你这戒指很漂亮啊。”陆商仪牵起乔荔知的指尖，细细欣赏了一番，而乔荔知嘴边漾开笑，“他选的，今天也算充公使用了。”


    啧啧。


    一股甜蜜幸福的狗粮味啊。


    江野还挺会选款式的。


    书懿定定地站在门口，不知怎的，想起上回跟严承训拍珠宝广告，他给她戴上的那款也好看。


    思绪勉强收回，正要往前走，垂在身侧的左手中指一凉，她讶然低头，一枚镶了钻的银戒套在她指尖。顺着手臂往上看，是严承训。


    “这什么意思？”


    书懿惊喜地接过那枚戒指，却没立马戴上。仔细端量，钻石的切割面并不平整，戒指边缘打磨得也很粗糙，不像高级品牌会卖的。


    她的声音引起陆商仪她们的注意，纷纷投来目光。


    严承训漫不经心靠着门框，垂眼看着她说：“刚刚道具组给我的，估计后边拍摄会使用到。”


    “可剧里跟你订婚的，不是我啊。”


    明明是这会儿穿婚纱那位。


    她把玩着戒指，佯装吃味地盯着他，表情酸溜溜的。严承训展眉轻笑，温声哄她：“为什么不能是席琛藏了枚戒指，想跟虞绾结婚呢？”


    “可是这戒指做得称不上精细——”


    “那说不准，是他亲手做的呢？”陆商仪抢声猜测，缓步走过来，视线在钻戒上短暂停留，眸底笑意耐人寻味，“你戴上应该正合适。”


    “真的假的？”书懿明显不信。


    可一戴上，恰好卡着她的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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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合适得仿佛就是为她专门定制的。


    她错愕片刻，转头看严承训，“这真的是道具组给的？”


    严承训思忖两秒，点点头：“嗯。”


    顿了下，不忘再补一句对角色的理解：“可能席琛真的偷偷做了枚戒指，藏了很久，都没有机会送出去。”


    但，他有。


    书懿来不及追问深挖下去就被叫走试妆，转瞬间，原地剩他与陆商仪，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听身边人说：“怎么不跟她讲这是你自己做的？”


    陆家靠珠宝起家，陆商仪最早接触的也是珠宝设计，高中时就常常做着玩。傅羲燃等人嫌枯燥无趣，唯有严承训称得上耐心与脾气好，陪她搞这些。


    他做得认真专注。


    她没忍住八卦道：“你该不会是要送给喜欢的人吧？”


    那会儿，他轻描淡写地笑笑：“我能有什么喜欢的人。”


    十七八岁的年纪，隔着荧幕重逢朝思暮想的人，能否再见都是未知数，何谈亲手交予这份心意。


    可十年再十年。


    他真的，亲手为她戴上了。


    此刻，他听着陆商仪这句话，和多年前一样，仅是云淡风轻地拎起唇，“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如果她愿意，我想给她最好的。”


    只当是角色的记忆赠给她。


    而在有能力的当下，如果她之后愿意，他想给她挑选最漂亮且她喜欢的。


    “真是情真意切。”


    “那就祝你——”陆商仪噙着蕴含祝福的笑容，娇俏地歪了下脑袋，“得偿所愿咯。”


    最后拍拍他的肩膀，侧身离开。


    没过多久，换了身雪纺飘带白衬衫与微喇牛仔裤的书懿踩着细高跟走来，使劲掰两下套在中指上的戒指，无奈向他求助：“摘不下来了。”


    好像认定她为主人。


    严承训托起她的掌心，动作小心温柔，一点一点帮她摘下来。在这过程中，书懿直勾勾地凝视他，看他认真专注的模样心中淌进一点暖意，就算是假的，也很幸福。


    “虞绾死后，席琛会怎么过？”她忽然问。


    她的剧本是残缺的，虞绾死后，她再也看不到之后的故事发展，所以她也很好奇席琛的结局。


    是会爱到殉情，还是遵循父母的安排另娶他人？


    “我也不知道。”严承训将摘下来的戒指放在她掌心，对上她惊讶的目光，“沈导让我自行发挥，还没想好。”


    书懿嘴角抽了抽。


    沈导的心思还真是捉摸不透呢。


    等到开机，临时通知大家前往望京鹤山东麓的圣宁寺，说是这儿的香火好，求个顺顺利利。书懿天没亮就被纪佳佳拽出被窝，化点淡妆，换上剧组统一定制的黑色连帽卫衣，迷迷糊糊地坐上主演大巴车。


    “书懿姐！”


    一声热情的招呼震了下书懿，她扶着镜框眯眼望去，惊诧到瞪大双眼：“我的妈呀，年轻人果真精力充沛，我还以为我是最早的那批。”


    没想到冯宇已经坐在最后排。


    亢奋得如同小学生要去春游。


    书懿佩服地点个赞，转头就把包丢在离自己最近的空位，一屁股坐下。车窗推开一隙，早春的微风徐徐遁入，她抬手拨了下吹得凌乱的刘海，无意瞥到两抹身影。


    严承训和裴修面对面立在灌木丛旁。


    剧组统一服装，来的路上她见不少人穿这件卫衣，可不远处的某人体态好，又宽肩窄腰的，硬生生穿出顶奢既视感。双手随意插兜，清冷中透着点公子哥的散漫，似笑非笑地听裴修说话。


    相较之下，裴修略佝着背，明明是长辈却将姿态放得很低，像在求些什么。


    书懿好奇心切，又将窗推开了点，身子往前探。


    然后——


    猝不及防地撞上严承训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