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的话没错，三天后，云川果然收到了解约合同。


    艾伊尔公司爽快地将工资，奖金，精神损失费和工伤赔偿金等款项一并打入云川账户。


    这让云川有些惆怅。当了十年见习生，好不容易转正，结果才干了一年就得离开了。


    老东家给的报酬太可观，就这么放手好心痛！


    为什么不能停薪留职呢？万一她以后还回去呢？


    然而——


    这是不可能的。


    帝国法律规定，所有觉醒者在觉醒后都需要先去圣所报道，服从圣所安排。圣所让她离职，她就得先离职。


    考虑到云川的身心健康，圣所给了她一周时间用以修养。


    云川从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在爸妈家享受了一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半瘫痪生活后，终于，她不得不去报道了。


    云川：“我爱你们，妈咪，爸爸。我会很想你们的。”


    “妈咪也爱你想你。”封莲非常用力地抱了她一下，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松手。


    “去吧，小宝。”席长荣说，“好好训练，平安归来。”


    “我会的。”


    云川深深望着他们。


    “照顾好自己。”她对他们道。


    封莲和席长荣在领养她的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得亏帝国成熟的医疗水平，十多年过去，夫妻俩仍维持壮年时的容貌，甚至因为退休后生活悠闲，看起来还更年轻了。


    然而，在经历过这次爆｜炸事件后，云川能明显感受到爸妈的苍老。


    那种精神上透露出的沧桑，根本无法逃过向导的眼睛。


    如果能够选择，云川不会在此刻离开他们。


    这些日子，调查局还是没能抓到爆｜炸案元凶黑曼巴的同伙。


    莲师和老席乘坐的跃迁航班中途有两处停靠站点，每个站点都会更换约30%的乘客，其中第二个站点的日平均客流量更是约为10万人次。


    经过夜以继日的调查，沈慧最终锁定了一名在第二个站点离开的，身穿蓝色连帽卫衣的男子。


    可惜，根据后台数据分析的结果，那是个假身份。


    这让调查一时陷入僵局。


    并且由于黑曼巴案件涉及觉醒者，兹事体大，帝国调查局做好了长线追踪的准备。


    因此，即便陈妙妙再担心封莲和席长荣的安全，也只能按下急躁，沉稳以对。


    当然，他们安排保护二人的人手并没撤走，封莲和席长荣的安全依旧有所保障。


    云川知道，爸妈早就觉察到了那些人的存在，但没有任何人挑明。


    他们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一切看起来都和从前一样平静。


    云川最后一次回望爸妈，封莲和席长荣对她微笑，眼神包含了无尽的疼爱和不舍。


    见他们笑着，她冲他们挥了挥手，余光不经意扫过斜后方看似空无一人的街道。


    而后，她脚步坚定地走向圣所专用飞行器。


    既然进入圣所已成定局，那倒不如趁机狠狠学术一番，提升向导技能，积累实战经验，和领导同行交流学习，拓宽思维方式，组建团队，承接项目，收益变现，趁早实现财务自由……！


    哎，想要维持高品质的生活，还是得设法攒人、搞钱。


    搞很多钱。


    钱！


    云川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的小人却在咆哮。


    我——要——钱！！


    乔琳并不知道，云川博士的大脑早已被邪恶的拜金主义所腐蚀。


    她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往后偷看一眼，只觉得云川博士真是不同凡响，淡定非常。


    明明自己还比人家大一岁，可为什么人家身上就有种历尽千帆过后波澜不惊的气质呢？


    乔琳默默握拳，暗中给自己加油打气，誓要向云川看齐，尽快修炼成可靠的大人。


    如果云川能听见乔琳的内心，她一定会说，这是十年打工生涯带给她的微死感。


    死人比活人可靠嘛。


    可惜，读心术目前并不在她的能力范畴内。


    云川侧头望向舷窗外。


    随着飞行高度的不断抬升，安静错落的居民区建筑逐渐化为浮云下方零星的团聚状小点，而这些小点又被四通八达的道路联系在一起，乍看之下有如被缠在蛛网上的虫子。


    虫子最开始只有三两小只。


    但当飞行器驶过高楼鳞次栉比的市中心时，这些分散各地的虫子便开始聚集，汇成一大片潮水般的黑色，奔涌向远处银装素裹的群山。


    “从高往下看，我们瑟银星真美啊。”乔琳感叹。


    云川默默打开光脑摄像头。


    [群聊｜相亲相爱一家人(4)]


    飘：[图片]分享美照。


    莲籽儿：好漂亮的雪山呀~[表情/哇]


    荣我缓缓：[表情/拇指]小宝拍照技术真好！


    飘：坐得屁股疼。你们吃晚饭了吗？


    莲籽儿：宝宝站起来走走。


    莲籽儿：[视频]


    莲籽儿：这是我们的晚餐。你爸下厨。


    荣我缓缓：爸爸和妈咪正在吃。小宝饿了吗？


    云川很饿。


    她最近总是很容易感觉饥饿。


    她从专门放零食的行李里拆了三盒巧克力棒，自己留一盒，剩下的分给前排的乔琳和驾驶员。


    驾驶员不吃甜食婉拒了，乔琳则是非常高兴接过，并说再过二十分钟就到目的地。


    “您看见雪山上那座闪着光的红色建筑了吗？那就是圣所。”


    云川嗯了一声，嘴里叼着巧克力棒，手速飞快地汇报自己即将抵达的消息。


    正热火朝天聊着，云川突然感觉自己的神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她停下咀嚼的动作，蹙眉望向窗外。


    乔琳一直在暗中留意她，见状很快解释：“我们刚刚穿过的是圣所特有的星能动力密蔽场。肉眼无法观测，可精神力较为敏锐的觉醒者还是能感受到的。刚开始接触可能会不适应，但不要担心，动力密蔽场内的环境非常适合觉醒者生活，无论空气还是声音都经过过滤……”


    圆脸的女孩挺起胸脯，绽放出一个非常自豪的笑容。


    “这里，绝对纯净。”


    ……绝对纯净的圣所没收了云川的光脑、零食和大部分个人物品。


    她只被允许留下一套睡衣，一本平凡的纸质书，和一张夹在书里的相片。


    云川对此早有预料。


    她在乔琳的带领下去到房间。


    一室一厅一卫。


    隔音良好。


    除了没有厨房外，是非常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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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单身公寓格局，但面积很大，有两面能够看见雪山的落地窗。


    “不知道这房子市场价要多少钱一个平方。”云川喃喃。


    乔琳捂嘴一笑：“博士，这是圣所专用建筑，禁止买卖的哦。”


    想也是。


    云川把睡衣和书一放，跟着乔琳吃饭去了。


    据乔琳介绍，瑟银圣所的餐厅实行全天营业制，任何时候都可以来这干饭，费用全免。


    包括食宿在内，圣所几乎承担了觉醒者生活和训练所需的一切费用。


    不要钱的食堂，云川必定拿下。


    “不过，”乔琳突然想到什么，截停脚步，“觉醒者在圣所中都须将自己的精神体动物展示出来，以示友好。博士，这是规定。”


    “我知道。”云川说，“我刚才看见了——圣所须知第八十六条。”


    乔琳眼神张望一圈，最后落在云川身上，欲言又止。


    “可是我没有看见您的精神体……”


    身为圣所接待员的乔琳并不是觉醒者，但依然可以看见精神体动物。


    因为她是【护卫】。


    ——五感觉醒不全，精神力觉醒不全，处于【哨兵】和【向导】之下的“残次品”，被统称作【护卫】。


    圣所大部分接待员都是护卫。


    “没看见吗？”


    云川冷静地扶了扶眼镜，“对不起，可能是我太小了。”


    乔琳：“啊？”


    云川微微俯身，示意她看向自己肩膀。


    乔琳瞪大眼睛，终于在云川肩头，看见一只仅有成人小拇指甲盖一半大的蜘蛛。


    乌漆嘛黑，唯有腹部透着点不好惹的猩红色。


    云川：“据我观察，这应当是一只流浪蜘蛛。”


    虽然还是小小的，但已经比一周前大点了。


    乔琳：“……”


    啊啊啊好尴尬！


    她捂住脸，脚趾用力扣着鞋底，根本不敢看云川。


    “静止状态下的蜘蛛确实容易被忽略，既然如此，我让她动起来吧。”云川思考了一会后这么说。


    乔琳还陷入尴尬情绪中无法自拔，闻言讷讷点头，游魂一般带领云川往餐厅方向去了。


    云川驱使精神体小蜘蛛向前游走。


    可谁料她们刚经过一个拐角，云川便顿住脚步。


    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攻击性。


    下一秒，一声尖叫刺破她的耳膜。


    “啊！这是什么？虫子！啊啊啊踩死它！”


    乔琳猛地醒过来：“发生了什么？圣所怎么会有虫子？！在哪？我来！咦？呃！解、解、解——”


    云川：“……”


    她看着前方尖叫躲避小蜘蛛的女孩，以及她身旁那只和她一样不断扑腾，好像脚被烫到的北极熊，刚想说什么——


    就听一个非常狂妄的男声道：“啧，怎么一只寒酸的虫子都能把你吓成这样啊，解厉？如此上不得台面，难怪你们这帮分家的只能在瑟银星打转，永远进不了十三区。”


    云川沉默，推了推眼镜。


    “蜘蛛不是虫子。”


    云川抬头，目光扫过崩溃的女孩（和她跳脚的北极熊），以及正走来的红发男人，掷地有声道：


    “虽然都是节肢动物，但蜘蛛属于蛛形纲，不是昆虫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