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红发男人抬抬眉毛。


    他穿一身花里胡哨的昂贵时装，头发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炽热的金红，耳朵、眉尾和唇畔都穿了孔，佩戴的金属饰品闪闪发亮，却遮盖不住他浓烈的五官。


    这打扮张扬的家伙就是那攻击性的源头。


    他是哨兵。


    那个女孩也是。


    但云川并没看见他的精神体。


    是他没放出来，还是他的精神体是伪装类，像变色龙或拟态生物一样可以和环境融为一体？


    红头发径直掠过被他称为“解厉”的短发女孩，眼神瞥向云川。


    “你是在教训我吗？”


    他比云川高一点，非常傲慢地从下往上扫视云川，最后，眼珠慢悠悠地在她脸上打了个转：“长得倒还行，但你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力？手段未免太拙劣了。”


    “住口！解锐！”


    短发女孩气急败坏冲过来，脑后两条小辫子上的彩带随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别这么没素质！”


    乔琳也连忙挡在云川身前，虽然以她的身高完全挡不住什么，但她还是努力仰头：“解四少，你不能这么说博士，博士是新来的向导——”


    “闭嘴吧。”解锐冷冷打断她，“一个残废而已。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他看似在对乔琳说话，眼睛却阴鸷地俯视云川。


    乔琳脸一瞬间涨红，又猛然惨白下去。


    云川的眼镜边缘闪过一抹流光。


    她轻飘飘地扫了眼解锐：“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人了，但居然还分不清昆虫和蜘蛛的区别。”


    云川伸手，掌心向下按住乔琳头顶，慢慢将她的脑袋扭到面朝墙壁的方向，语气平淡道，“你的生物老师一定很不合格，我为你的教育经历表示痛心。”


    短发女孩的脸色一变，像是被勾起不好的回忆般痛苦地皱起脸。


    “别、别提了……”


    比起她，解锐的神色就糟糕得多。


    “你算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那个】哨兵解锐。”云川撩起眼皮，同样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难怪……呵呵。”


    其实云川完全不认识这男的。


    可他对乔琳态度如此恶劣，那她就一定要回击。


    阴阳怪气，她很擅长。


    她的椭圆镜片薄且透亮，解锐可以非常清晰地看清她眼睛的颜色，以及自己的倒影。


    【那个】什么那个？他就是解锐怎么了又有谁在背后嘴他了？呵呵呵，他才不在乎这帮废物的口舌！


    “我让你笑了吗？”解锐沉下脸。


    “谁让你如此可笑？”


    云川收回目光，按着乔琳的头和他擦肩而过，“和你说话好累，还浪费时间。乔琳，我们快去吃饭吧。”


    她身上莫名其妙的狂妄味实在太冲，竟让解锐愣了一下。


    在经过解厉时，云川脚步顿了顿。


    “我的精神体是蜘蛛，刚才惊扰到你，不好意思。”


    解厉尴尬：“没、没事……”


    “抱歉。”云川对她微一颔首，和乔琳径直离开了。


    解锐还想拦住她不让走，可解厉此刻却碍事地上前截住他。


    “人家既然不想搭理你，你就别凑上去了，堂哥。”


    这几秒钟耽搁的功夫，那个“博士”就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溜得倒快。


    解锐在心中冷笑。注意力重新转到解厉身上。


    “既然你的事已经办完，那么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解厉眼神暗了暗，“这里不欢迎你。”


    解锐眯起狭长的眼睛：“你的嘴还是像下水道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他将戴满戒指的左手放在脖子上，转了转脑袋，骨头摩擦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要是你的实力也这么硬就好了。这样你妈也不用整天舔着脸跟在老头子屁股后面拍马屁，费劲手段想把你塞进十三区。在我看来，他们真是多虑，以你区区B级的能力，能不能从灯塔顺利毕业都尚未可知，何况是去十三区呢？”


    他边说边放下手：“要我说，你妈与其去求老头子，不如来给我……”


    砰！！！


    一声巨响过后，解厉被解锐单手摁在地上。


    她不断挣扎，两眼愤怒地朝解锐瞪去。


    她的北极熊也向这边扑过来，可惜全部攻击都被解锐的精神屏障阻挡在外。


    解厉手脚并用，可解锐的右手纹丝不动，还拖长音调继续道：“——不如来给我下跪磕头。这样，没准我心情一好，到时候给你个看门小兵当当呢？”


    “我呸！”解厉努力啐他，可惜没瞄准，“你也只不过是候选人名单上的其中一个，还真以为就十拿九稳了？以你糟糕的人品，长了眼睛的都会把你刷下去！唔！”


    在监控探头照不到的死角，解锐给了她一拳。


    “只会打嘴炮可没用啊，解厉。你连我的一只手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冲我叫嚣？听好了，我会成为帝国乃至整个星际都瞩目的最强哨兵。到那时，就连黎明议会的老不死们在提起「最强」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的，有且只会有我的名字——解锐。”


    他恶狠狠道：“而你，只会永远被我踩在脚下。就像现在这样！”


    解厉捂住肚子，蜷缩身体。她死咬嘴唇，将痛呼全部吞下。


    见她一脸惨样，解锐愉悦地直起身：“世界只会记住强者的名字，堂妹。”


    说完，他将指节发红的左手插进裤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解厉静静躺在地上。特意剪出层次的短发异常凌乱。


    她听着解锐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知道对方此刻的脸上一定在得意地大笑。她咬着嘴唇，想等到解锐彻底离开圣所以后再哭。


    可就在此时，北极熊无声地用脑袋拱了拱她。


    “混蛋！人渣！”两行眼泪唰得从脸上淌下。


    解厉边哭边骂。


    以解锐的五感一定能听见她的动静，也许他走那么慢就是在等她彻底崩溃哭出来的这个时刻！


    “大混蛋！姐早晚揍死他！干翻他！把他踩扁成一张这么大的人形地毯！”


    北极熊点点头。


    “呜呜……”趁着还没人过来，解厉摇摇晃晃扶墙站起，转身，边抹眼泪边整理发型。


    她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那会显得她很窝囊，尤其是解锐还在偷听。


    解厉飞快跑走了。


    想起刚才惊鸿一瞥在墙壁上乱爬的黑色蜘蛛，解厉悲从中来：“我是真的很怕虫子嘛……我也想坚强一点，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也怕蜘蛛……蜘蛛和虫子的区别是什么呢？我真的好笨……”


    “我想喝草莓椰奶味的营养剂……呜芋泥的也要，嗝……”


    云川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解厉。


    都不需要用精神力感知，光是肉眼就能发现她的情绪糟糕至极。


    解厉前方的桌子上摆着一排颜色不同的营养剂，每一种都被盛放在透明的小玻璃杯中，像是酒吧里的迷你鸡尾酒套餐。


    此时，解厉正沮丧地将这些液体往嘴里一杯接着一杯倒。


    要不是早知道哨兵口味清淡，滴酒不沾，云川一定会怀疑这女孩在借酒浇愁。


    她思考片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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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乔琳：“刚才那个叫解厉的女孩，是什么等级的哨兵？”


    “B级。”


    坐在她对面的乔琳很快作答，用非常小的声音说，“小厉是非常努力的孩子，十二岁觉醒时评级只是D级，但一直用功训练，前不久突破B级了。”


    她托着脸蛋，一脸神往：“八年连升两级呀。”


    “已经是B级，又二十岁了，为什么还待在圣所？”


    云川的眼神落在解厉的精神体上，“针对17岁以上觉醒者的毕业考核，不是一年两次吗？”


    ……好大的熊啊。圆滚滚的。像个球。


    好想挠一挠。


    “唔。”乔琳支支吾吾，“小厉她这几年考运不太好……几次都没能进入理想灯塔。”


    懂了，复读生。


    云川：“另一个人呢？”


    “您说解四少？他啊，”乔琳不安地挪动屁股，身体前倾，用更加微弱的音量道，“是个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


    她还是没把混蛋二字说出来。


    “乔琳。”云川蠕动嘴唇，也用同等微弱的音量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嗯？”


    “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声地说话。我的精神屏障能隔绝声音，不用担心被听见。就像这样……”


    云川大声道，“解厉！”


    乔琳被她喊得一哆嗦，几乎不敢转身，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万幸的是云川没有骗她。


    周围的人都像聋了一样，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她们！


    云川露出一丝浅笑：“看，听不见。”


    才一礼拜居然就自行掌握精神屏障的具体用法了吗云川博士果然恐怖如斯！


    乔琳觉得自己平静没多久的脚趾又开始蠢蠢欲动。


    但她是个足够专业的接待员，很快就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乔琳语调正常但脸色绯红地开口：“解四少是小厉的堂哥，大名解锐，出身天鹰座布莱恩特星。他是一名A级哨兵，目前受训于阿尔凯灯塔。”


    阿尔凯灯塔是帝国西部实力最雄厚的塔区。


    云川：“他们姓解。是我想的那个解吗？”


    乔琳点头：“他们的祖父是已故的解如麟上将。”


    解如麟上将，联盟末期横空出世的传奇哨兵，天降猛男，帝国开国元勋之一。战功赫赫，威名远扬，除了死得太早之外，什么都好。


    云川轻笑了声：“这种堂兄妹两个都觉醒的案例还真不多见。”


    “不止。”乔琳比了个手势，“上将一共七个孙辈，五个都觉醒了。还有一个是向导呢。”


    云川眉头微挑：“解家有做过专项基因检测么？确定不是人为干预？”


    哨兵向导基因并不具备遗传性，觉醒都是随机产生的。就算是盛行基因改造手术的联盟时代，觉醒者出现的概率也没超过0.03%。


    “当然，这是必须的。帝国不允许人为干预觉醒。”乔琳表情严肃，“当时很多人怀疑解家背地里进行了非法实验，但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解上将的三个子女都是普通人。关于孙辈的觉醒情况，目前接受度最高的说法是辐射变异导致的隔代遗传。”乔琳比比划划，“有证据显示，当年解上将在外征战时，曾遭遇过不明辐射。”


    “唔。”云川不置可否。


    她吃完最后一口甜点，擦了擦嘴。


    “说起来，你知道解锐的精神体是什么吗？我刚才好像没看到，是他没放出来，还是……？”


    乔琳尴尬地摸了摸耳垂：“他是灯塔的人，区区圣所的规定，有时候还真没法约束他……”


    “不过，据说是猛禽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