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么大家全部都同时抵达呀。”


    克里斯塔雪山酒店的观景台上站着一名身穿黑色御寒服的女士，她的右手臂正上停着刚才那只巨大的雕鸮。雕鸮显然是一只仿生机械鸟，闪烁红光的小眼睛一直盯着下方狂奔的几人，将他们的狼狈模样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在看见抵达终点的六名特训营成员后，这位女士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无论如何，还是辛苦大家了。”


    解厉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喘着粗气唤了一声：“魔鬼——小婉老师！”


    云川双手撑着栈道栏杆大口呼吸，她的心脏正在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狂跳，几乎下一秒就要蹦出嗓子眼。听见解厉这么说，顺着目光向上看去，和大家一起喊了声“小婉老师好”。


    小婉老师笑眯眯地应下，伸手摸了摸雕鸮冰冷的羽毛。


    “好了，不要站在外面挨冻了，大家先进来吧。”


    “我就知道婉婉老师人美心善！”麦考夫欢呼一声，翻身而起，第一个跑过栈道，冲进了克里斯塔酒店。


    “这小子……”解厉看着他兴高采烈的背影，忍不住嗤笑。


    阿比盖尔抬头看着矗立眼前的克里斯塔酒店，发出一声赞叹。


    “之前就听说过登特利亚山脉中屹立着一座冰晶酒店，看来就是这了吧？果然很豪华呢。”


    瑟银星的西部有座名为博兰科的高大、绵长的山脉。其中，位于南段的山脉名为登特利亚，瑟银圣所就位于此处。


    “是吗？”湛容华吸吸鼻子，“我不知道诶。”


    “克里斯塔雪山酒店是于九十年前联盟末期，由私人投资修建的。”云川说，“因为距离当时天琴座总督的私宅很近，再加上风景绝佳，这里成为了在社会名流和富豪之间非常风靡的度假胜地。据说，酒店十二座悬浮塔楼塔尖上镶嵌的不是宝石，而是从陨星星核中提炼的[永恒火种]，即使在零下三百度的严寒中也不会熄灭。”


    “难怪刚才在索桥上的时候就总是看见天上有金色的东西在一闪一闪，我还以为是圣所的随行监视器呢，原来是传说中的[永恒火种]。”解厉摸着下巴感慨。“该说不愧是联盟吗？比起帝国来真是挥金如土……奢靡啊！太奢靡了！”


    “不过，那些所谓的名流和富豪争先恐后来这里，恐怕根本目的是为了巴结那位总督吧？”


    云川不置可否。


    她伸手拂去建筑外墙上的积雪，端详着其下描绘人类星际大航海时代的故事浮雕。


    身旁顿时覆盖过来一片阴影。


    是卡修斯。


    云川抬眼，发现他正一言不发地望着星图浮雕，似乎正在上面寻找着什么。


    “这是天琴座的星图。”云川伸手指了指其中代表瑟银星的星星，“我们就在这。”


    “我知道。”卡修斯轻轻说，“我只是以为，这里还会有其他的星。”


    云川闻言，微微侧过脑袋，扫过他下垂的浓密睫毛。


    她原本想问卡修斯想要找到哪一颗星星，可卡修斯已经转身离开了。


    湛容华：“那么，总督的私宅一定和酒店不相上下，甚至更豪华。我还挺想见识一下的呢。可是这附近除了圣所和酒店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建筑了。”


    阿比盖尔闻言，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傻孩子，”解厉则是哈哈大笑起来，抬手用力揉乱湛容华的脑袋，“你已经在总督宅邸里生活了很多年了！自从八十年前帝国建立后，这些腐败官员们的私产就被全部充公啦！现在的圣所就是在总督宅邸的基础上改建的。”


    “啊？竟然是这样的吗？！”


    “对啊。而且现在看来这座酒店也已经充公了，不知道里面的设施是保留原样还是被大改了一番。”


    “你们还在下面磨磨蹭蹭些什么？”


    麦考夫从上方观景台弹出个脑袋来，对他们吱哇大叫：“快点进来集合！吃晚餐啦！”


    特训营成员在豪华酒店内的饮食，和在圣所没有丝毫区别。


    不，应该说，根本就是直接从圣所餐厅送过来的……这也能理解，毕竟他们六个人当中，每个人都有专门定制的食谱。


    比如，卡修斯一饮而尽的寡淡营养剂，一看就是哨兵特供。而云川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高蛋白高热量食物，则是专门用来增重的。


    “好香……”麦考夫深深吸了口气，“虽然胡椒的味道闻起来很浓，但感觉这个牛排好好吃啊……”


    解厉尖叫：“控制住你的口水啊麦考夫！已经快要滴到餐桌上了！”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大声喧哗了。”小婉老师靠着墙壁看着他们，声音有些懒散，“喂，解厉，收起你的筷子，不要再偷吃云川和阿华盘子里的肉了。”


    解厉迅速收回手。


    阿比盖尔摇头叹息。


    等到所有人吃完晚餐之后，小婉老师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了，接下来是训练时间。”


    解厉瞪圆眼睛：“不是吧？我们才吃完饭不到半小时！现在就去训练胃会受伤的。”


    麦考夫可怜巴巴：“饶了我们吧，我们才刚结束三个小时的雪山越野诶老师……”


    小婉老师不为所动，往餐桌上扔了六个手环。


    “房卡。一个挑一个。挑完以后去换训练服，之后云川到203房间，阿华到204房间，卡修斯到306房间，阿比盖尔和解厉到308房间，至于麦考夫……你去404。”


    麦考夫：“呃啊404？……等等，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婉老师眯了眯眼睛：“你们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迟到的，”


    “——绕湖跑五十圈。”


    此话一出，众人作鸟兽散。


    ·


    203房间是个由会议室改建的精神力训练室。云川踩着三分钟的点推开门的时候，小婉老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但准确来说，训练室当中的女人并不是小婉老师本人，而是她的全息投影。


    ……应该是提前录好的。


    小婉老师：“请坐。”


    空旷的训练时里只有一把椅子，且四面无窗，平静之中给人带来一丝压迫感。


    云川环顾一圈后坐下。


    “从模拟战场出来之后，你的精神力等级较之前提升了6%，这是个好消息。”小婉老师说，“然而，在我看来，你仍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我复盘了你之前在排位赛中的表现，总结出几个当前亟待你解决的问题。”


    云川：“但闻其详细。”


    “第一，精神力攻击方式单一。”


    小婉老师：“或许你已经注意到，你在本次【侵蚀之城】的地图中，只使用了一次精神力攻击——还是在最后对抗巨型变异体的时候，当时你和阿华汇集了所有人的精神力，合力冲击巨型变异体和核心。”


    “是的。”云川点头。


    “这种精神力攻击方式被称作直接攻击。”小婉老师说，“显而易见，非常直白，是一种初级的攻击技巧。我很高兴你刚进圣所两天就能学会并运用它。但是A级向导需要掌控的可不止这些，下面由我为你介绍一些更加高级的攻击技巧。”


    话音刚落，云川眼前忽然一黑。再次亮起的时候，小婉老师消失了，原本空荡的训练室环境骤然变成了阿莱城的场景。巨大丑陋的变异体正朝云川发出咆哮。


    云川猛地站起来，意识到这是场景复现。


    “在面对像这样防御力较强的目标时，比起直接攻击，我更推荐使用精神力渗透。”云川听见小婉老师在自己耳畔低语，“所谓渗透……就是将精神力悄无声息渗透进目标的精神防御体系，不是单纯地进行精神力冲击，而是如同涓涓细流，寻找对方防御的薄弱点，然后逐步扩大突破口。”


    “记住上面的要点，云川。现在，闭上你的眼睛，集中注意力，将你的精神力，渗透进这个怪物的精神当中……”


    云川闭上眼睛。


    她仿佛又回到了充满腥臭和腐烂气味的战场上。怪物释放的腐蚀液体溅在她的机甲外壳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怪物正在咆哮，她伸出一条细小的精神触须，小心翼翼地接近它。


    ……脑海中出现一片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旋转。


    漩涡边缘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那是怪物精神力防御的最外层。当云川试着靠近时，她能感受到一种抗拒的力量从漩涡中传来，就像一股逆风，试图将她推出来。


    而在漩涡深处，有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轮廓。像是由无数扭曲的线条组成，时而变幻出类似獠牙、利爪或者巨大的眼睛的形状，充满了原始和野性的力量。


    云川冷眼旁观，静静等待。然后，抓住线条变幻的霎那将自己的精神力送了进去。


    随着缓缓深入，一些破碎的记忆画面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同时一股汹涌的情绪浪潮向云川席卷而来。她能感受到怪物的愤怒，这种愤怒如同炽热的火焰，几乎要将它自己燃烧殆尽。


    愤怒。到处都是愤怒。它在因为什么愤怒？


    无边黑暗中，云川将自己的精神力，想象成了一把枪。


    她要射击“愤怒”。


    瞄准。


    上膛。


    扣动扳机。


    击针撞击到底的霎那，子弹出膛。


    怪物的精神力防御破了一个口。


    “很好。”


    小婉老师赞许地笑了笑：“接下来是陷阱设置——利用环境中的精神力波动，伪装出看似无害的精神力区域。当敌人进入时触发陷阱，使其精神力受到突然干扰。”


    云川的精神触须飞快在空气中编织出一张大网，停在怪物即将迈步进入的下一步。


    而后，她按照曾经在精神污染风暴中，看见的那些被当作病毒实验体的人类的记忆，伪造出一个感染者混乱又绝望的精神力场。


    这果然迷惑了怪物。


    原本打算攻击云川的它顿时停住脚步，有些迷茫地扭头朝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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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方向。然而为时已晚，它已经踏进云川的陷阱，结结实实被网住了。


    就是现在！


    云川猛地对它发动高强度精神力攻击，怪物发出一声怒嚎！


    可云川毫不犹豫，从里到外同时启动攻击核心，怪物当即烟消云散。


    “不错嘛，无师自通明白了复合攻击的方式。学习能力真强。”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周围恢复原状。


    小婉老师笑眯眯地站在云川身后，原本想拍拍她的脑袋，可考虑到两人间的身高差，手不得已落在了云川的肩膀上。


    “是您教得好。简洁明了。”云川说。


    小婉老师矜持地点了点头：“下面进入第二点环节，精神力防御薄弱。”


    “除了卡修斯之外，你们队伍中的五个人，都在本次战场中遭到了怪物的精神污染。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你们精神防御力薄弱。”


    “精神防御分为两种，即自适应防御和反击型防御。后者很好理解，顾名思义，就是利用防御护盾的反弹机制，将部分供给能量转化为反击力量，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自适应防御，则需要根据对手的攻击类型自动调整。


    比如，当你遇到精神力腐蚀类攻击时，防御机制要能够自动转换为净化和隔离模式；当面对高强度的精神力冲击时，防御能够迅速增强并分散冲击。”


    云川：“是。”


    小婉老师：“第三点，缺乏精神力与环境的交互。”


    “……你要感知利用周围环境中的精神力能量源。比如在一些特殊地区存在天然的精神力能量富集区，要学会汲取这些能量增强精神力储备。当然也可以利用环境中的精神力波动，伪装自己的精神力信号。比如在丛林环境中让自己的精神力波动与周围动植物相融合，使敌人难以发觉自己的存在，从而出其不意地攻击。是的，没错，动植物也是有精神力的但这点我们之后的课程再说。总之就是……”


    三小时后。


    “你明白了吗？”小婉老师问。


    “明白了。”云川点头，“我会勤加练习的。”


    小婉老师的全息影像定定看了她一会，接着莞尔一笑。


    “那就好。行了，今天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回去吧……哦，对了，酒店有专门的温泉观星台，累得话可以去那里放松哦。”


    “好的。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云川退出了203训练室。


    她本想等隔壁的湛容华一起走，可待了两分钟却始终不见他出来，于是只好自己先回房间。


    反正他们所有人都住在六楼。


    洗漱一番过后，毫无睡意的云川决定逛一逛克里斯塔雪山酒店。


    作为旧联盟时代的建筑，这里真的别具一番风情。


    ……酒店底部的透明廊桥跨越冰裂峡谷，如同蛛网般四通八达连接着不同的塔楼。


    云川最先去到的就是旋转酒吧。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的酒水和调酒工具非常齐全，而且看某些酒瓶上的日期，竟然还是今年。


    她扬扬眉毛。


    那她就不客气了。


    碍于觉醒者不能喝酒的规定，她给自己调了一杯酒精度数为0的桑格利亚，还往里面加了比平常多一倍的糖浆。


    然后她端着酒杯，去到了小婉老师推荐的温泉观星台。


    观星台悬浮在半空，穹顶架设着直径百米的引力透镜，能将星云的璀璨星光聚焦成流淌在酒店建筑表面的光辉瀑布，当真是美不胜收。


    云川没有泡温泉，而是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喝着桑格利亚，一边凝视天空。


    不一会儿，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在喝什么？”


    “窝囊的无酒精饮料。”云川朝来人举了举杯子，“晚上好，卡修斯，你是来泡温泉的吗？”


    卡修斯摇头：“我只是上来看看。”


    接着，他顿了顿：“为什么是‘窝囊’？”


    云川耐心解释：“因为成年人原本是可以喝烈酒的。但我现在在圣所，这里大部分人都是未成年，觉醒者也不允许喝酒，所以我只好妥协。”


    “原来是这样。”卡修斯端详着被她握在手里的。颜色鲜红的桑格利亚，“我还以为是血。但我没有闻到血腥气。”


    “要尝一口吗？是甜的。”云川说着，拿起桌上的吸管。


    “谢谢，不用了。”卡修斯用手背拦住她的手，“我不吃营养剂以外的食物。”


    云川失笑：“也对，这对哨兵来说，可能太甜了。”


    说着，她收回手，低头浅浅啜饮着。


    酒汁湿润了她的嘴唇，卡修斯闻到其中散发着的甜腻气息。


    他垂眸瞧着云川，看见她不小心露出一段洁白的脖颈。


    很修长。


    以他的视力，完全能看清云川皮肤下蓝色的血管。


    卡修斯忽然想：


    喝着这么甜蜜的水，她的血，应该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