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袅袅一直在捡人。


    她一直捡，但队伍里的人不增反减。


    她经常会和6213号系统发誓，“下次不捡了。”但她看见坑里的林思雨时还是没忍住，把她抱回了临时营地。


    实战很磨砺人。


    若是在两个月前，有人告诉余袅袅她能抱动一个人，哪怕是omega，她也是绝对不会信的，但现在她抱着林思雨，背着装满的物资袋，大步流星地往营地走。


    实战比她被迫起床跑步效率高的多。


    “哟，今天捡回来的是谁啊？”陈晨早就习惯余袅袅随地大小捡的行为了。


    “呦呵！还是个omega，出息了啊！”陈晨接下昏迷的林思雨后说。


    “她是omega，我不方便检查，就麻烦你亲自来喽！”陈晨说。


    余袅袅在遇到林思雨时就已经检查过了，不过她还是抽了一管血当着队员们的面又检查了一次。


    阴性。


    两次阴性。


    她捡到林思雨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只是因为她追捕一只兔子，进了兔子洞。


    然后她在洞里找到了被用塑料膜包裹得很仔细的林思雨，塑料膜留了换气口保证呼吸通常。显然她是被人藏在此处的。


    在没有特制隔离服的情况下，塑料膜也是野外避免感染的好办法。


    林思雨身上的塑料膜是压缩塑料膜。展开前只有硬币大小，展开后可以轻松包裹一个成年alpha。


    余袅袅的团队里没人对她捡人有异议，这不仅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被她捡回来的，还是因为有意见的都已不在人世。团队在3区组建时的人只剩下她和陈晨了。


    “豁！”陈晨接过余袅袅给林思雨替换下来的衣服时震惊地说，“她兜里全是营养液，谁特意给她留的吧。”


    “先替她保管好吧。”余袅袅说。


    此情此景，余袅袅已不对保护林思雨的人抱希望了，大概率已经死了。


    安全区外的夜晚足够静谧，让脚步声格外明显。


    陈晨踢了一脚余袅袅，“轮到我守夜了。”


    余袅袅没挪窝。


    “怎么了？”陈晨问。


    “老刘应该不行了。”余袅袅的语气很平静，但她的情绪不是。


    “没办法，毒噬净对免疫系统的伤害太大，没有无菌室，能活下来全靠运气。”陈晨安慰道，他们已经尽全力了。


    “陈晨。”


    “嗯？”


    “我如果感染了，就不要救我了。”余袅袅的目光直朝向前方，“直接杀了我就好。”


    陈晨在余袅袅旁边坐下，“知道了。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回去睡觉比较好，明天你起不来，我是不会替你出去找物资的。”


    “我知道。”余袅袅起身拍拍屁股后的灰尘走回山洞内。


    守了一整晚的陈晨本想睡个安稳觉，可惜这个觉只持续了半个小时，他就被苏醒的林思雨吵醒了。


    “小姐，你的伤还……。”一巴掌打断了陈晨的话。


    陈晨捂着脸，“你干嘛？”


    林思雨的思维还沉浸在被四脚类人怪物追逐的夜晚，蹲下查看她情况的陈晨被她当做了怪物。


    “对……对不起。”林思雨泪流不止。


    陈晨的火刚上来，就被林思雨的泪水浇灭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左腿的骨头伤到了，需要静养。”


    “哦对了，这是袅袅带你回来时从你兜里找到的营养液，我们没动，还给你。”陈晨拿出一团被塑料膜包裹得很紧的团子，“外面的塑料膜是袅袅找到你时包裹你用的，想必你也不会嫌弃。”


    林思雨抑制不住崩溃的情绪，倒是让陈晨有些慌张。


    “哎，你，不是……你别哭啊。”陈晨最怕别人哭了，他又劝不好林思雨。


    于是，当余袅袅带着队员回来时，她看见两个人蹲在洞穴里一起哭。


    “又怎么了导弹哥？”余袅袅将物资交给队员然后弯腰问两个蹲在角落里的“小朋友”。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用这个称呼，我叫陈晨，陈旧的陈，早晨的晨！”


    “导弹……哥？”林思雨重复了这个称呼，熟悉的辣条味唤醒了她的记忆，“啊！是你！”


    “啊？我认识你吗？”陈晨问。


    “记吃不记打。”余袅袅白他一眼，“你被他们按在地上锤的时候竟然没记住他们的脸吗？”


    “你是，啊！是你们！”陈晨瞬间走出悲伤情绪，“怎么会是你们。”


    林思雨也被诧异地忘记了悲伤。


    世界很小。


    让曾经的对手再次相逢。


    “这也不能怪我没记住啊，海选时候地铁站太黑了，缺德的主办方不开灯，我连谁杀的我都没看清，不过……，”陈晨仔细瞧了瞧林思雨说，“你应该不是搜我身那个吧？”


    “噗嗤，”林思雨的脸上的阴霾散去，“你说的是杭信吧。”


    见两人终于好起来，余袅袅问，“齐枝呢？”


    “你是……她室友吧，”林思雨低头，“对不起，我没等她，先走了。”


    “没关系。”余袅袅摸摸林思雨的头，说起来，齐枝这个呆瓜，不会安慰人，被余袅袅逼急了的时候，齐枝就会摸摸她的头。


    余袅袅的手机见缝插针地在路过的遗迹里充电。在关机之前，她收到了一条来自齐枝的短信，她们约定在安全区外见面，下面还附带一个定位地址。


    虽然只是在地图上大概看了一眼，但余袅袅的方向感很好，她有意无意地带领队员向齐枝所在的方向靠近。


    安全区外营地


    今天是陈晨负责带领队员出去寻找物资，根据联络队员带回的消息，他们找到了一处废弃村镇，恐怕要在那里过夜。


    剩下的队员在余袅袅的指挥下收拾屋子准备向陈晨等人靠拢。


    余袅袅的小队基本就是靠这种方式存活的：寻找物资，在确认物资点后，在屋子点驻扎，清点完可利用的物资后，再继续寻找新的物资。


    余袅袅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这种生存模式，就是移动堡垒的早期版本。


    移动堡垒设计之处也是按照这个模式运行的，只不过移动堡垒承载的人更多，可携带的物资更多，技术也更加全面。移动堡垒所派出的外调队大概相当于余袅袅队伍中的联络员。


    “叫你思雨可以吗？”余袅袅递水给林思雨。


    “好的，谢谢。”林思雨接过水。


    余袅袅看得出林思雨并不是真心想留在营地，只是受限于腿伤无法快速移动罢了。


    “我们马上要去和陈晨汇合了，你有什么打算呢？”余袅袅问。


    “我……。”


    “你不用担心行动问题，我们都是互相帮忙才活下来的，对于搬运队友，我们经验很丰富。”


    “……。”林思雨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是多么渺小，她永远都是被保护的那个。无论是在家，在海选，还是现在。


    “没关系的。”余袅袅安慰道，“我一开始也是靠大家帮忙，但是你看，现在的我也蛮厉害的，对吧？”


    阳光落在余袅袅的头顶，她的乌发将反射出亮白色的波纹。


    “或许你可以和我说说，你逃难的经历吗？就当是我们互相分享经验了。”余袅袅说。


    两周前移动堡垒


    林思雨第一次知道林枫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印象中，从她有记忆开始二哥就总是穿着长袖长裤，衣服都是高领的，无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


    夏天的时候，她总是很疑惑，二哥不热吗？


    得到的回答是：晒黑了就不好了。


    林家是罕见的“盛产”omega的家族。


    这注定了林家的生存方式与其他家族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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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稳固地位的方式是：联姻。


    到林思雨这一代，她排行第四，有四个兄弟姐妹。


    大哥，林江，omega；


    二哥，林枫，omega；


    三姐，林问花，omega；


    五妹，林观月，alpha。


    林家家规，保证每一代至少有一个alpha。


    林思雨的母亲是上一代林家唯一的alpha。直到五妹的出生，他们的父亲，于霖凌终于解脱，生育造成的不可逆损伤让他永远地休息了。


    当人类的生存出现危机时，一切都退回到了最原始的样子。


    移动堡垒内的omega们都惶惶不安。


    林枫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移动堡垒的外壁十分坚硬，但内部的结构力求精简，所以隔音效果很差。


    他不想让林思雨听到。


    今天费解的虐待持续地格外的久。


    一直到林枫失去意识也没有停止。


    沾着碘酒的棉花划过林枫的白里透红的皮肤，他一声不吭。


    蔡亮处理伤口很熟练。


    他的手很稳，尽量避免刺激到林枫。


    或许对于林思雨来说，听到林枫的挣扎会更好一些。她胆颤心惊地在隔壁咬着被子睡不着觉，一遍遍地怀疑林枫是否还活着，然后她又在每天早上接过二哥递来的热豆浆时纠结地难以下咽。


    “哥，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吗？”林思雨在移动堡垒的角落里拦下蔡亮问。


    蔡亮没有回答。


    “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林思雨哭着问。


    “不是。”这是蔡亮这一周说的唯二两个字。


    “……。”


    林思雨一直不喜欢大哥，林江每次见到她都是唠唠叨叨地讲怎么去笼络alpha的心，怎么讨好alpha这些事。再有就是教她分辨哪些alpha性格好，哪些alpha有地位。


    林江在林思雨在她心里就像是裹脚布一般的存在。


    但是最后决定让林枫逃走是林江。


    “不行。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林枫拒绝道，“我已经习惯了，他也不会打死我。”


    “你把一起思雨带走。”林江说。


    “你疯了吗？”林枫罕见地大声说话。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思雨。”林江说，“难道你觉得思雨在这里安全吗？”


    林枫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费解盯上思雨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的情形，还不如放她出去。”林江说，“你本来也是为了思雨才落得今天的境遇，难道你舍得……。”


    “怎么可能！”林枫反驳道。


    他本来……，他原本就是……，就是想着，至少思雨能过得好一些。


    思雨能过得好一些，他就感觉自己也不那么痛苦了。


    “蔡亮也没意见吧？”林江说。


    黑暗中出现的蔡亮吓得林枫脸色发白，“没意见。”


    “再过两个小时，第3军团，第4军团的人会出去剿杀鼠群，趁这个机会，你们从东侧的物资运输口离开。”林江放下手里的包，“物资给你们准备好了。”


    蔡亮捡起包裹。


    “你不用担心我和小花，我们把家里的祖宗哄得很好。”林江说。


    林枫看着林江禁欲系的脸说出这种话真的很崩溃。


    “小月的性格更是不用担心，谁惹到她，她能把房盖掀了。”


    “可是思雨……。”


    “她会理解你的，她比你想得要更有韧性。林枫，我一直觉得保护一个人不应该只是造个金屋子就把她藏起来，而是应该教会她如何靠自己，我也一直践行着这样的理论，虽然可能方式不太好，但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一些。”林江拿出一把手枪递给蔡亮，“收好。”


    “一路顺风。”